徐若瑾心中警惕。
再仔細看,李忠林只有一個人,站在路邊朝縣令府巴望着,似在等人,又似在看熱鬧。
他不是中林縣人,而且那等臭名聲,誰會請他?
撂下了簾子,徐若瑾在思忖,徐子墨一愣,“二姐,你不看啦?”
“看什麼看?萬一讓李忠林看到咱們又貼上來怎麼辦?”
徐若瑾指指徐子墨身上戴着的物件,“都不想要了?”
想到李忠林每次都要從自己身上順手牽羊,徐子墨立即一個激靈,“最好不要見到他!”
“繼續等着吧,別再亂瞧了。”
徐若瑾的叮囑,徐子墨痛快的點頭。
未過多久,徐家的馬車進了縣令府,丫鬟婆子們撩起簾子,攙扶着二人下車,徐子墨跟隨父親、大哥去了主廳,徐若瑾跟隨楊氏上了小轎,朝二門後的花園行去。
紅杏與春草一直捧着酒跟在轎子後面,楊氏看到,埋怨着徐若瑾:“怎麼只拿來三個酒甕?之前不都是用罈子的?”
徐若瑾忙把預備好的理由說出來:
“女兒琢磨酒是送給縣令夫人的,拿罈子來,會不會讓人笑話咱們不雅緻,何況物以稀爲貴,少拿來點兒,還顯得金貴,若是直接擡兩罈子來,沒人重視了。”
“你倒是心眼子夠多的。”楊氏也知道這會兒再說什麼都是廢話,只能悶聲擠兌兩句。
徐若瑾笑着道:“都是母親教的好!”
“你……”楊氏咬着牙,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一會兒下了轎,你不許隨意開口說話!”
“女兒省得了!”
儘管是嚴冬的天氣,縣令府中仍能給人留下雅緻文氣的印象。
徐若瑾偷偷端詳片刻,並沒有發現什麼奇特的佈置。
亭臺樓閣的裝飾都是普通模樣,唯獨場地比徐府要大上兩三倍。
心中揣測,徐若瑾只把這歸類爲氣韻。
縣令夫人也出身與清流文人之家,故而縣令府書香門第的氣韻,不是用普通的言辭能夠形容的。
跟着楊氏往正堂屋中走,徐若瑾感覺到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來。
微低着頭、嘴角輕翹含笑,徐若瑾並不用再把禮儀二字銘記於心,經過方媽媽那一陣的教導,她尋常便是如此,不用刻意的裝模作樣。
反倒是這股清淡的姿態,與楊氏寒暄巴結的笑形成強烈對比。
在正堂中吃茶的婦人們看在眼中,不免低聲議論開來。
“哎喲,快瞧瞧這是誰來了?剛剛說到你,便聽外面的婆子唱了話,還真不虧我心裡惦記着你們娘倆兒。”
聲音很是耳熟,徐若瑾擡頭一看,正是碧娘子站在一旁。
她是縣太爺奶孃的女兒,這時在場也理所應當。
楊氏立即接了碧娘子的話,“有碧娘子惦念着,我這心都是暖的!”
站到正位,縣令夫人面前,楊氏福了福身,“恭喜縣令夫人喜從天降,您嫡長孫的週歲大禮,可得讓我們也沾沾喜氣!”
遞上了禮單,一旁的媽媽接了過去。
縣令夫人半笑着道謝,“都不是外人了,還這麼客套幹什麼?請你們來是捧場的,只要人能到,老爺和我就心滿意足了。”
“您也說了,都不是外人,別嫌棄我們的禮薄,就燒高香了!”
楊氏的話讓縣令夫人翻了一個大白眼,嘖了下嘴不知該說什麼好。
“還不上來見縣令夫人?”楊氏藉機的引見徐若瑾,“這是我們家的二姑娘,第一次帶她出來,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縣令夫人也別怪罪。”
楊氏的訕笑讓徐若瑾心底抽搐。
她雖是想做個鋪墊,可怎麼一在這種場合,說出來的每句話都不中聽呢?
顧不得心底腹誹楊氏,徐若瑾漫步上前,福禮後,緩緩道:
“見過縣令夫人,小公子天上石麟,週歲之日雖在寒冬,天氣卻也出奇的好,福氣之人天都護佑,着實讓人跟着欣喜,也願夫人福壽綿長,青春永駐。”
再行一禮,徐若瑾轉身看向碧娘子,“給碧娘子請安了。”
退行到楊氏的身後,徐若瑾依舊那一幅微笑的模樣。
縣令夫人微微點頭,多看了她兩眼。
碧娘子嬉笑着過去拉起徐若瑾的手,“我沒說錯吧?這丫頭旁日不出府,衆人都見不着,其實啊,是徐夫人金屋藏嬌,不讓我們見這個寶貝疙瘩。”
“模樣好,脾氣也好,彬彬有禮,看着便是個可人兒的丫頭。”
碧娘子看着楊氏道:“徐夫人就是小氣,若早知你們府上有這等好閨女,提親的早把門子踏破了,哪還容得你悄悄的就給徐姑娘定了親?”
楊氏被擠兌的一愣,尷尬的看看縣令夫人,擠出笑來道:
“哪裡是我藏什麼嬌,也是她之前身子弱,不好往外帶,何況親事也不是我能做得主的……”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
徐若瑾還是初次見楊氏在衆人面前軟成這幅模樣。
合着在家潑辣成母夜叉,在外她還怯場啊?
這不應該是楊氏的風格啊!
這個碧娘子實在心思夠狠的,句句都似在誇自己,卻是在不停的諷刺着楊氏。
不過,徐若瑾餘光偷看了下縣令夫人。
怎麼總覺得縣令夫人對自己的目光不太一樣呢?
倒不是厭惡亦或不屑,而是若有所思的打量和審度。
徐若瑾不知道爲何會有這種感覺,警惕的心思也提得更高,只求別鬧出什麼錯。
擠兌夠了楊氏,碧娘子倒熱忱起來,拽着徐若瑾的手,給屋中坐着的夫人們挨個請安。
縣丞蔣夫人、典史趙夫人,還有幾位外鄉官員留守老家的夫人們……
徐若瑾一一行禮請安,倒是也得了夫人們的見面禮。
物件雖不貴重,徐若瑾拿在手裡沉甸甸。
這可是她爲數不多的財產,一定要自己收起來,別再被楊氏收回去!
“這是誰家的千金大小姐啊?我怎麼沒見過。”
從屋外進來一個年紀與徐若瑾相仿的姑娘,聲音靈脆,傲氣十足。
徐若瑾朝她看去,她也正仰頭斜眼的打量着自己。
看那副架勢怎麼有種仇人相見的樣子?
徐若瑾滿心感慨自己的信息量匱乏,遇上的人和事完全不能做好提前的估算。
這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