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恆叫嚷一嗓子,徐若瑾才把端詳樑霄的目光收回來。
姜必武引着樑霄坐在最外側,丫鬟們立即倒上了茶。
原本喧鬧的六角亭,除了煮茶銅壺的汩汩聲,靜謐無音。
意識到眼前的狀況脫離了掌控,張仲恆把茶杯潑了一旁,“剛剛的話沒聽到麼?我要酒!”
袁蕙翎剛剛呆傻住,此時聽張仲恆又重複一遍,眼珠子一轉,立即笑着上前:“仲恆哥哥,府裡的宴席還沒開呢,你怎麼就想要吃酒了?”
看向徐若瑾,袁蕙翎若有所指的瞟幾眼,“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你還是把茶當酒吧!”
徐若瑾依舊一臉淡然,好似袁蕙翎說的是天氣,與自己毫無關係。
張仲恆此時也平復下來,“與樑兄相見,怎能不吃上兩杯酒?怕是以後沒了這等機會……”
“咦?”
袁蕙翎不等樑霄開口,便立即提起徐若瑾的酒:
“今兒徐姐姐還爲我母親帶來兩甕酒,不如我去求來一甕,給仲恆哥哥與樑公子嚐嚐?大家也跟隨討個喜?”
張仲恆陰陽怪氣的看向徐若瑾,“這卻要問送酒的人了。”
“我無所謂,酒已經贈出,那便是縣令夫人的物件,與我無關。”
徐若瑾並沒有迴避,也沒刻意的含蓄:“不過我醜話在先,爲縣令夫人釀的酒,雖然功效是舒筋活血,緩解頭暈目眩,關節疼痛,可我也加了兩味女人用的藥,你們若偏要喝,真喝出毛病來,可別怪我沒提醒。”
張仲恆只覺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出不來,險些氣死。
這個女人,她怎麼處處都與自己作對?
事情眼瞧着要僵,袁蕙翎立即站出來,“這事也不難呀,去求一甕,姐妹們來喝,徐姐姐可是釀酒的高手,中林縣裡誰人不知?哥哥們既然想喝,你現場釀一罈,豈不更好?”
見徐若瑾皺了眉,袁蕙翎立即驚愕的拍着嘴,“哎喲,都是我的錯,我可不是故意給徐姐姐出難題,我只是聽人們傳的神乎其神,以爲徐姐姐可以信手拈來,卻忘記了你似乎還需要做很多準備!”
袁蕙翎朝着趙翠靈和莫蓉幾個狡黠嘲諷,“亦或許……還需要再備上兩位釀酒師傅才行?哈哈哈……”
“袁姐姐是善良人,一下子便想到徐姐姐的難處了。”
趙翠靈一臉虛假,看向徐若瑾安撫,“徐姐姐可千萬別誤會袁姐姐,她真是一片好心。”
“那這酒,到底還喝不喝了?”
莫蓉似無意的一句話,讓場面陷入了僵局。
而破壞了這份和諧的始作俑者雖然是袁蕙翎,可如今被盯着的人卻成了徐若瑾。
徐若瑾的心中佈滿警惕。
她剛剛雖然找了藉口,想要推掉用自己釀的酒,是爲了不惹麻煩。
可袁蕙翎咄咄逼人,引着衆人懷疑她的酒是外面買的,不是親手釀的。
若她再拒絕,面子丟了不說,這盆污水也就實實在在的扣了腦袋上,徹底洗不清了!
原本自己打算今天把事安安穩穩的度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可老天爺總要找出一羣臭蟲般的人來噁心自己。
退縮?
怎麼可能!
她徐若瑾壓根兒就不是膽小怕事的人!
徐若瑾拋開心中腹誹,臉上格外自然,“釀酒自無問題,那卻要用一些物件了,就不知袁姑娘家中是否能找尋得到?”
“你儘管說!”
袁蕙翎傲氣的揚着頭,臉上的笑明擺着在嘲諷徐若瑾是找尋藉口。
“姑娘們用縣令夫人的酒自當無問題,可你提到要現場爲公子們釀酒……衆人都知道,藥酒是需要下料之後密封多日才能打開喝,你讓我今兒現場做,現場喝,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需要時間,更需要一些特殊的用具,若是說出來,袁姑娘拿不出來,就只能恕我無能爲力了。”
“徐姐姐,你可別忘了,這裡是縣令府,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府裡拿不出來的!”
袁蕙翎傲勁兒十足,卻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跳進了徐若瑾挖的坑。
張仲恆與樑霄等人都聽得出來,只是他們誰都沒有開口,好似在等候看戲。
“好!”
徐若瑾當即答應,隨即開口道:
“爲公子們釀的酒,自當要配各種不同的藥料,可總不能再請大夫來爲公子們診脈,索性我就用幾味簡單的藥,趨寒涼、溫通經絡,不知各位公子是否有意見?”
張仲恆攤手,“我只等着喝酒。”
樑霄微微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歸根結底,喝酒的也就是他們二位,只要他們點了頭,誰還能站出來挑刺?
“那好,袁姑娘,就請你找來小廝、再拿來筆墨紙硯,我要開始說物料了?”
徐若瑾的話,讓袁蕙翎很不在意,“你想用什麼就直說,還需要筆墨紙硯幹什麼?”
“我怕下人們記不住。”
“你先說。”
“肉桂,乳香,沒藥,木香,鬧羊花,羌活,川芎,元胡,紫荊皮,五加皮,丹皮,鬱金,烏藥,沉穀子,道人頭,白朮,杏仁,白附子,木香,官桂,丁香,人蔘,胡椒,甘草,桑葉,地黃,綠豆,蒼耳,米酒!”
徐若瑾一口氣說出二十八種藥料,隨後接着道:
“還有大熱爐子一個,火竈一個,鍋一個,酒罈子要最厚實的,薄瓷的就不必拿來了,蠟油一罐,小秤一把,茉莉、月季、竹葉、冰糖若干。
徐若瑾說罷,看着袁蕙翎,“就這些。”
袁蕙翎被說的兩眼發直,一樣都沒記住。
看着身旁的丫鬟,咬牙道:“記住了麼?”
“沒、沒……”丫鬟縮了脖子,“徐姑娘說的物件又多又快,奴婢實在記不住。”
“廢物!都是廢物!”
袁蕙翎猛抽了一巴掌,“那還不去取紙筆?愣着幹什麼?”
丫鬟連忙跑了下去,小廝也被使喚去找採買和庫房管事。
袁蕙翎這會兒才感覺自己是不是上了徐若瑾的當。
而徐若瑾則悠然愜意的潤筆,慢悠悠的寫下了藥料的名字。
張仲恆一雙賊眼微眯,不知是該罵徐若瑾耍詭計,還是該罵袁蕙翎腦子笨。
樑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涌起好奇。
她的這番自信,是從何而來?
倒是很期待,她如何能把應封存十天的酒,當即釀出,拿給衆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