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諸葛翊能開口說話的消息從晉王府傳出，整個京城都轟動了起來。
正德皇帝第二天便派了御醫來確認，得知消息屬實後龍顏大悅，豪邁一揮手便賞賜了阿九許多東西，道她是福星轉世，端王能好有她一定的功勞，並贊當初的決定是對的，端王與她果真是天賜良緣……
諸葛翊本就得正德皇帝偏愛，如今又能說話，頓時有人歡喜有人愁，更有人怕他哪天忽然就能站起走路了，到時候，便不是平衡被打破那麼簡單了。
不過，明面上百官還是不放過這狂拍馬屁的好機會！
端王府的門檻不敢隨便踩，丞相府的門檻卻是快被踩爛了，連帶着淑妃那兒正德皇帝都多去幾次，淑妃一躍成了正德皇帝當下最寵的妃子……
而，不論外邊如何沸沸揚揚，諸葛翊還是那不冷不熱鮮少出門的脾性，倒是端王府自從阿九進門後就沒幾天安靜日子，隔三差五就雞飛狗跳。
日子一晃便過去了半個月，眼看快過年了。
“去嘛去嘛，陪我出去逛逛嘛，我一個人去多無聊啊……”阿九拖着諸葛翊的手甩啊甩，像個孩子似得撒嬌。
其實她近來成天偷溜出去瘋，玉冰都沒帶，但卻並沒有去護國寺，甚至想都沒有想過去，原因很簡單——二師兄不喜歡跟佛教打交道！
以前就不喜歡，現在嘛，看他那天的反應也是不樂意，但又不好限制她，所以並沒有開口讓她別去，也沒讓她去。
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他不喜歡，她不去就是了，何況跟那慧遠又不熟，初次見面就給她那樣的邀請，怎麼看都覺怪異，還真怕一不小心便被坑了。
可是，每天就她自己跑出去瘋，確實是無拘無束了，卻也很容易覺得無趣，所以，她開始一次比一次回來得早，今天，乾脆吵着要他一起去！
諸葛翊卻不喜歡出門，首先就是不喜歡，其次纔是不方便，自然不願搭理她。
本以爲她會像平時一樣，非吵到他出去不可，卻不想，她嘆了一聲，便轉身走了。
那背影，很落寞，讓人看着就揪心。
諸葛翊擰了擰眉，險些脫口而出叫住她，但又想起她那些數不清的花花腸子，又覺她可能是演戲騙人的，便就那麼看着她走了。
阿九安安靜靜的離開書房，但也沒有走出多遠，就忽然大叫了起來：“啊——”
那是發泄的叫聲，有點歇斯底里，而很突然，很刺耳，嚇了附近所有人一跳，包括正伸手去書架取書的諸葛翊，書都差點掉地上。
擰了擰眉，吩咐影一：“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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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九姑奶奶，你又怎麼了？”唐天覺得她那叫聲有種可怕的殺傷力，鬼沒有耳膜，卻都有種要聾了的感覺。
阿九轉眸，幽幽看着它問道：“性格不合，如何相處？”
唐天怔住。
阿九嘆氣，仰頭望天：“這天是又要下雪了嗎？”
唐天摸摸她的額頭，想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丫頭，你沒事吧？”這不像她呀。
“沒事，就是忽然覺得有點累。”阿九拉開它的手，又滿臉笑嘻嘻起來：“走吧，找小虎子出門玩去。”
唐天差點沒石化，你累還出門？什麼邏輯？
端王府很大，人口卻不多，把虎子娘兩接進府住確是阿九一時興起，但並沒有因此就不管他們娘兩，三不五時就去逗逗小虎子玩，帶他出去吃好吃的。
“小虎子，小虎子……”阿九人沒到聲先到，大老遠的就嚷嚷開了：“姐姐帶你出去下館子，快出來。”
周媽媽見張蘭女紅不錯，又要照看虎子，便給她安排了府裡一些縫縫補補的差事，讓她能住得心安理得一點，不過張蘭是個實誠人，很感恩阿九的收留，自不敢給她添麻煩，一天到晚基本就窩在屋裡不停做事，如今天寒地凍的，基本天天都在下雪，也不放心小虎子一個人到屋外玩，便讓他陪在旁邊。
小虎子是個聽話的孩子，總是乖乖的，但孩子到底是孩子，脫不開孩子脾性，屋裡呆久了也會膩歪，再加上跟着阿九出去幾次也有些跟瘋了，這會兒一聽到阿九的聲音，就撒丫子往外跑去迎：“來啦來啦，我來啦……”
張蘭想攔都攔不住，只好放下手裡的活兒追出來，可也已經晚了，那一大一小已經抱成了團。
張蘭匆忙上前行禮，尷尬道：“您都把虎子給寵壞了。”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這是我自己樂意。”
阿九看得出她的心思，無非是覺得沾了她太多恩惠，不知道如何償還，可她壓根沒想過要她娘兩還，而且：“端王府什麼情況你也看到了，一屋子死氣沉沉的人，看着都覺沒勁兒，若沒有小虎子陪我玩，我就更無聊了，也不管我怎麼玩，小虎子都不會覺得我是瘋了。”
張蘭錯愕的看着阿九。
平時確是總見她不是招惹這個就是招惹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不鬧個滿府雞飛狗跳不罷休，還笑得沒心沒肺，都只當她是性格如此，卻從沒想過，原來她是不甘寂寞，或者，是害怕寂寞？
“嘿嘿，別這樣看着我嘛，我說的是實話呀。”阿九一臉嬉笑，與她說出的話有着強烈的反差：“好了不說那些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虎子也轉頭看着張蘭，明顯的期待。雖說許多孩子而言有奶便是娘，但小虎子卻有些早熟，對他而言阿九再好也不如張蘭，他內心還是希望張蘭能陪他出去玩的，哪怕只是偶爾。
張蘭不敢去看虎子，搖搖頭：“奴婢就不去了，還有好些活兒……”
她話沒說完，就被阿九一把挽住了手，拖着走：“活兒什麼活兒，這世上有幹得完的活兒嗎？走啦走啦，一起去下館子吃好吃的。”
諸葛翊聽罷影一的回報，臉色就變得不太好，拿不準阿九是故意說那番話給影一或者影十一聽的，好通過他們的嘴傳到他耳裡，還是她確實開始嫌棄他悶了！
靜默一會兒，才讓影七送他出來，卻遲了，只來得及看到阿九乘坐的馬車去遠的影子。
“要不要備車？”影七小心翼翼的問。
直到那馬車變成小黑點看不見了，諸葛翊才搖搖頭。
他本來就不會哄人，現在也不會，追上去他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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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南蠻國大軍壓境，要跟我們開戰了。”
“不會吧？你哪裡聽來的？靠譜嗎？”
“就是就是，這大過年的可不興開這樣的玩笑，傳出去指不定就有人說你造謠，搞不好還要被治罪。”
“靠譜靠譜，我二大姨家表哥的妹夫的親戚就是在與南蠻交界的雲州做生意的，早早聽到消息就變賣了家產往京城來，聽說離開雲州的時候，雲州已經和南蠻打了幾次了，只是規模比較小，沒傳到咱們耳裡而已。”
阿九一到匯香樓，就聽到了這樣的低聲議論，而她張揚的也只是個性而不是身份，只是自己或者帶虎子出門的話，總是挑最不起眼的小馬車外加一個車伕，影十一他們等同隱形可以不算，因而一下就能識破她身份的並不多，那些人也就繼續侃侃而談了。
掌櫃的擡眼就見阿九進來，暗恨這些人在他酒樓裡胡說八道的同時慌忙迎上來，本想拜禮，卻被阿九攔住了：“老規矩。”
匯香樓的菜不用挑都基本對她胃口，最近也就來得多了，而次數一多，就會形成某些規矩，比如喜歡的雅間，喜歡的茶，喜歡的菜……
掌櫃的應諾，一邊命夥計的準備，一邊親自送阿九等人上樓，那幾步路的功夫，嘴上也沒閒着的直誇虎子聰明乖巧，就想岔開阿九的聽力，讓她別去注意樓裡那些閒碎嘴的內容，卻不知道，就算阿九不仔細去聽，回頭也會一清二楚，因爲唐天和卓嬤嬤在。
待菜都上罷，也沒見阿九有什麼異常神色，掌櫃的才鬆口氣下樓去呵斥那些胡說八道的，讓他們瞎說滾回家去說，別在他地盤上亂造謠。
“南蠻之所以叫南蠻，正是因爲他們位於南方還蠻橫，確實常年挑釁我琉璃國，不過據我所知，南蠻已經有兩三年沒挑事了……”唐天回來後道：“恐怕南邊是真要打仗了，而且還是來大的。”
“小虎子洗手手沒有？”阿九笑眯眯的問小虎子，因爲她知道小虎子沒有洗手：“姐姐怎麼說的？”
“姐姐說吃飯之前一定要把小手洗乾淨。”小虎子應道。
張蘭雖然是第一次跟出來，但平時小虎子回去都有說，阿九帶他出來吃飯前，都會要求他先洗手，所以也並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感動。飯前洗手是好習慣，阿九肯教小虎子是看得起他，真心對他好。
“很好。”阿九笑着揉揉小虎子的頭：“去吧，讓夥計給打些溫水給你洗手。”
小虎子點點頭，因爲今天玉冰沒有跟出來，便張蘭帶去了。
等娘兩離開，阿九才斂了笑擰起眉：“打仗意味着死人，死人意味着很多你們這樣的存在，保不準就多少成了厲鬼……你說，百鬼日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們會不會特地派人去收集厲鬼？”
第一次聽說，她就覺得百鬼日行這名字不吉利，後來又知道他們竟然回收厲鬼，就更覺不對勁了。
當然，人死不去陰間報道，反而在人間徘徊與人共享一屆本來就是很奇怪的事，她現在甚至覺得這個世界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因爲某種原因，這裡的鬼魂們根本去不了陰間！
隱約記得老頭說過，人鬼殊途，各有各界，一旦混亂就要出大事，天都會塌，他身爲什麼鬼傳人的職責就是維持平衡，該送走的送走，該滅殺的滅殺……
天是不是真的會爲此而塌她不清楚，但，她可以想象人鬼同界共存的後果，人有貪婪鬼有怨恨，和平相處完全是不切實際的奢望！
唐天搖頭：“誰知道呢？我又沒有接觸過。”
“好奇怪啊……”阿九道：“那天興隆當鋪的掌櫃不是說嗎？百鬼日行遍佈天下各國。一個手伸得這麼長的組織，絕對不可能是一年兩年就做起來的，而你……爲什麼一次都沒有遇到過？”
唐天一怔：“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這麼說起來，宮裡那些也好些有不少年頭了，也沒見它們說起過啊。”
阿九擰眉：“會不會是因爲那位身後那個？”那位，指的自然是正德皇帝。
唐天搖頭表示不清楚。
“那它什麼時候出現的，你總該聽宮裡的老鬼提起過吧？”阿九問。
唐天搖頭：“還真沒有聽說過，而且宮裡的老鬼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老。當然，也可能是我沒遇上，或者是它們隱瞞了沒說實話，反正我遇上的最老的，也才二十年左右。”
“二十年？爲什麼是二十年？”阿九驚訝。
爲什麼那些鬼的鬼齡，最老也纔跟諸葛翊的年齡差不多？是她想太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