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扯下了蒙面巾,放開了捂着南宮琤雙脣的手,帶着一絲緊張地喊道:“琤兒。”
“誠王殿下?”南宮琤難以置信,她往後縮了縮,聲音微顫地說道,“您爲什麼會在這裡?您、您想做什麼……”
或許是聽到了動靜,在外間值夜的書香推開門,輕輕問道:“姑娘,您有什麼吩咐嗎?”話音剛落,就震驚看到在內室的誠王,她忙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叫喊出聲,若是讓人發現自家姑娘的房裡有一個男人,那就全完了!
誠王認得這是南宮琤的丫鬟,沒有理會,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南宮琤,充滿柔性地說道:“琤兒,這些日子,我想過了,我喜歡的人是你。我今日來是帶你一起回長狄的。等回去以後,我就會求請父王做主冊你爲我的正妃。”
面對這一席曾經會讓她很甜蜜的話,南宮琤的心裡再沒有半點波瀾,她想起今日南宮玥曾與她說過的那席話,有些苦澀地說道:“誠王殿下是來帶琤兒走的嗎?”
誠王忙點頭道:“對。”
南宮琤彎了彎脣角,眉眼中盡是自嘲地說道:“那要怎麼走?”
誠王沒有看出她有絲毫的不對勁,急忙說道:“你問你妹妹借朱輪車,再問她討來郡主令牌,我們坐她的朱輪車出王都。”
南宮琤的手在微微顫抖,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說道:“然後呢?”
誠王試圖拉住南宮琤的手,被她掙脫了,但誠王沒有在意,依然深情地說道:“然後,我們就一起回長狄,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了。琤兒,我會娶你做我的正妃,此生此世都不會負你……”
南宮琤輕笑了一聲,誠王欣喜地以爲她會答應,而書香更是緊張極了,生怕姑娘會一時糊塗。
南宮琤開口了,說道:“誠王殿下,待我借了三妹妹的朱輪車,隨你一起出了王都,或許您真得會帶我回長狄,也或許您會嫌我礙事拖了您的腳步,將我丟在路上。不管怎麼樣,我南宮家恐怕都逃不過協助您潛逃的罪名,輕則我父親和二叔罷官免職,我妹妹爵位被削,重則一旦被冠以通敵賣國,那便是滿門流放,抄家滅族!”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南宮琤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琤兒,你……”誠王驚詫,他以爲南宮琤一個深閨女子是不可能知道自己被皇帝通緝之事,沒想到她竟然知道了?!誠王急急忙忙地辯解道,“琤兒,你聽我說,你們皇帝是誤會了,疫症之事怎可能與我長狄有關呢,這不過是意外,是天災!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得喜歡你纔想帶你回長狄的。”
南宮琤輕輕問道:“您是真的喜歡我?”
“當然。”誠王忙不迭說道,“琤兒,我對你是真心的。”他的眼神和語氣依然是那樣的柔情蜜意。
“您的真心原來就是這樣。”南宮琤苦笑着說道,“從前,您讓我隨您私奔,讓我獨自去揹負那**奔之名,一輩子擡不起頭。而現在,您更是要讓我用南宮家滿門的榮辱性命爲代價來助您逃回長狄。這就是您的真心?!我妹妹說的沒錯,您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需要付出什麼,僅僅只希望我來付出,我來揹負……”
南宮琤的目光清澈,聲音愈發的堅定,一字一頓地說道:“誠王殿下,您這樣的真心,我南宮琤不稀罕!”
“琤兒……”誠王有些着急地說道,“你聽我,我……”
“誠王殿下,您不用再說什麼,請您離開這裡。否則……”南宮琤咬了咬牙說道,“我就要喊人了!”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房裡出現一個男人,若是被人發現,她這輩子恐怕只能青燈古佛了,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想再被這個男人利用,禍及全家!
誠王覺得自己被辜負了,他是真得很喜歡這個姑娘,無論是在長狄還是在大裕,南宮琤是他唯一一見鍾情喜歡上的姑娘,他是真的想娶她,想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但是,有些事並不是他能夠決定得了的,她爲什麼就不能爲他想想?
先前她棄他們的感情不顧,他已經不計較了。但現在,搖光郡主榮寵之極,以她的朱輪車和令牌出王都根本不會被搜查,他們兩個都能夠平平安安的離開。
南宮琤是長姐,只要開口,搖光郡主必然不會拒絕。她只需要簡單的說句話,就能成就他們的未來,可就連這麼一點小小的事情,她竟然都不願意去做!
誠王只覺一片真心錯付,南宮琤既然如此絕情,那他也不用再爲她考慮了。
南宮琤就見他的眸中露出了兇惡的神色,她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想要逃,而就在下一刻,誠王向她撲了過來,右手狠狠地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唔……”
南宮琤發出一聲痛苦的**,書香大急,趕緊衝上來試圖拉開誠王,卻被他猛地一腳踹中了腹部。
砰!
門被撞開了!
伴隨着一道銀光一閃而過,鋒利的袖箭準確地射中了誠王的右手,誠王吃痛地鬆開了手,一扭頭就看到一個手持袖箭,穿着暗青色勁裝的男子站在門口,而在那人身後的,分明就是搖光郡主南宮玥。
南宮琤一邊吃力的咳着,一邊跌跌撞撞從牀上逃了下來。
“郡主。多謝。”
暗衛蕭影把袖箭還給了南宮玥,拔出長劍,向着誠王攻了過去,另一個暗衛蕭暗緊護在南宮玥的身側。而百合百卉則在南宮玥的命令下,跑去攙扶南宮琤。
蕭影的攻勢凌厲驚人,誠王被逼得步步倒退,難以支撐。
南宮琤被扶了過來,南宮玥一臉後怕的摟住了她的胳膊。
南宮琤心有餘悸,好一會兒都沒有說出話來,任由南宮玥不住地撫着自己的後背。
那一邊的戰鬥很快也結束了,蕭影在制服誠王后,反手用劍柄敲在了他的脖子後面,把他敲暈了過去。
蕭影踹了他一腳,收劍回到南宮玥面前,行禮道:“郡主,此人要如何處置?”
南宮玥猶豫了一下,誠王潛入南宮府內宅,南宮琤的閨房,這件事若是宣揚出去,對南宮琤的閨譽極其不利,但誠王此人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
南宮玥斟酌着開口道:“你將他帶去鎮南王府,由世子來處置吧。”
“是!”蕭影領命,扛起了昏迷不醒的誠王便出去了,而蕭暗也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書香捂着小腹爬起來,撲到南宮琤身邊,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大姑娘,您沒事吧?”
“書香……”南宮琤想起誠王那一腳,擔心地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南宮玥先把南宮琤扶回到牀上,探了脈發現她只是受到了驚嚇,又去給書香探脈,這才說道:“大姐姐,你放心,一會兒我讓百卉去拿我特製的傷藥給書香,她休息幾日就沒事了。”
南宮琤放下心來,說道:“好。書香,你不用伺候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南宮玥使了個眼色,百合和百卉忙把書香拉了下去,又替她們關上了門。
南宮玥倒了一杯水給她,喝過水後,南宮琤此時終於緩過神來,問道,“三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南宮玥也不隱瞞說道:“誠王逃逸,但王都已被嚴防死守,他根本無處可逃。所以,我怕他會來尋你,怕他會繼續利用你,便讓百合盯着了。”她頓了頓,又後怕地說道,“所幸我多此一舉。”
百合發現誠王后,就趕緊去向南宮玥稟報,這才讓她能夠及時趕到。
南宮琤默默地點了點頭,自嘲着笑道:“我真的很傻,居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南宮玥正色道:“大姐姐,每個人都會犯下錯,關鍵其實在於能不能認識到自己錯誤,能不能及時懸崖勒馬,你已經做到了。所以,你不需要爲以前錯誤而自責一生。你可以有新的人生,以後一切都能夠重新開始,誠王他不會再影響到你了……”
南宮琤輕輕點了點頭,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先是輕輕抽泣,很快就放聲大哭起來。
南宮玥始終陪在她身邊,直到天色漸亮,這纔回了自己的墨竹院。
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又餵了那隻剛剛褪去絨毛的雛鷹吃了生肉,便到了晨昏定省的時間。
南宮玥來到榮安堂的東次間,此時,南宮琤已經在了。南宮琤向她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只是她的面色依然有些憔悴,雖然勉強用脂粉掩蓋,也蓋不住她眼下的陰影和皮膚的黯淡。
南宮玥向蘇氏請過了安後,坐在南宮琤身旁的白慕筱含笑着與她點頭致意,“玥表姐,到我這邊坐吧。”她剛剛就注意到了兩個表姐之間眼神交流,敏銳地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在一夜間發生了。
“筱表妹。”南宮玥坦然地對着白慕筱審視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坐到了她身旁。
白慕筱眸光微閃,心想着待會要讓丫鬟到挽晴院與墨竹院打探一番纔是。
之後,陸續又有女眷前來向蘇氏請安,將東次間坐得滿滿的,一時間,屋內熱鬧非常。
待說了一陣子話後,蘇氏畢竟年紀大了,就覺得有些乏了,正準備揮手讓衆人退下,就見一個青衣丫鬟急匆匆地進來稟報道:“老夫人,三姑爺來了!”說着她飛快地偷瞄了南宮玥一眼,“三姑爺說找三姑娘有要事,現在二少爺正在外院的正廳招待着。”
一句話讓屋內衆人的視線齊刷刷地集中到了南宮玥身上,目光各異。
南宮琳又羨又妒地看着南宮玥,心道:這纔回來兩天,鎮南王世子居然找上門了,說是有什麼要事,她可不信!鎮南王世子紈絝在外,不學無術,能有什麼要事啊?就這樣大大咧咧地來找南宮玥,還不就是爲了點兒女私情的小事唄。
白慕筱卻是若有所思,看來玥表姐這次在獵宮的生死相隨,還是感動了蕭奕的!只不過,這“感動”得來的愛情又能維持多久呢?
短暫的意外後,蘇氏心中大喜,對此,她是樂見其成的。鎮南王世子越是重視南宮玥,那就代表着將來南宮府同鎮南王府的關係才能親密無間!
想到這裡,蘇氏笑容滿面的對南宮玥道:“玥姐兒,既然三姑爺來找你有要事,你就去見見吧。”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切不可怠慢了。”
“是,祖母。”南宮玥應聲後退出了榮安堂,帶着百卉百合去了正廳。
蕭奕正坐在太師椅上,隨意地和南宮昕聊天,一見到南宮玥來了,一雙桃花眼頓時亮了起來,波光瀲灩。“阿玥!”
南宮昕亦笑着招了招手,“妹妹!”
蕭奕在南宮昕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南宮昕就起身道:“妹妹,阿奕有話跟你說,那我就先回竹清閣了。”
很快,正廳只剩下蕭奕、南宮玥,還有百卉和百合,表姐妹倆識趣地往角落裡躲去。
“阿奕,你來找我可是爲了昨晚的事?”南宮玥略顯焦急地問道。
蕭奕怔了怔,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他來南宮府,本沒有什麼“要事”,不過南宮玥這麼一問,好像也還真是有一件“要事”。
這麼想着,蕭奕倒覺得理直氣壯了起來,道:“我是特意來給你說一個好消息的。”他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現在整個王都都傳遍了,誠王意圖偷溜出王都時,正好被巡邏的五城兵馬司抓獲。”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誠王被抓之事沒有扯到南宮府上。
想起昨晚的事,南宮玥還有些後怕,問道:“那他現在在哪裡?可有見過皇上?”
“他現在暫時被圈禁在自己的府裡,由御林軍重兵把守。皇上一大早就審了他……”說着蕭奕不屑地撇了撇嘴,“此人實在算不上什麼男人,事到如今,居然還想着攀扯上你大姐姐……不過臭丫頭你放心,皇上沒信他,當場就命人杖責了三十大板。”
“你跟皇上說了什麼?”南宮玥含笑着問道。這結果並沒有讓她意外,她把誠王交由蕭奕,便是相信他能夠處置妥當。
“臭丫頭,我夠能幹吧?你是不是該好好答謝我一番?”蕭奕笑嘻嘻的討賞,並說出此行真正的目的,“只要你陪我出去逛逛就好。我聽說城外寒山寺的紅梅開了。”
南宮玥眉眼彎彎地看着他,此時也想明白了恐怕這纔是蕭奕來找她的真正目的。
雖然她也很樂意陪他四處走走,只可惜……
南宮玥無奈地說道:“阿奕,我今日已經答應了希姐姐,去恩國公府看她。只能改日了。”
聞言,蕭奕的腦袋整個耷拉了下來,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大狗。
南宮玥好笑地揚起嘴角,提議道:“阿奕,今日哥哥要陪外祖父和大表兄在王都四處逛逛,我不能去,不如你替我陪陪他們,如何?”
他代替臭丫頭?蕭奕眼中閃現一抹亮光,這個說法他喜歡,這豈不是代表自己和臭丫頭是一家人?也是,臭丫頭的外祖父便是自己的外祖父,自己確實應該帶着外祖父四處逛逛纔是。
蕭奕一口答應:“臭丫頭,你放心,我一定讓外祖父賓至如歸!”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後,蕭奕就去了竹清閣找南宮昕,而南宮玥則去二門坐了朱輪馬車去了恩國公府。
下了車,就見恩國公夫人身旁服侍的厲嬤嬤在二門候着,殷勤地上前行禮,並親自領着南宮玥引路去了花廳。
幾個月未見,恩國公夫人還是那般慈眉善目的樣子,只見她身穿一件青緞團雲文褙子坐在羅漢牀上。世子夫人則穿了件真紅色的通袖襖,坐在恩國公夫人的下首。
南宮玥上前向她們行了禮。
“好孩子,不用多禮了,快來坐。”恩國公夫人親切地朝南宮玥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南宮玥從善如流。
恩國公夫人就着疫症問了些事,又感慨了幾句後,突然揮退了屋內的僕從,拉着南宮玥的手,面上露出一絲愁緒,道:“玥姐兒,你希姐姐的狀況我聽青依說了……她,她真的……”
蔣逸希一回府,恩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就招來青依仔細問了蔣逸希的病情,卻不想一個晴天霹靂砸來,蔣逸希的身體竟敗壞到了那個地步!
可是恩國公夫人一直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又不敢隨便找別的大夫看,萬一蔣逸希的病情傳出去的話,那她這輩子可真是毀了。
如今南宮玥好不容易來趟恩國公府,恩國公夫人忍不住就想再確認一下,也許是青依搞錯了?
南宮玥看出恩國公夫人眼中的一絲希冀,有些於心不忍,卻也只能直言道:“夫人,希姐姐感染疫症時日過久,被傷了元氣……恐怕以後在子嗣上會有所艱難。”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恩國公夫人還是再一次受到了打擊,或者說,是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她只覺得心中一緊,一口氣沒喘上來,翻了白眼就暈了過去。
世子夫人一陣心痛,但眼看着恩公夫人倒下,她頓時什麼也顧不上來,喊道:“母親!”只見恩國公夫人面色慘白,雙眸緊閉,呼吸已經淺到幾乎察覺不到。
南宮玥也是面色大變,連忙爲恩國公夫人搭脈,並從隨身帶的銀針包裡取出幾枚銀針,對着恩國公夫人的大**連施數針,又在幾個**道上揉按了幾下……
不一會兒,恩國公夫人的呼吸漸漸平順了起來,面上也有了幾絲血色,悠悠地醒了過來。
“母親,您覺得如何,可有哪裡不適?”世子夫人神情焦急地問,希姐兒的事已經讓她心痛難耐,若是恩國公夫人再有個萬一……
恩國公夫人仿若未聞地看向了南宮玥,目露哀求,“玥姐兒,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幫幫你希姐姐啊!”她的希姐兒自小聰慧明理,怎麼偏偏就遭此大難!?
“夫人放心,玥兒一定會盡力幫希姐姐的。”南宮玥連忙道。
“玥姐兒,那就拜託你了。”恩國公夫人緊緊地握着南宮玥的手,然後又道,“玥姐兒,我聽說你外祖父林神醫也來王都了?”她既然問起林淨塵,自然是希望林淨塵能幫蔣逸希再看看。
世子夫人亦一臉期盼地看着南宮玥,她就這麼一個親生女兒,若是日後子嗣艱難可怎麼辦啊!
南宮玥明白恩國公夫人的言下之意,道:“夫人、世子夫人請放心,我會請我外祖父再來替希姐姐看看的。”
“玥姐兒,真是麻煩你了。”恩國公夫人淚光閃爍,拿着帕子試了試眼角。
之後,一個丫鬟引着南宮玥去了蔣逸希的院子。
“玥妹妹,你可總算來了!”蔣逸希圍着厚實保暖的狐皮斗篷,早已經候在了院中。
南宮玥卻是眉頭微皺,疾步上前,一邊拉着蔣逸希進屋,一邊沉聲道:“希姐姐,你怎麼可以出來吹冷風呢!萬一風邪入體,那可怎麼辦?”現在蔣逸希的身子畢竟不比過去。
蔣逸希當然知道南宮玥是關心自己,柔聲道:“玥妹妹,你放心吧,我纔剛出屋。”她話鋒一轉,“快進來,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
一進屋,南宮玥就看到紅木圓桌上放了一桌的點心,有核桃酪、桂花紅豆糕、芸豆卷兒、荷花酥等等,看來色彩斑斕,琳琅滿目。
南宮玥怔了怔,就聽蔣逸希又道:“你不是說想吃我親手做的核桃酪和桂花紅豆糕嗎?”她笑吟吟地看着南宮玥,彷若過去,似乎最近發生的事沒在她心底留下一點陰霾。
蔣逸希拉着南宮玥坐下,有些惋惜地說道:“不過這核桃酪涼了,我去讓青依拿下去溫一溫。”本來,蔣逸希一聽到南宮玥入府,就讓人去溫核桃酪了……可誰知南宮玥在祖母和母親那裡呆了那麼久,原本溫好的核桃酪就又涼了。
青依急急地捧着核桃酪下去,蔣逸希揮退了屋內其他的丫鬟,只留下她和南宮玥。
其實南宮玥爲什麼會耽擱了那麼久,蔣逸希心知肚明,眼中微微黯然,但立刻又恢復如常,朝南宮玥看去,問道:“玥妹妹,我祖母和我母親……剛剛是不是問起了我的身子?”
南宮玥猶豫了一下,緩緩地點頭。
“若是我祖母和母親說了什麼讓你爲難的話,你可別硬着頭皮應下。”蔣逸希一臉歉意地看着南宮玥,“她們也是關心我。”
南宮玥與她四目相對,毫不在意地笑道:“希姐姐,你就別操那麼多心了。以己度人,如果是我病了,我的母親爲了我,什麼都可以做!”
見南宮玥真的心無芥蒂,蔣逸希鬆口氣,微微笑了,她一雙溫潤的眼眸澈如碧藍的天空,廣闊無垠。
“其實我能從這場疫症中活下來,上天已是待我不薄。”蔣逸希親身經歷了這場可怕的疫症從爆發,到急速擴散,再到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獵宮附近的那些村子的遭遇也通過丫鬟的口一一傳入她耳中。
比起那些在疫症中喪命的人,比起那些因疫症而破碎的家庭,她已經是非常幸運了!
這還是多虧了她的玥妹妹!
蔣逸希看着南宮玥的眼神越發溫柔,臉上露出了豁達的笑容,繼續道:“就算我將來子嗣上會有些艱難,但也不是沒有一點希望,子嗣之事隨緣便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她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一條路,這世上又不是隻她一個生不了孩子。
南宮玥怔怔地看着蔣逸希,誠心實意地嘆道:“希姐姐生性豁達,玥兒佩服。”
蔣逸希聰慧通透,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明白人了。前世今生,無論她遇到什麼樣的艱難險阻,她都能擺正心態,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這樣的姑娘實在是可敬可佩!
自己今生能有這樣的好友,實在是自己的一大幸事!
南宮玥在心中默默地發誓,哪怕子嗣之事不可勉強,她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幫蔣逸希調理好身子,讓她長命百歲,待兩人白髮蒼蒼還能像現在這樣悠閒地坐在這裡……
想象着她倆變成老婆婆的樣子,南宮玥不由嘴角微勾,而蔣逸希雖然不知道南宮玥在笑什麼,也被感染着笑了。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變得輕鬆愉快起來。
之後,南宮玥又與蔣逸希聊了一會兒,還替她把脈,並開了方子。
這方子上的墨跡還未乾,卻聽屋外傳來丫鬟的稟報聲:“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來了。”
“讓她們進來吧。”蔣逸希含笑道。
很快,丫鬟便引着兩位十三、四歲的姑娘進來了,一個着粉裙,另一個穿黃羣,正是蔣逸希的兩位庶妹蔣逸雲和蔣逸悠。
“見過郡主,大姐姐。”兩姊妹一進屋,便福身向蔣逸希和南宮玥見禮。
“兩位姐姐免禮。”南宮玥笑吟吟地說道,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她們。
這王都的閨秀圈子,一般都是嫡女與嫡女交往,庶女與庶女交往,若是嫡女自降身份與庶女往來,往往都是門戶低的嫡女爲了攀附門戶高的庶女,如此,只會爲人所輕視。
因而雖然南宮玥和蔣逸希交好,但與她這兩位庶妹卻不相熟,只是有過數面之緣而已。
二姑娘蔣逸雲見過禮後,笑盈盈地道:“這些點心是大姐姐做的吧?那倒是巧了。”說着她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食盒,笑容明媚地放到了桌上,“郡主,大姐姐,這是我親手做的山藥棗泥糕,手藝比不得大姐姐,還請多多包涵。”
三姑娘蔣逸悠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上前一步道:“我聽說山藥棗泥糕最是補氣養血了,大姐姐多吃點,相信很快就能養好身子了。”說完她的目光卻是若有似無地從蔣逸希的腹部飛快地劃過,眼中隱隱閃過一絲興奮。
這內宅之中哪有什麼秘密,雖然恩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儘量避着人,但府中的姨娘、姑娘們其實都已經知道了蔣逸希的身體狀況。就算蔣逸希身份高貴,如今有了身體的這一層原因,恐怕以後也難找門當戶對的人家,只能下嫁了,恐怕到時候還不如自己。曾經高高在上的嫡女,最後也只能如此下場而已!想到這裡,蔣逸悠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蔣逸希還沒怎樣,蔣逸雲已經是臉色一僵,一口氣梗在了胸口。
她送點心過來本是一片好意,可是被蔣逸悠這麼一說,大姐姐會不會以爲自己是故意在諷刺她?
自己這個三妹妹還真是厲害,一句話就是一箭雙鵰!
蔣逸雲憤憤地瞪了蔣逸悠一眼,卻又不能當場爆發,只能把這筆賬記下。
蔣逸雲與蔣逸悠之間的波濤洶涌,南宮玥都看在了眼裡,心裡嘆息:以前她以爲恩國公府的幾個姐妹關係不錯,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表象而已。也是,主母和姨娘天生對立,這女兒們又如何真的能親如姐妹呢?
蔣逸希苦笑着與南宮玥對視了一眼,用眼神表示:不好意思,讓玥妹妹看笑話了。
南宮玥淡淡一笑,意思是:哪個府裡不是這樣!
“二妹妹太過謙虛了,依我看,二妹妹的手藝就好的很。”蔣逸希抿脣一笑,淡然地應對道,“也多謝三妹妹關心我的身體,聽說,桂姨娘最近身體不太好,正好皇后娘娘送了我不少補身藥材,不如我派人給桂姨娘送些過去。”桂姨娘裝病不立規矩的事,世子夫人再清楚不過,只是懶得與一個姨娘計較而已!
蔣逸悠心中一凜,雖然還在笑着,卻笑得十分僵硬:“那我就替姨娘謝過大姐姐了。”
蔣逸雲暗暗鬆了口氣,幸好大姐姐明察秋毫,沒有上當。
見這兩姐妹沒有要走的意思,南宮玥乾脆就起身告辭道:“希姐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過兩日得空再來看你。”
“好。”蔣逸希心知肚明地起身,“我送……”她本想說送送南宮玥,見南宮玥微微皺眉,只好笑着改口道,“我讓青依送送你。”
南宮玥這才滿意地笑了。
從恩公國府出來,纔不過是巳時一刻,比她預計的提早了近一個時辰。
百合隨口問了一句:“三姑娘,那我們現在回府?”
按照南宮玥的本來的計劃,應該是回南宮府用午膳。可是這刻她又改主意,說道:“百合,去城東吧。我我記得外祖父上次說起今日想去那裡的幾家藥行瞧瞧的,你吩咐車伕沿途找找,看看能不能遇上他們。”
“是,三姑娘。”百合乾脆就坐到了車伕旁邊。
馬車悠閒地往城東而去,連找了三家藥行都沒找到林淨塵,終於在第四家的時候,百合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喜不自勝地對南宮玥道:“三姑娘,我看到林老太爺、二少爺和三姑爺了。”
南宮玥吩咐馬伕找個空曠的地方停車,然後戴上面紗,下了馬車,打算和百卉百合一起步行過去。
前方,寫着“黃家藥行”四個大字的金字招牌映入眼簾,這家藥行南宮玥也是知道的,可謂是王都三大藥行之一了。
六七丈外,林淨塵背對着南宮玥正在看擺放在藥行門口貨架上的草藥,然後客氣地對藥行的夥計說道:“這位小兄弟,不知可否引薦一下炮製這藥材的師傅?”
跟着就聽那夥計倨傲地說道:“什麼?!你想見我們於師傅?於師傅可不是什麼人都見的!”
“於師傅?”林淨塵狐疑地問道。
“你連我們於師傅都不知道?”夥計嗤笑了一聲,一副“你真是孤陋寡聞”的表情,“於師傅是我們藥行最厲害的炮製師傅,就算在王都,那也是數一數二的炮製大師!只要是他炮製的藥,那都是上等品!你們要是不買藥,就走吧。於師傅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就可以呼之皆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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