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生

盛寵之皇叔請入甕

北地卷地,屋檐上的冰棱有村把長,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着五彩的光。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顏色,樹木,房屋乃至遠處的高山,都被籠罩在一片純白下,不知是什麼鳥羣飛過,傳來一聲聲淒厲的慘叫。

“小丫,你哥哥回來了嗎?咱們該開飯了!”

一個四十多歲,滿身補丁的大娘,站在門口叫喚一聲,這聲音在莫顏耳朵裡,卻格外親切。

“張大娘,我哥馬上就回來了,我去迎一迎!”

張大娘耳朵不太好使,最近正在吃着莫顏配的藥,外頭風大,所以莫顏特地加大聲音,讓張大娘聽得清楚。

“小丫,大娘等着,你進去烤烤火吧,天冷着!”

張大娘頭髮上只插着一根樸素的木簪子,全身上下素淡,沒有一點值錢的首飾,可見日子過的並不富裕。

莫顏揮揮手,讓張大娘回去,她快速地跑出了院門,來到山腳下,等候万俟玉翎歸來。

那天,二人紛紛墜崖,莫顏已經失去了意識,等她醒來,已經到了十幾天之後。

當時,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万俟玉翎冷峻的眉眼,莫顏想,能在地府與他相遇,真好。

還不等二人訴衷情,張大娘便大嗓門的進門,見到莫顏醒來,異常欣喜,巴拉巴拉說個不停,莫顏才反應過來,她並沒有死。

也合該二人運氣好,在半山腰處,有一個覆蓋着白雪的山洞,二人紛紛落在山洞口,万俟玉翎有意識,見飛落下來的影子,心中又是擔憂,又是驚喜,把昏迷的莫顏抱到山洞中。

過了一天一夜,上面纔沒有動靜,並非他不現身,而是這種情況,只有真切地消失一段時間,才能抓到幕後的真兇,引得万俟家暗衛現身。

万俟玉翎用身體給莫顏取暖,過了兩天之後,這才艱難地揹着莫顏從山洞下來,石壁陡峭,二人不只一次滾下山崖,万俟玉翎緊緊地抱住她,用身體護住莫顏,一直到山腳下,他的後背已經被尖銳的石頭劃破了無數條口子。

離羣山不遠,有一個寧靜的小村落,万俟玉翎體力不支,正好昏倒在張大娘家門前。

冬日裡,小村落的人根本不出門,關門閉戶,相互也沒有什麼交流,說來也巧,那日張伯用打來的野兔子到鎮上換糧食,正好撿到差點成爲雪人的二人。

万俟玉翎休養幾天,恢復能力驚人,而莫顏不同,身上幾處擦傷已經止血,卻遲遲不見醒來。

如此,万俟玉翎真是驚慌失措,全然沒有平日的冰冷,不顧張伯夫妻的阻撓,揹着莫顏步行一天一夜到鎮上看郎中,得知一切都正常,這才鬆一口氣,可莫顏沒醒過來,他心還是懸着。

從洞口處出來,万俟玉翎戴好面具,可莫顏那張醜臉面具卻不見蹤影,他猜想,這個喜歡臭美的丫頭一定把面具扔在馬車上,而她貼身攜帶着祝神醫送出的美人面具。

莫顏還小,梳着未出閣少女的髮髻,於是,二人以兄妹相稱,平日換洗擦身,都是張大娘幫忙。

莫顏從回憶中閃神,她搓了搓手,披着身上破舊的襖子,上面補丁摞着補丁,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布料,她的襖裙已經破舊多處,染上血跡,根本不能再穿。

張大娘的身量和她差不多,衣衫雖然破舊,卻漿洗得很乾淨,有皁角的清香味道。

村落四面環山,聽說這裡的人家都是當年爲了躲避戰亂,跑到村中生活,久而久之,祖輩們對這個平靜安逸的小村落很有感情,慢慢在此生根發芽。

村落裡男多女少,家家的漢子們都有打獵的手藝,在入冬之前到山上打獵,把肉凍上過年加菜,多餘的就送到鎮上換銀錢或者糧食。

村子隱秘,相對而言,到鎮上的路也很難走,村人出行一趟不容易,這裡不能用牛車馬車等物,翻山越嶺,全靠人力。

遠遠地,從山上走下一個青色的影子,莫顏快速地跑到緩坡上,從袖兜裡掏出一塊方帕,踮着腳尖,用手擦着万俟玉翎額角不存在的汗水。

“天這麼冷,怎麼出來亂跑了!”

万俟玉翎口氣雖然冷,可眼中是柔和的,表露了從未有的情緒,如此淋漓盡致。

莫顏吐了吐舌頭,嫣然一笑,眼睛眯成月牙,拉着他的手臂撒嬌,“還說呢,你傷還沒好利索,怎麼又進山了!”

万俟玉翎收穫很大,有幾隻山雞和兔子,在他的肩膀上,還扛着一頭狍子,莫顏在京都吃過幾次狍子肉,很香。

“無妨,馬上過年了。”

二人並肩站定,望着西北的方向,這次到鎮上,万俟玉翎用很隱晦的手段聯繫了李德和墨冰,李德部署接下來的任務,而墨冰會通知莫家人,莫家人的演技有目共睹,應該不會暴露。

“我知道,你是怕我爹孃擔心。”

今年過年,身邊沒有爹孃和家人,只能窩在一個閉塞的村落,可是莫顏並不失望,因爲她身邊有他在,是那麼的踏實。

家人比戲班子的名角還會演,莫顏對此很放心,她在這裡毫無顧慮,其實,万俟玉翎爲了保密,可以不通知她家人的。

二人對視,聊了幾句,莫顏搶過幾只山雞,跟在万俟玉翎身邊,笑容滿面地下山。

張伯和張大娘有一子一女,女兒嫁到鎮上一戶人家,山路不好走,一年就初二才能回孃家,兒子是老來子,叫虎子,人如其名,生的虎頭虎腦,才十一歲,力氣就比普通的男娃大。

院門口,張伯正在焦急地張望,見到万俟玉翎和莫顏身上都是獵物,也沒露出喜色,相反數落着,“你說你們,咋那麼不省心呢,這冰天雪地的,山中有熊瞎子,萬一吵醒了熊瞎子,可是要吃人的!”

“大山哥,小丫姐,你們可回來了,俺娘都做好飯了!”

虎子人小,見到這麼多的獵物,一臉崇拜之色,被張伯敲了一下頭,四人在門口跺了跺腳上的雪,依次進屋。

房子是用石頭做的,很堅固,一共就三間房,莫顏佔了張伯家出嫁女兒的房間,而万俟玉翎和虎子擠在一個房裡,外面搭着一個竈間,還有個放柴火的棚子,茅廁在後院。

對於小丫這個名字,莫顏很是怨念,她戴着面具,美美的,卻配這麼個土裡土氣的村姑名,想到皇叔大人新名字爲“大山”,她心裡又平衡了。

張伯撿到二人之後,不曾開口詢問,兩個人衣衫貴氣,明顯不是普通人,万俟玉翎和張家人話不多,等莫顏醒來之後,纔開始補救,編造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兄妹二人回鄉,途中遇見山匪,貨物被打劫,二人也被人從懸崖上推落。

張伯和張大娘很實在,沒有絲毫懷疑,感嘆二人福大命大,將來也是有大造化的。

屋內暖洋洋,燒着火炕,在炕上已經支好了一張桌子。

張大娘端上來一盆溫水,莫顏和万俟玉翎淨手之後,跟隨一家人脫鞋上炕。

“娘,有雞湯啊!”

虎子聞見香味,樂不可支,毛頭小子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食量大,一頓飯頂莫顏一天的量。

“你少吃點,給你大山哥和小丫姐補身子的,他們的傷還沒好呢!”

張大娘嗓門很大,用筷子的一邊敲了敲虎子的頭。

虎子樂呵呵的,給万俟玉翎和莫顏分別夾了一筷子雞肉,“娘,還用你說啊,俺懂事着呢!”

莫顏正在猶豫,万俟玉翎不喜歡別人用筷子幫着夾菜,她準備把碗中的雞肉搶過來,只見他道了謝,淡定地咀嚼。

冷風把高麗紙颳得呼呼作響,其中一處破了一個洞,被張大娘用一塊碎布頭堵上,卻沒有高麗紙那麼擋風。

“今兒是臘月二十五,明天老頭子你進城一趟,順便看看咱們閨女,買一些糧食回來,最好有細白麪,咱們大年三十也包一頓餃子吃。”

張大娘喝了一口雞湯,和一旁悶頭吃飯的張伯商量。

“大娘,我哥打了這麼多的獵物,咱們也吃不完,不如送給姐姐家一些,也好過個肥年。”

這個村落在北地和西北之間,屬於楚州城的地界,每到了年前,物價飛漲,這些野味難得,定能賣個好價錢。

莫顏和万俟玉翎在村中有一個月了,多虧張家人照顧,這點東西還是很捨得的,況且她身上藏着一些備用銀票,在肚兜內有一個小口袋,做這個口袋的時候,墨香還曾經笑過好久,現在成了二人的救命銀子,足夠日常開銷。

兩個人到張家之後,原本準備的口糧就不夠了,莫顏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尋思着跟着到鎮上去看看,採買點過年的物事,順便打聽一下消息。

“小丫,你和大山的身子還沒好利索,咱們這邊天冷,肉也放不壞,能吃到來年開春呢。”

張大娘很顯然不想佔便宜,莫顏只好軟磨硬泡,張大娘這才答應送兩隻山雞,兩隻野兔給自己的閨女,心中卻歡喜着。

“高麗紙破了,我記得小丫那屋子也有一處破洞,今年比往年都冷,不如趁着年前全部換新吧。”

張伯平日少言寡語,比較沉默,聽到張大娘的話,擡起頭來,表示同意。

二十五天不亮到鎮上,緊趕慢趕,也要在臘月二十七回來,沒兩天就過年了,去鎮上的事,耽誤不得。

“張伯,你帶着我和虎子一起去吧。”

万俟玉翎內傷嚴重,莫顏想讓他打坐調息,好好休養幾天,她去鎮上正好能買一些藥材,張大娘有耳鳴的毛病,喝上幾副藥就能好了,以後說話也不用喊着。

“是啊,爹,帶上俺,俺力氣大,能挑着貨!”

虎子一年到頭也去不了鎮上幾次,聽到莫顏說情,立刻瞪大眼,眼中帶着期待。

屋外冷風一直吹,而屋內,衆人坐在炕上,喝着熱乎乎的雞湯,說着來年的年景。

飯畢,莫顏幫着張大娘收拾碗筷,她手臂上受傷,傷口結痂,張大娘怕莫顏幹了重活傷口裂開,把她攆回屋。

和万俟玉翎名義上是親兄妹,村裡人不重視規矩,兄妹同處一個屋檐下閒聊,是最正常不過的。

莫顏剛進門就被一個堅實的臂膀撈在懷中,二人靜靜地相擁,誰也沒有說話。

人總是在快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內心的真正想法,好在上天沒有薄待二人。

胸前那點溫熱,注入万俟玉翎的胸膛裡,讓他身體跟着溫暖起來。世上再也沒有比失而復得更美好的事。

自從兩個人定親,万俟玉翎就控制不住即將發生的事,有那麼多的未知,那麼就好好把握當下在一起的時光。

眼眸中的冰冷逐漸融化,變成春天的溪流,他順了順莫顏的頭髮,聲音如天籟,“累了就休息,別逞強,也別買太多東西。”

“恩,還有張伯和虎子呢,他們一家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採買太多東西有些顯眼,雖然她戴着人皮面具,也要注意,袁煥之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肯定會在周圍的城池設下眼線,尋找二人的屍首。

莫顏靠在万俟玉翎的胸膛,一臉甜蜜,細細數着明日出門要採買的東西,天冷,被褥得準備一套,還有高麗紙,過年貼的窗花,春聯,豬肉,再買點嫩白菜和蘿蔔……

村裡沒有多少菜地,村人都是靠着打獵生活,有幾個手藝人,等天暖的時候出門打零工,冬日回到村中貓冬,日子勉強過得下去。

臘月二十五,天不亮,張大娘已經做好了早飯,每人一碗熱乎乎的湯麪,麪條都是用三文錢一斤的糙面做的,有點黑,不如細白麪味道好,莫顏卻吃得很香,一大碗湯全部灌入肚子中,胃裡有了熱乎勁,也就不那麼冷了。

出門之前,張大娘叮囑了好幾遍,若是遇見雪深的地方,讓虎子揹着莫顏過去,又偷偷塞給莫顏十幾個銅板,讓她買自己用得上的東西。

十幾個銅板,打發御史府的下人都不夠,可對於一個清貧的,糧食都定量的人家來說,能拿出來很不容易,尤其是給沒有任何關係的外人。

莫顏沒有辜負張大娘的好意,想着等到鎮上多采買點東西,回報樸實憨厚的一家人。

万俟玉翎站在門口,幫着莫顏緊了緊衣釦,這些細微的小事,以前他都是做習慣的,可現在莫顏卻感覺到不同的滋味。

二人現在的身份是“兄妹”,總不好卿卿我我,只能用眼神交流。

“好了,好點走吧,不然等到了鎮上,人家都收攤了!”

張大娘不明所以,以爲遭難之後,兄妹二人互相扶持感情更近了,她招呼着万俟玉翎,“大山,我說你傻愣着幹啥呢?你妹妹都走遠了!”

張伯打着燈籠在前方,虎子扛着空扁擔,上面有兩個帶蓋子的木桶,等到回來之時,木桶用來放東西。

冷風呼嘯,刺得人皮膚生疼的,虎子邊走邊搓手,和莫顏介紹山中的景緻,哪座山頭秋日能採果子和板栗,哪座山頭山雞野兔多,莫顏除了眼前的白色,什麼也看不見,卻聽得津津有味。

就這麼一直走到下晌時分,天都快黑了,三人才翻山越嶺,進入到小鎮上。

楚州城並不算太繁華,下屬的小鎮比較閉塞,綢緞莊子里布料的樣式很老土,莫顏看不上,她陪着張伯和虎子先到雜貨鋪子,買了高麗紙,窗花春聯等物,又打了幾兩張伯喜歡喝的高粱酒,三人奔着一頭的糧油店進發。

到了年關,鎮上的鋪子關了一大半,有那開張的,也是爲了能多賺點銅板。

張伯介紹說,糧油店是鎮上一戶人家開的,那戶人家就住在後院,只要敲門就可。

“爹,咱們今天晚上到俺姐家歇一宿嗎?”

虎子挑着扁擔,在張伯身後追問。他的姐姐張大丫長相不錯,到鎮上賣荷包的時候,被一戶人家看上,村裡的女娃們,想嫁到鎮上很難的。

張伯和張大娘條件不好,卻不想給女兒拖後腿,所以除了年節之外,很少上門,偶爾去一次,也是送東西給閨女。

天寒地凍,冬日不好趕路,父子倆人倒是沒什麼,隨便找個馬棚就能窩一夜,可這次帶着莫顏,明顯是個富家小姐,嬌滴滴的女兒家。

“行,就去你姐家看看吧。”

張伯琢磨,送了兩隻山雞兩隻野兔,親家那裡應該不會有意見纔是,就是有,看在東西的面上,也不會說啥。

其餘物件,等明天早上趕集採買,張伯帶着莫顏和虎子穿過糧油店到後面一條漆黑的小巷子,最後一家便是張大丫家的屋子。

小巷子狹窄而破舊,家家戶戶的院牆,也不曉得多少年沒有翻修過,斑駁的牆皮隱藏在白雪之下,看上去搖搖欲墜。

張大丫家的門是用破舊的木板釘上的,順着空隙能看到裡面的院子。

鎮上人家擁擠,院落也不大,一共是三間房,竈間的煙囪正在冒着黑煙,門口堆着小山一般的柴禾,一個穿着破舊襖子的婦人正在賣力劈柴,手已經凍得紅腫,上面還有裂痕。

“張大丫,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幹活利索點,不然晚上飯也沒了!”

一個五十歲上下來的婆子,叉腰,站在院中喊了一嗓子,婆子頭髮已經半白,高顴骨,小眼睛,一臉刻薄相,叫罵着,“你說我們老徐家咋就這麼倒黴啊!讓你進了門,你孃家一點力借不上,你看看老二媳婦,親家多會做事,這不快過年了,送來一隻老母雞!你孃家連根雞毛也沒有!”

“娘,大冷天的,您和她廢話幹啥,趕緊進來暖暖身子。”

一個穿着豔麗的年輕婦人,眼裡帶着不屑,對着張大丫的背影努了努嘴,“我說大嫂,抓緊把晚上飯做了,不然晚上大哥回來吃啥?”

“好。”

張大丫麻木地應答一嗓子,繼續低着頭劈柴,她手上裂開的口子突然出了血,張大丫放在口中吸了吸,賣力幹活。

剛到門口就看到這麼一幕,張伯站在門口,兩隻渾濁的眼睛溼潤了,都怪他和老伴,沒有什麼大本事,自家的口糧都沒有結餘,更無法幫襯閨女。

以前,張伯不知道情況,偶爾上門送東西,親家的態度還不錯。初二張大丫回孃家,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唯一的遺憾,張大丫嫁過去五年,沒有得一兒半女,這一點,讓張伯和張大娘覺得擡不起頭,一直夾着尾巴小心做人。

“爹!”

虎子年紀小,可也懂事了,看到這種情況,就想衝進門找徐家理論。

“虎子!”

張伯壓低聲音,一把拽過虎子,佝僂着腰,一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如果這麼闖進去了,以後張大丫在婆家生存更難,可如果不進門,也不好總杵在門外,總得想個辦法。

嫁人之後,五年無子,也未必是女子的問題,這婆家這麼勢利,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家。

三人正在門口呆愣着,劈柴的張大丫透過縫隙,看到一行人,眼中帶着驚喜之色,她用手在襖子邊上擦了擦,“爹,小弟,你們咋來了?”

吱呀一聲,木門在雪地裡畫了一個弧度。

三人進門,張伯正想說話,正房的棉門簾子被聊起來,刻薄老太太再次出現,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呦,親家來了啊!”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上門,還帶着兩個空桶,不是上門打秋風是什麼!大丫婆婆面色很不好,就差當面趕着三人出去了。

“俺和爹……”

虎子話說一半,被大丫婆婆打斷,“親家原來是來鎮上採買的啊,你們家在那山溝溝,趁着天亮着,趕緊回去吧,夜裡山路就不好走了!”

剛說沒兩句話,就趕人,張大丫眼睛通紅,帶着尷尬和憤怒之色,她平時爲徐家人做牛做馬,伺候一大家子,哪有嫂子給二弟一家洗褲頭的!說出去也不怕大夥兒笑話,如今就當着她的面,攆她的爹和小弟,張大丫第一次感到悲哀。

嫁到鎮上的日子並不好過,開始夫妻還算和美,第二年開始,她一直沒有受孕,這風言風語就來了,徐家老大變得不耐煩,賺幾個銅板就到外頭花天酒地,聽說和一個小寡婦糾纏不清。

“哎呀,人都在呢!”

衆人正在院中,張大丫的相公,徐家老大帶着一個穿着花襖子的婦人進門,那婦人長相普通,用手護着小腹,走得小心翼翼,眼神漂浮不定。

“正好,岳父也在,本來還想着上門通知呢。”

徐老大身強力壯,濃眉大眼,看着倒像是個豪爽的漢子,但是那雙眼睛賊溜溜的,看着莫顏就差流口水,一看就是個色胚。

“小翠已經有了我的骨肉,就作爲平妻進門吧。”

徐老大本想休妻,被寡婦小翠阻止,她現在有了身孕,不能幹重活,身邊得有人伺候着,這個張大丫不錯,逆來順受,膽子小,好拿捏,就當丫鬟使喚着。

鎮上人家,哪有什麼平妻之說,寡婦沒進門就有了孩兒,是誰的根本說不清楚,就算是徐家的骨肉,也是苟且出來的。

可是大丫婆婆根本不在乎,想孫子都想瘋了,聽到那句“有了骨肉”,立刻眉開眼笑,扶着小寡婦進屋,把幾個人扔到院中,不理不睬。

“爹,女兒對不起你啊!”

張大丫突然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當年徐老大去求親的時候,爹孃很是猶豫,覺得鎮上的人家,不知道根底,嫁過去未必好,可張大丫很堅持,她覺得自己會孝順未來公婆,又是個勤快人,一定能把日子過好。

婚後着實過了一年甜蜜的日子,一年之後就開始了漫長的噩夢。

弟弟才十一歲,她這個孃家女兒被趕回來,以後會影響弟弟說親吧?張大丫突然覺得,自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張伯含淚眼淚,連連擺手,他是個老實人,一輩子也沒出息,遇見這樣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大丫姐,你還想在徐家呆着嗎?”

一直作爲背景板的莫顏,上前一步,問張大丫道。

“不想了……”

如此美貌的少女,整個鎮上都找不出幾個來,張大丫看莫顏眼生,卻未開口詢問。

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可是她能去哪裡,回家會不會成爲爹孃和小弟的累贅?

“大姐,和俺們回家,俺們養你,俺家還有大山哥,就是小丫姐的哥哥。”

虎子放下扁擔,拉着張大丫的手,刻意放大聲音,“大山哥會打獵,進山一次能打七八隻野兔,比村東頭的鐵柱還厲害,姐,你嫁給大山哥吧!”

“這倒黴孩子!”

莫顏拍了虎子的腦袋一下,竟然打她未來夫君的主意!

“虎子,別亂說。”

張伯呵斥一聲,被休妻以後,只能在村裡足不出戶,想要再嫁,難比登天,而且閨女又不能生育,到誰家都是受苦的命。

房內,衆人正圍着寡婦小翠問東問西,小寡婦一臉羞澀,打開一個用紅綢包裹的玉鐲子,“您以後就是我娘了,這是我親孃留下來的,當做嫁妝,您收好了。”

玉鐲的水頭不太好,但是至少也要值十兩銀子,徐老二的媳婦驚呼一聲,她沒少得小寡婦的好處,自然心也就跟着偏了過來。

“好好好,你懷着老徐家的種,就是咱們家的大功臣!”

大丫婆婆收好的鐲子,心裡琢磨,這寡婦嫁的這戶人家,原是小有積蓄,一出手就是這麼好的鐲子,指不定還有什麼寶貝,她要一點點地哄騙過來。

小翠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道流光。剛纔門外站着的少女,美得驚人,這種姿色,賣給大戶人家的老爺做小妾,沒準能換個百八十兩銀子出來,她曾經和大戶人家的家丁歡好過,聽說他們老爺買了一個江南瘦馬,就花費幾百兩銀子,她可以肯定,江南瘦馬絕對不如眼前這個少女美!

計劃說出口,大丫婆婆一聽,正是這麼個理,看樣子,這少女和張家人親厚,穿的破破爛爛,可能是哪個山溝出來的窮親戚,只要己方給一點好處誘惑,必定會乖乖地聽話。

屋外,幾個人正在商議,莫顏不主張休妻,最好是和離,這樣名聲好聽,將來張大丫還能發展自己的第二春。不到三十歲,後半輩子漫長,有人倚靠也好。

另外關於不孕之事,莫顏已經給張大丫把脈,並非發現什麼問題,輕微宮寒,不影響受孕,她猜測,十有八九是那個徐老大有問題,至於小寡婦肚子的孩子,嘿嘿,恭喜徐家老大喜當爹。

正如莫顏猜測,小寡婦的孩兒不是徐老大的,到底是誰她也說不清楚,和她有染的男人太多,每個人都很可疑。

等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之後,立刻就急了,寡婦有身孕,傳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賴上徐老大最穩妥。

“哎呦,親家,這麼冷的天,咋還站着呢,快進來暖暖身子。”

大丫婆婆心中有了計較之後,換上一副笑臉迎人的模樣,和剛剛的冷臉有着鮮明對比。

“不了。”

張伯擺擺手,他的閨女,自己都捨不得讓她乾重活,在老徐家做牛做馬多年,他這個當爹的怎麼也不能不管不顧。

想到此,張伯強硬起來,“徐老大無媒無聘,與小寡婦苟合,我當不起他的岳父,咱們這就請人,寫一封和離書,不然,我就算拼着這條命,也要去告官,還我閨女一個公道!”

“幹得漂亮!”

莫顏鼓掌,剛纔不過是隨意點撥,張伯竟然能聽懂,可見不是想象的那麼笨拙。

本朝法例已經被修改,因爲楊小花的案子,禁止民間動用私刑,但是加入一條,無媒無聘苟合者,男子二十大板,而女子輕則板子,重則流放,這是爲了約束女子,雖然並不平等。

法例修改之後,還有很多百姓不知情,民間這種事也不少。外醜不可外揚,大家都是私下裡解決,很少有人能鬧到公堂上,所以大丫婆婆一臉諷刺地笑,有恃無恐。

------題外話------

終於知道爲啥妹紙們昨天都不給票票了,我蹲牆角抱頭先哭會去,~(_

第23章 父憑子貴第55章 激戰第12章 高端大氣的生辰禮第47章 仙客來第63章 大亂子第46章 江湖救急第72章 男的,活的第73章 親事上有安排第24章 最有效途徑是投懷送抱第36章 大舅舅一家進京第75章 一不做,二不休第48章 護短第35章 閒事找上門第49章 一起生,一起死第67章 被掩蓋的真相第33章 非分之想第67章 被掩蓋的真相第57章 公堂問案第27章 醫鬥第47章 反將一軍第75章 又見洛祁第74章 刺激第81章 體察民情第53章 風浪第74章 刺激第41章 久別重逢第66章 分禮物第43章 未雨綢繆第56章 大結局(下)第83章 二哥歸來第39章 雙胞胎抓週第48章 護短第41章 久別重逢第1章 情深第37章 坑爹第2章 心上人第4章 黑你第49章 皇叔出手第16章 離間計第54章 該看的都看了第70章 不是作秀,是告知第65章 雨中激吻第85章 賜婚!第77章 河中沉屍第49章 皇叔出手第1章 難題第44章 吐露心聲第5章 假鳳虛凰第1章 相約第77章 誅顏第45章 打探第12章 體罰第4章 黑你第19章 西園詩會第84章 前因後果第29章 壯元陽第81章 不走尋常路第4章 突來的殺機第52章 情調第58章 當第51章 懲治馮牡丹第53章 六爻佔事第2章 坦白第11章 交易與否第39章 只進不出第6章 妖精打架第77章 河中沉屍第8章 咱們玩個大的第48章 夜半兇案第50章 裝糊塗第76章 本小姐是白富美第59章 坑了葉相第5章 共識第14章 內心是崩潰的!第14章 牡丹花下第1章 難題第34章 真假傷痕第46章 施救第7章 皇叔的心思你別猜第5章 龍鳳胎第86章 驚變第5章 共識第32章 殺機第44章 師父第84章 大越好聲音第49章 內奸第51章 買買買第68章 許你三世情緣第29章 母式催眠第55章 偏方救人第74章 刺激第3章 暗示第16章 聲勢浩大的問診會第26章 順藤摸瓜第62章 獨處一夜第76章 本小姐是白富美第51章 泥人第3章 測試一下第59章 丟了飯碗第45章 圖騰與地宮
第23章 父憑子貴第55章 激戰第12章 高端大氣的生辰禮第47章 仙客來第63章 大亂子第46章 江湖救急第72章 男的,活的第73章 親事上有安排第24章 最有效途徑是投懷送抱第36章 大舅舅一家進京第75章 一不做,二不休第48章 護短第35章 閒事找上門第49章 一起生,一起死第67章 被掩蓋的真相第33章 非分之想第67章 被掩蓋的真相第57章 公堂問案第27章 醫鬥第47章 反將一軍第75章 又見洛祁第74章 刺激第81章 體察民情第53章 風浪第74章 刺激第41章 久別重逢第66章 分禮物第43章 未雨綢繆第56章 大結局(下)第83章 二哥歸來第39章 雙胞胎抓週第48章 護短第41章 久別重逢第1章 情深第37章 坑爹第2章 心上人第4章 黑你第49章 皇叔出手第16章 離間計第54章 該看的都看了第70章 不是作秀,是告知第65章 雨中激吻第85章 賜婚!第77章 河中沉屍第49章 皇叔出手第1章 難題第44章 吐露心聲第5章 假鳳虛凰第1章 相約第77章 誅顏第45章 打探第12章 體罰第4章 黑你第19章 西園詩會第84章 前因後果第29章 壯元陽第81章 不走尋常路第4章 突來的殺機第52章 情調第58章 當第51章 懲治馮牡丹第53章 六爻佔事第2章 坦白第11章 交易與否第39章 只進不出第6章 妖精打架第77章 河中沉屍第8章 咱們玩個大的第48章 夜半兇案第50章 裝糊塗第76章 本小姐是白富美第59章 坑了葉相第5章 共識第14章 內心是崩潰的!第14章 牡丹花下第1章 難題第34章 真假傷痕第46章 施救第7章 皇叔的心思你別猜第5章 龍鳳胎第86章 驚變第5章 共識第32章 殺機第44章 師父第84章 大越好聲音第49章 內奸第51章 買買買第68章 許你三世情緣第29章 母式催眠第55章 偏方救人第74章 刺激第3章 暗示第16章 聲勢浩大的問診會第26章 順藤摸瓜第62章 獨處一夜第76章 本小姐是白富美第51章 泥人第3章 測試一下第59章 丟了飯碗第45章 圖騰與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