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還在大洋彼岸, 俞蘅也暫時不着急,急也急不來的, 先將計劃的種植做起來再說。和金父談過之後,他就出去挖土了, 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是個坍塌了三分之二的院子,他們住在僅存的那三分之一。
爲了安全, 附近的小怪物都被他他們清理了起來, 就在外面的街上挖個深坑倒進去, 上面再蓋一層木板,就等着讓太陽去消滅它們。
剛出門,就能夠聽到一陣陣敲動拍砸聲, 那是坑底的小怪物在掙扎。
俞蘅走過去透過稀疏的木板往裡面看,坑底是一灘黑色的液體,汩汩地冒着泡, 發出悶悶的吼叫聲。
不停地有黑液體跳起來,試圖跳出這個深坑。因爲他蹲在那裡的原因,有幾攤在跳起來的時候變出利嘴,大張着咬過來。
他冷靜地看着, 看着黑液體在半空中跌落下去, 嘴巴消融成液體。他擡頭看看日頭,將木板全部收起來,深坑能完全暴露在陽光下。
叫聲變得更激烈了。他估摸着今天曬過一天之後, 這坑裡的東西就能完全被曬乾。
他轉身離開, 打算按計劃去挖土壤, 開始種植作業。在路上的時候有兩隻小怪物來咬他,被他兩腳踩得稀巴爛。根據他的經驗,踩得越爛體積越小,在陽光下這些東西就“死”得越快,成爲真正不會動的腐肉。
今天的太陽很不錯,腐肉在地上抖了幾下不再動,很快蒼蠅就嗡嗡地飛過來落在腐肉身上。可是還沒等它們多咬幾口,那灘肉化爲黑水。在那之後再化成氣,不見蹤跡。
挖土也不難,他提着兩袋土打算返回住所,在路上被一個男人攔住:“喂小妹妹!把東西留下!”
“這是土。”他打開袋子給對方看,對方揮動着刀,惡狠狠地說:“快放下滾,不然我要動手了!”
俞蘅乾脆將袋子裡的土倒下來,噗噗地堆了一地:“你自己看吧。”揚揚手裡薄薄的塑料袋。沒曾想男人叫着撲過來:“你藏哪裡了!把東西還給我!”
“……”
他將男人撂倒奪走對方手裡的菜刀,揍了一頓後沒收菜刀,蹲下將地上的土壤收攏起來裝回袋子裡。忽然身後風聲襲來,他本來以爲是男人又來襲擊,可是聽呼吸聲是個……女人?
他轉身一看,果然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女人狂奔着從他身邊刮過,還伸手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再見。”
“再、見。”
俞蘅搖搖頭,將袋子提起來剛走了幾米路,又感覺到身後動靜頗大,那是熟悉的裂縫移動之音。這一次他連頭都沒敢回,直接拔腿就跑。
風聲跟着來了!
他邊跑邊回頭看,冷汗一下子掉了下來。長超過十米的裂縫呼嘯而來,眨眼間就近在咫尺!
他一個躍身拐進巷子裡,巷子被破壞得七零八落,圍牆倒塌壓成小三角,他迅速地鑽進去,拐着彎進了一家院子再爬牆跳到隔壁。
“好身手!”緊張之際還有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俞蘅感覺到左邊有一個粉色的身影轉頭一看,牆頭上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好跳上來,對着他風情萬種地笑:“嗨!”
大姐你在嗨什麼嗨?你可以說說看你身後那是什麼東西嗎?!
他好不容易將不怎麼會拐彎的裂縫拋在後面,現在跟着這位大姐的東西又是什麼東西!甩動着抓人的巨手顏色是綠色的,和跟着他的不一樣,一看就是其他裂縫。
“哎小妹妹,我看你動作很利索嘛,無緣無故地你玩跳牆玩呀?哈哈哈真是活潑又可愛……”
“大姐,你能不跟着我嗎?”
“你別怕,我們跑得快,那噁心東西追不上的。”
“它追的是你不是我,我們分開跑吧。”
年輕女人發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這樣嗎?那我們有緣再見。”動作倒也乾淨利落,說走就走。
俞蘅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看見跟着年輕女人離開的裂縫在空中打了個旋,割得空氣咯吱作響,然後咻地一下朝他飛來。
“……”他又提起一口氣,埋頭就跑。
“咦,裂縫還帶審美的,這是始亂終棄?”年輕女人摸了摸下巴,還是跟了上去,追上俞蘅後熱情地打招呼:“真是有緣吶哈哈哈。”
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繼續跑,等終於將裂縫甩掉之後,兩個人靠着牆大喘氣。
“你看,那邊。”
俞蘅順着女人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輛轎車飛馳而過,身後墜着一條裂縫咯吱咯吱切割着空間急追。
這種場面並不少見,應該說常見,可是他感應到的裂縫,分明還在極遠之外啊!怎麼會突然有裂縫追着他呢?
“我回家了,再見。”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咱們做個伴兒嘿嘿嘿。”
俞蘅看着年輕女人,總覺得有些眼熟,好不容易纔想起來,這不就是剛來這個任務世界時,在醫院裡遇到的那個傻大姐嗎。
“嘿嘿你看我幹啥呢,我知道我挺美的。”
“你不用去找自己的家裡人嗎?”
“嗨不用!我就自個兒一個,我看你太順眼了,認你做妹妹吧!”年輕女人拍着胸脯自我介紹,“我叫陸可依,你叫我陸姐就行。剛剛是我連累了你,雖然那個醜東西最後見異思遷看上你了,也是因爲我帶到你跟前的,是我的錯。來這兩顆糖送你給你壓壓驚。”
說着塞給俞蘅一把奶糖,“吃吧吃吧別客氣。”
“謝謝。”俞蘅拿了一顆,回了她一顆巧克力,陸可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大力地拍了一下俞蘅的肩膀:“我就說你對我胃口哈哈哈。”
拍完才後悔,怕力氣才大人家生氣,結果看對方沒趔趄也沒擺臉色,一下子更高興了,深覺自己找到了知己。
既然陸可依非要跟着他,他也沒轍,反正大路朝天開,他也沒那個權力阻止別人走。
邊走,陸可依還邊倒苦水:“真是太倒黴了!我剛甩掉一個裂縫,和你碰面之後又被新的一個追,從天擦亮跑到現在,快累死我了……”
俞蘅心裡忽然有一個念頭,問陸可依:“你在遇到我之前,追你的裂縫是不是有三隻手?棕褐色的?”
陸可依驚訝地張開嘴:“咦你咋知道?”
……因爲它追着我去了。
“哎呀,這麼一看,追我的裂縫在看見你之後都追着你去了,你比我還受歡迎吶!”
還真的是!俞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說太倒黴了!
他停下腳步:“你還是別跟着我了。”
“……好吧。那再見。”陸可依看着俞蘅走遠,悄悄地跟了上去。
俞蘅回到臨時的家時,金母衝出來:“你去哪裡了!有沒有遇見你爸,他找你去了!”
“往哪邊去找了?”
“不知道啊!”
俞蘅轉身就要去找,剛出門就跟金父碰上了,雙方都放下心來,金父疲憊地問:“你怎麼出去一整天了,不是說去挖土嗎?”
“別提了,遇上裂縫追着我跑。”
彭愛民就插嘴說:“哎白天我也看見了,一個裂縫追着一輛車,將車也吞了呢!”
金父金母臉都黑了,金母忙問:“真的假的,好端端的怎麼會追着人呢?!”
金父倒是想起早上女兒說的話,問:“這是怎麼回事?”
俞蘅就將陸可依的事情說了,他無奈地嘆氣:“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是自己感應到的裂縫,卻在遇上自己後轉而追自己?什麼道理!
聽了女兒的話,金母嗚嗚地哭:“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倒黴呢,人家都說,夢境者就是給怪物做祭品的,根本不可能活得下來。咱們家也不用你去犧牲換東西,可是那東西怎麼還自己找上門來了……”
金父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已經超過心理預期了,女兒能活着回來,看起來身體也沒什麼傷,不代表下一次仍然能全身而退啊!
金奶奶趕緊說:“那你還回來幹什麼,趕緊出去啊!”
“媽!”
“叫祖宗也沒用!恆美你趕緊出去,離這裡遠一點,別把裂縫招來了害我們。”
“媽,恆美說了,那是追別人的裂縫!”
“可是它也追上恆美了啊,不管是不是她夢裡的那條,反正有裂縫追她是事實!別說奶奶狠心,你弟弟還小呢!你別害了他。”
彭愛民趕緊調停:“哎喲你們別吵別吵,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嘛。”
金父金母是不願意趕走女兒的,不是說被別人連累的嗎?那以後離那個人遠一點不就行了!
俞蘅說:“我沒打算留下來。爸媽,我已經感應到託夢給我的裂縫方位了,反正遲早都要來,我打算先找一個偏一點的地方,別到時候連累別人。我就先出去了,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隨手將書包裡的東西倒出來讓金母收起來:“這是今天找到的,你們自己省着點吃吧。”
金母哭得暈了過去,金父追上來,陪着他一起重新找了一處廢墟。
“自己照顧好自己,換地方的話,有條件就告訴我。”金父將一袋子東西遞給俞蘅,俞蘅伸手一摸就知道,裡面有食物和槍。
“嗯。”
金父就輕輕地摸摸他的頭,“爸對不起你。”
“別這樣想,緣分到了這裡,你就別難過了。”俞蘅看到對方眼睛裡有溼潤的東西在閃爍,離開的背影也顯得有些踉蹌。
他也嘆了一口氣。自從來到這個任務世界,承蒙金家的照顧和金錢物資上的支持,他對金家的回報也全部做到了。
現在他的儲物世界裡,也只剩下只能勉強吃兩天的食物而已。不過沒關係,只要還剩一口氣,他不會放棄活下去。
這個新找的廢墟和這片土地上的其他廢墟沒什麼差別,只要將縫隙缺口堵上不讓小怪物進來,隨便哪裡都能休息。
他正在收拾呢,就聽見熟悉的女聲在身後響起:“金妹妹。”
“是你?”
“嘿嘿嘿,我來看看你——你不難過嗎?”她打量俞蘅的臉色。
聽她這麼問就知道,她跟在後面全部看見了。“不難過。”
“哦。”
“我就是來安慰安慰你。”陸可依說,她就是因爲未婚夫家要將她被入協會,她假裝束手就擒,然後踢斷未婚夫的命根子逃了出去。
“妹子姐跟你說,那聲音可脆可好聽了哈哈哈有機會你也試試。”
這個笑話,俞蘅可真笑不出來。
陸可依卻以爲他還在感傷,勸他:“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孤身一人也不用怕,只要自己把膽子放大,什麼困難都能克服的!”
說完她撓了撓頭,摸出一顆糖給俞蘅:“你吃糖吧。”
“謝謝。”俞蘅再次回了她一塊巧克力。
“那我真的走了,你保重。”
“你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