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原小生就把正準備去工地的龍彪叫住了,讓了一根菸,沉默了半天后道:“龍書記,這段時間……委屈你了。龍彪一揚手道:“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狠狠地抽了兩口煙,好像剛剛反應過來一樣,看着原小生道:“我說你怎麼也變得婆婆媽媽了起來。”倒把原小生說的不知該如何應對,半天才會心一笑,在龍彪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不想這一拍,龍彪竟然啊地叫了一聲,差點摔倒。原小生急忙將他扶住,驚訝地問道:“龍書記,你這是怎麼回事?”說着就要扒龍彪的衣服看。
龍彪急忙將衣服捂住了,卻是一副玩笑的口氣,躲閃着道:“原書記,你這是要幹什麼,我可沒這個嗜好。”
原小生不容分說,早抓了龍彪的胳膊摁住了,一把便將他的衣服從脖領處拉開了。只見龍彪的肩膀上紅腫了起碼有半寸高,部分皮膚都已潰爛,膿血成片結成痂。
原小生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了,放開龍彪就站在院子裡喊趙趁力。龍彪急忙拉了原小生阻止道:“原書記,你別喊晨力,這跟人家又沒有關係,是我自己要乾的。你喊人家有什麼用。再說了,人家晨力這段時間也夠嗆。”
原小生根本不管不顧,大聲喊了兩聲,趙晨力就從自己的辦公室急匆匆跑了過來,站在那裡卻歪着個脖子問道:“原書記,你找我有事啊。”
原小生一把將趙晨力拉進辦公室,厲聲責問道:“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啊?”趙晨力看了一眼,一副委屈的樣子道:“原書記,這我咋能不知道呢。我勸過龍書記幾次,他就是不聽,我能有啥辦法。”接着聲音就有些微弱了,繼續道:“龍書記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說的重了,他是要罵人的。我哪裡敢勸。”
龍彪就在一旁拉開了原小生道:“原書記,這事你絕對不能怪人家小趙,完全是我個人的意願。再說了,工地上哪兒有不幹活的。”說着沉默了片刻,接着道:“其實……小趙……你看看小趙的脖子,都歪不過來了。”
原小生這才發現趙晨力歪着的脖子,竟然是那麼的僵硬,心頭不禁悠然而激動了起來:多麼實在而又樸實的鄉幹部啊。如果灣子鄉的每一個幹部都能跟這兩個人一樣,又何愁富不起來呢。
然而幹部素質參差不齊,也是一個短時間根本無法改變的問題。像程建元、張鎖成這類人,在鄉鎮幹部中還是大有人在。而大多數都是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姿態存在於鄉鎮,說白了,就跟畜生沒有什麼區別,或許只有利益的驅動才能讓他們跟嗜血的蝙蝠一樣,努力工作,而一旦失去利益這根槓桿,他們便跟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沒有什麼區別了。
說到底還是一個信仰缺失的問題,把對人存在於世界的價值,單純地理解爲享受——無恥的榮譽、腐朽的金錢、無法泯滅的(肉)欲。
見原小生半天不說話,龍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道:“原書記,剛纔開會的時候,有些問題也沒辦法說,我現在再把存在的一些具體問題給你說說。”整理一下思緒,接着道:“目前存在的最主要的問題,還是以平川村爲首的幾個,我們當時劃定爲較富裕村的村的攤牌工作。據下面的人反映,平川村村委書記兼村長趙安安已經糾結了一批幹部,就鄉里攤牌的事情準備到市裡上訪。儘管現在還沒有動靜,但是我估計也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寧靜。【悠*悠】”
一聽這話,原小生的心頭不禁就是一震,怕什麼就會來什麼。原小生並不是怕這些村幹部告狀,而是一旦發生上訪告狀的事情,勢必要影響到灣子鄉的整體開發,肯定會給上面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制造機會。
“這還不算,據上嶺村的老百姓反映,上嶺村的村長王根生,借鄉里募捐修路款的機會,夥同鄉鎮幹部,把我們原來定好的每人五十元的最低標準,提高到每人一百二十元,在羣衆當中已經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這事情已經被人捅到了縣紀委。昨天石承運書記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查實一下。”龍彪繼續憂心忡忡地說道。
原小生就有些疑惑地問道:“發生這樣的事情,石書記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又覺得這話問的多少有點懷疑龍彪的意思,又接着問道:“你是怎麼給石書記回覆的?”
龍彪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腦袋,笑了笑道:“原書記,實話給你說吧。我算是石書記最不得意的門生了,過去跟石書記工作過一段時間。我能當上這個政工書記,也是石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只是讓石書記有些失望,就一直待在灣子鄉。”話說的含蓄,意思卻已經說的非常明白了,沉默了一下繼續道:“當然,石書記那裡我能糊弄過去就儘量糊弄過去了。不過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必須要儘快給羣衆一個答覆,要不然鬧出羣訪事件,我們就更加被動了。”
其實石承運當時給額龍彪打電話的時候,一共說了兩件事情,一件是上嶺村羣衆反映的問題,另一件就是揭發他自己的情況,龍彪卻隻字未提。
原小生點了點頭道:“不光是這件事情,包括趙安安的事情,我們也必須儘快解決。我們現在沒有紀檢書記,我看就先成立一個矛盾排查工作領導組,專人負責,專門解決這些問題。你看怎麼樣?”
龍彪道:“成立專門的領導小組倒是一個解決辦法,但關鍵問題是,把這個問題交給誰來負責呢。現在的班子成員裡,我是脫不開身,賈邁邁這個人太陰鷙,弄不好因爲解決這個問題又會給你捅出別的問題。嶽全勝是個好人,根本不適合解決這類問題。關文鎖剛來沒有多長時間,對下面的一些具體情況不熟悉,恐怕也不行。劉豐山算是一個人選,可是你也知道劉豐山這個人工作太拖沓,性子太慢,估計把問題解決不了,人家都跑上面告狀去了。馬天民、牛小枝就更不用說了。”
原小生微微一笑,故意問道:“你怎麼把程主席給忘了呢?他可是跟你一樣,也算是灣子鄉的老人手了,而且對下面的情況非常熟悉,做事手段也不拘一格。”
龍彪馬上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旋即道:“我給你說,你要是讓程建元解決這些問題,還不如干脆不去解決呢。這個人,你不瞭解,我是再瞭解不過了,沒事都能給你找出事兒來,更別說有事了。何況,這兩樁事情,我估計跟他程建元都脫不了干係。雖說上嶺村是我片上的,但是王根生跟程建元一直走的很近,這事我過去是給你說過的。灣子片的這些村長,又都是程建元的人,能想出告鄉政府的主意,除了他程建元之外,還能有誰?”略微停頓了一下,接着道:“當然了,你非要讓程建元負責,可以再跟駱鄉長商量一下,我保留意見。”
龍彪說完就把臉扭到的了一邊,自顧自地點了一根菸,抽了起來。
原小生見龍彪一提起程建元,情緒馬上激動了起來,就故意停頓了一會,半天沒有跟他說什麼,過了一會,才從別的地方說了起來問道:“龍書記,你爲什麼給程建元起了一個程咬金的綽號呢?在我的印象中,程建元這個人,可不能算是個莽夫啊。”
龍彪咧嘴似笑非笑地笑了一下道:“這沒什麼,程咬金不光是莽夫,還是個三板斧嘛,三板斧過去之後,就徹底不行了。程建元幹什麼事情,也就是個三板斧的把式,煽風點火、挑撥離間、製造矛盾,然後從中取便。這就是他的能耐。”
原小生馬上道:“那你覺得程建元現在的三板斧都用的怎麼樣了呢?”
龍彪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才指着原小生,會心地笑道:“原書記,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城府竟然這麼深。你想得也對,程建元現在的三板斧基本算是用盡了,麻煩也給我們製造出來了。他現在估計正等着我們混亂不堪。我們現在卻把這個麻煩交給他,讓他自己解決自己一手策劃的混亂,如果他解決不了,他就脫不開干係。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龍彪說着就哈哈笑了起來道:“原書記,今後跟你在一塊共事,我還要多個心眼哩,要不然被你這傢伙賣了,還要給你數錢。”
原小生擺了擺手道:“其實手段也是實在沒辦法的辦法。像你龍書記這樣的人,我原小生要是採取什麼手段,你說還算是個人嗎。”
龍彪明顯激動了起來,看着原小生,眼眶子裡都有些溼潤了,沉默了半天卻揚了揚手,口氣生硬道:“我看你這個人,婆婆媽媽的作風以後一定要改一改,說的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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