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說話聲音雖然好聽, 但口氣卻十分氣人,碰瓷的老婦眼睛都紅了。
“大家都看到了!這個人撞了人還不賠醫藥費, 就是草菅人命!躲在裡面算什麼,有種出來,看我不撕掉你一層皮!”
陸棲鸞是帶着任務來的,怎麼說也不能讓這老婦耽誤要緊事,一眼瞥見街對頭走來一隊巡城吏, 便喊道:“那邊的巡城隊, 過來一下,這邊有個老奶奶……”
強龍不壓地頭蛇,能壓地頭蛇的也只有地頭龍了, 對百姓來說, 抓人的巡城吏往往比朝中的三品大員都可怕。
老婦見陸棲鸞真的去喊人,連忙伸手去抓她, 不料人沒抓到,卻將她身上用來遮蓋梟衛攝蛟服的披衣扯了下來。
“你住——”
猙獰的雕梟擒蛟圖一露出來,周圍的百姓便都靜了。
“這是……梟衛吧。”
不知誰哆哆嗦嗦地喃喃了一句, 老婦聽得一呆。
京城裡的人,這一年來沒少聽半夜梟衛在街上殺人的聲音,平日裡莫說招惹了,連路過梟衛府的大門都要貼着街另一邊走。
陸棲鸞估計眼下這情況,也不需要叫巡城吏來了,低頭對老婦道:“你抓着我,是覺得巡城吏不好說話, 想跟我回府喝茶嗎?”
“不、不……”老婦連忙鬆手,從地上爬起來,連稱誤會,很快便跑進四散的人流裡消失了。
風吹起馬車上層疊的琉璃紗簾角,陸棲鸞發間那標誌性的金翎落在馬車裡的人眼裡,隨意拍了拍掌,道:
“看姑娘這般助人爲樂,還以爲是他府的,原來是梟衛的官爺,失敬失敬。”
陸棲鸞回眸看向馬車,見裡面的人沒有下來的意思,也懶得與他扯些有的沒的,道:“車內可是臬陽公世子?若是的話,還請快些回府。”
“哦?府中何事,竟驚動了梟衛?”
“世子既都知道驚動了梟衛,也該明白定然不是小事。”
陸棲鸞說這話時沒幾分好氣,那世子也只得無奈道:“好吧,女人說話總歸比男人好聽,我這便回府,聶城,回府。”
車伕點頭,對陸棲鸞道:“勞煩您通報了,還沒問過大人貴姓?”
“免貴姓陸,我要轉去封街的地方順便交個文書,請你帶世子先回府吧。”
車伕應聲,調轉馬頭打算駛回府。
“對了。”
馬車經過陸棲鸞身邊時,車主人的手再次伸出來,拿走了一朵落在陸棲鸞肩上的棠花。
一簾之隔,陸棲鸞聽見裡面的人對她說道——
“漂亮的小大人,花落在你肩上了。”
……
五月十七,臬陽公府次子謀害養父事敗,梟衛在其府中抓獲來自敵國刺客共六名,生擒主犯聶元,保得臬陽公無恙。
兩日後,聶元招認叛國之事,並供出與宮內的百濟李妃有財權授受之事,梟衛遂得特詔,進宮秘密搜查李妃宮室。
“……這次進宮是特例,查的又是後宮等所在,往日裡我們這些外臣雖說是秉公行事,到底還是男人,這次就交給你了。”
陸棲鸞十分不能理解:“高大人,這不對吧,就算我是女官進后妃的宮室無所謂,那跟着我進去搜查的侍衛不也是男人嗎?”
“這不是寫檔案的時候好看嗎,只要有女官去當個代表,御史臺那裡能少罵多少幾句。何況後宮幺蛾子多,本官今年又要成婚了,要潔身自好。”
陸棲鸞:“高大人,我才十七歲,爲什麼總要經歷這麼多我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重擔?”
高赤崖慈愛地安撫下屬道:“經歷得多了,你總會習慣殺人放火的,等以後你嫁了人,夫家聽說你是經過大風大浪的,絕對不敢納小妾。”
“……哦。”
等帶着三百個凶神惡煞的梟衛穿過宮門時,陸棲鸞才反應過來她這是頭一次進宮。
——啊,這就是她爹平日裡上朝的地方。
——原來皇宮的地鋪的不是金磚呀……
——哎臥槽那個金頂的宮殿是皇帝老子每天上朝的地方嗎?
雖然升了官,陸棲鸞第一次進宮還是沒能憋住小民階層的心理活動,眼睛四處亂看,一會兒感慨宮室宏偉,一會兒又好奇地盯着宮殿間路過的內監。
“陸司階,李妃的秋華殿就在右邊。”
相比前三宮的宏偉,后妃的宮室就顯得雅緻多了。
陸棲鸞剛踏入李妃的秋華殿,第一反應就覺得這座宮殿特別香,是那種十分清雅可人的女兒香。庭院裡遍植葉子尚綠的楓樹,間或錯落着說不出名字的花兒。
……這就是那位代替朝顏和親的百濟公主住的地方啊。
秋華殿裡一片寂靜,陸棲鸞走進去時,只看見兩個站在門裡發抖的宮女,見了這麼多梟衛衝入宮中,害怕得叫也叫不出來。
陸棲鸞覺得她既然來了,就有義務提升一下梟衛形象,搬出一臉親切得宛如她孃的神情溫柔道:“宮女姐姐勿怕,梟衛今天不抓人,只搜一搜有沒有可疑的信件……”
旁邊的梟衛道:“陸司階,如果搜到了裡通外國的信,還是要抓人的。”
宮女瞬間嚇哭了。
陸棲鸞只得改口道:“其實坐牢也沒什麼,我們梟衛府地牢裡條件是三司四衛裡最好的,廚子做的牢飯特別好吃,我就經常去蹭個豬蹄湯。”
旁邊的梟衛一邊幫着指揮人搜宮,一邊涼涼道:“刑具也是三司四衛裡最好的,每天還能去水牢遊個泳玩。”
陸棲鸞轉頭對那梟衛道:“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案子要辦,恐嚇婦孺就算了,咱們——”
話未說完,宮內便傳出一聲尖叫,接着一個頭發凌亂的美人從宮室內衣衫不整地衝出來,掠過陸棲鸞身側朝外哭着衝出去,尖聲喊得震天響——
“來人啊!梟衛肆意搜宮,要對本宮不軌!”
陸棲鸞:???
旁邊的梟衛經驗老道,退到一邊道:“原來是這個套路,李妃娘娘這是要魚死網破了。好在今天來的是陸大人你,我們男人要避嫌,交給你處理了。”
對梟衛而言,搜宮、尤其是搜後宮最他孃的膈應人,他們雖然是直屬於皇帝的,但實際上都是外臣,和宮中禁軍侍衛是不一樣的。被查的宮妃一激動,使出一招自毀名聲說外臣趁她虎落平陽要輕薄她,那就扯不清了。
眼下這李妃顯然也不知道從哪個宮裡的先烈身上學到這本事,以爲聶元牽扯到她,要治她死罪,故而出此下策。
陸棲鸞聽着李妃吵鬧不休,愣道:“這啥意思?我們輕薄她?”
梟衛道:“大概她是想說陸司階你輕薄她。”
陸棲鸞:“可我們是奉命輕薄……不,奉命查案的呀?”
梟衛道:“府裡向來是先斬後奏,陛下那是口諭授意。如果搜不出證據,我們就是闖宮,陛下也不會爲我們說話的。”
……我們府裡還能不能靠點譜?
這時李妃的呼救似乎有了成效,外面剛巧路過一撥衣着華貴的少年,見李妃跪坐在宮門前嚶嚶哭泣,都圍了過來。
“李妃娘娘,這是……出了什麼事?”
李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有、有外臣闖宮,意欲輕薄本宮。”
爲首的一個戴着翡翠抹額的男童皺眉朝裡一看,只見秋華殿裡滿滿的都是梟衛,一時不知道想起什麼,神色陰沉下來。
“你們梟衛不要太過分!在宮外作威作福,還闖到宮裡來了,還不快滾!”
那男童周圍圍滿了比他稍大些的少年,有人指責道:“三殿下,這些人敢輕薄李妃娘娘,怎能輕易放過去,應該把他們押到陛下面前,讓陛下治他們死罪!”
那三殿下受了周圍人的鼓動,問李妃道:“是哪個輕薄你?本宮抓他去碎屍萬段!”
李妃收起眼淚,回頭指道:“是……哎?”
“是下官。”
陸棲鸞拱手道:“下官梟衛府司階,年方十七,無分桃之好。今次乃是奉陛下之命行事,娘娘若覺得下官輕薄了,下官在此先賠個不是。”
女……女官哦。
三殿下惱道:“不是叫你,是叫帶隊的人出來!”
陸棲鸞謙遜道:“殿下明鑑,不才下官便是帶隊的人,其餘梟衛皆是聽我號令,不敢對帝妃有越軌之舉。娘娘約是剛睡醒,嚇着了吧。”
梟衛府的人穿得一溜的玄黑衣衫,李妃一時情急判斷有誤,臉上便尷尬起來,道:“殿下你聽我解釋……”
三殿下弄了個沒臉,看梟衛更加不順眼,道:“那你們可搜到些什麼了?給本宮看看。”
陸棲鸞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梟衛點了點頭,想來是截到了百濟與聶元的密信。但這三殿下週圍閒雜人等太多,是決計不能將密信示人的。
陸棲鸞只得道:“殿下見諒,事關重大,非我敢自專。”
其他少年厲聲道:“大膽!連三殿下的命令都敢不聽,你是想謀反嗎?!”
嘿~多年不罵架你以爲老孃屬鋸嘴葫蘆的?你哥我都送進牢裡過,還怕你個跳起來都打不到我膝蓋的矮子?!
陸棲鸞正準備開懟,宮牆一個拐角裡忽然飛過來一掛鞭炮,噼裡啪啦地便在這一羣叫囂的少年中炸開來。
一羣人四散驚逃,陸棲鸞轉頭望去,只見小公主叉着腰站在不遠處,手裡拿着火摺子指他們——
“你們!一個兩個三個十個腦子有坑的,今天交給太師的作業我喂鹿了,再不回家重寫明天就等着挨手板吧!”
那三殿下當即暴怒:“殷菡雲你夠了!你還記得你是誰生的嗎?!”
小公主揚眉道:“我至少知道我是誰養的,你既然這麼清楚你是誰生養的,這個月可有去看過她一次?”
“你住口!”三殿下像是被戳中痛處,搶過旁邊伴讀的書箱朝小公主狠狠扔過去。
“喂!”
陸棲鸞眼看那柳木的書箱要砸中小公主,去抓已經來不及,讓她躲開的喊聲還沒說出來,忽然一個人影一閃,一手提起小公主,一手穩穩接住那飛來的書箱。
“學不會禮儀就滾回去多抄書,再讓我看見你們找事,休怪我趕你們回家!”
負責案子的都察院辦事又從來不痛快,順藤摸瓜砍到四品的時候就草草了事,讓頭髮已花白的左相爺告老還鄉都無從提起,只能暫且在家告病。
皇帝的意思大約是這案子到此爲止, 也算給左相一個顏面, 但太子這邊就不樂意了。尤其是昨天,大理寺正上奏說文政不可無左相,上疏請皇帝下詔把左相請回來, 皇帝看在左相去年去地方上巡查有功, 抄了一批可有可無的貪官讓國庫輕鬆不少,也恰有此意。
兩邊假惺惺地正要開唱君臣相惜的戲碼時, 太子這個不大會看氣氛的瓜娃兒開口就說昨天出宮遛妹子玩兒的時候恰好看見左相家的馬車往大理寺家裡送了一箱金條,還說就埋在寺正家二姨娘房後那棵歪脖子樹下。
當時殿上氣氛十分尷尬,皇帝說了太子兩句, 太子就惱了,當堂懟起他老爹來,說他老爹就是那釣魚下毒餌的,先放着那魚替他吃蝦米養肥,等到要宰的時候比誰都無情,左相也是,先前那吏部員外郎也是……
事後戰戰兢兢的官員們說陛下龍顏未怒, 只不過大臣們暗地裡上奏易儲的摺子第一次沒有被當天退回去。
大臣們心裡都門兒清,二皇子早年被封去了北方做郡公,若太子這番真的被廢,那這東宮的新主多半就是三皇子了。
“……我記得三殿下應該和公主是一胞所出,怎麼關係這般差?”
打發了三殿下那撥人,讓其他梟衛先帶着秋華殿的可疑宮人回府覆命,陸棲鸞便跟着他們到一邊說話。
太子也是心累:“沒法子,二丫她娘一向偏疼男孩,又不管她,每天只能上我宮裡蹭吃蹭喝……”
“纔不是咧!”小公主撅嘴道,“是他老是欺負我,搶我的兔子,玩死了不道歉,說兔子咬他,母妃不幫我就算了,還非要我在父皇面前只說他的好話,憑什麼好事都讓他佔盡了?”
……那確實挺可惡的。
太子見陸棲鸞深以爲然地點頭,連忙道:“其實二丫心不壞,今天還提着親手做的點心去看她母妃了,但她母妃說了些想見她弟的話,把她給氣着了,脾氣才大了點。”
小公主虎着臉一腳踢在太子腿彎上:“說好的不說這個呢,你不是說給小陸姐姐找男人了嗎?人呢,還不掏出來看看。”
“哈?”
陸棲鸞連連搖頭道:“不不不這段時間梟衛可忙了,公主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真沒心思去相親……”
太子對他妹道:“你看人家都說沒心思了,彆強要人去相親啊。”
小公主理直氣壯道:“可是父皇教過我,看上看不上先撩了再說,魚塘裡多養幾條魚總歸餓不死嘛。”
嗯……不愧是皇族,眼界氣魄跟我們百姓人家就是不一樣。
小公主拉着着陸棲鸞的袖子道:“父皇給我立的公主府這個月底要修好了,開府的時候我讓我哥喊那人來我府裡你們見一見唄,對了你挑的那人叫啥來着?”
太子解釋道:“不是我挑的,是那天在朝上見了一個老國公,說自己身子不太好了,想走前給他獨苗孫子找個媳婦,他父親早逝,母親也在十年前跟着去了,嫁過去之後也不必伺候公婆……”
陸棲鸞十分過意不去,道:“既然殿下都這麼說了,見一見也是可以的,不知這位公子姓甚名誰?”
太子道:“叫聶言,字錦行,你放心,小時候這人當過我半年的伴讀,替我捱過不少次打,人品還是可以的。”
“聶……”陸棲鸞心一緊,問道,“敢問殿下,是哪個聶?”
“耳雙聶。”
陸棲鸞沉默片刻,拱手道:“……這怕是不行,要辜負殿下的美意了。”
太子:“爲什麼?”
陸棲鸞:“我前天剛帶兵把他二叔抓進牢裡去。”
太子&公主:“……”
夏蟬鳴叫了好一會兒,太子和小公主一左一右地把陸棲鸞夾在中間,坐在石階上語重心長地對她教育道:“你這種心態是要不得的,既然做了梟衛,將來得罪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你要是現在不抓緊,相親這條路會越走越窄的。”
陸棲鸞捂臉:“別說了我怕。”
“那你還想不想成親了?想想牢裡的那誰,想想你爹孃,想想過年那些到你家蹭吃蹭喝還對你的終身大事逼逼個沒完的親戚們。”
“……想。”
……
晚棠謝時夏池濃的時節,比之朝中愈演愈烈的奪嫡之爭,宮外最熱鬧的卻是大楚最受寵的公主得皇帝特准,出宮立府一事。
前朝的公主們要出宮立府,莫不是到成年時或婚嫁時方得恩准。有心人稍加猜測,就知道是皇帝心疼公主,不願她捲入宮中奪嫡風波里,便提早讓她搬出去。
公主府已建了三年,與宮城中的落霞池相通,佔地極廣,府中奇花異珍,大多是取自四方諸國繁盛之處,使得府中春夏秋冬俱有花開之時。因公主愛玩,水性也不差,便又特意在府中圍了一口淺湖,供其閒時泛舟遊玩。
開府之日,向京中權貴之家廣發請帖,邀其入府遊玩。
梟衛府的人聽說公主要給陸棲鸞找人相親,還特意給她調了休沐,鼓勵她抓住純潔年華的尾巴,多養幾條魚當儲備糧。
說是賀公主立府,到底來的未婚年輕人多。握着“晚棠宴”的帖子,陸棲鸞不禁回想起上次那草草了事的元宵夜,那之後再也沒參加過這樣貴女扎堆的宴會。
府中到處是宮裡賜下的宮娥,不到片刻,便有人來引路。
“陸小姐,公主在後面見朝中的誥命夫人,還請在中庭扶棠樓稍待。”
陸棲鸞跟那宮女邁入一座十分精緻的庭院,此時庭院四處,三三兩兩地聚着一些衣着綺麗的少女,本來都在說說笑笑,等到陸棲鸞走進來時,目光不由得都聚了過來,隨後低聲議論起來。
不得不說陸棲鸞跟着梟衛們混久了,她自己未曾察覺,其他人卻是將她身上那絲不同尋常少女的冷厲之氣看得分明。
尤其是她今日還着了一身黛藍暗紋的夏衣,眼神不好的人看過去,還以爲是梟衛辦案,便更覺可怕了。
陸棲鸞平日裡忙於辦公,基本上沒有跟京城裡的貴女交遊,一眼望過去一個也不認識,心裡正打起退堂鼓時,一個綠裙少女急匆匆走過來,因歪頭看着身後,一時沒注意,跟陸棲鸞撞了一下。
“啊——”
陸棲鸞反應快,拉了一把纔沒讓她摔倒。
“抱歉,我走得快了……”那少女有些狼狽,擡頭一看陸棲鸞的面容,疑道:“你……你是不是頂撞過宋明桐的那個陸家小姐?”
陸棲鸞只見是個細眉柳腰的綠裙少女,呃了一聲,道:“和宋小姐的芥蒂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位小姐是……”
“小女、小女上州別駕秦遊的嫡女秦思。”那秦思有些慌張,道,“我家中有些急事,陸小姐,我們後會有期吧。”
陸棲鸞也不好攔人家,讓開路讓她走過去,可沒等她走遠,忽然皺眉道:“秦小姐,你的珍珠掉了。”
秦思猛然回頭,看見陸棲鸞從拾起一顆指節大的金色珍珠,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強笑道:“初次見面,沒什麼好送的,這珍珠便當送給陸小姐做見面禮了。”
啊?
陸棲鸞正感覺這秦小姐有點可疑時,扶棠樓裡傳來一聲清喝。
“誰敢偷左相家千金的東西,堂堂公主府裡出了賊,快報官!”
……什麼情況?
裡面一陣騷亂,隨即跑出三五個僕人,從陸棲鸞身邊依次跑過,最後一個僕人與她擦肩而過時,忽然止住了步子,喊停了前面的人,轉頭向陸棲鸞問道:“敢問小姐可是陸司階?”
“……爲什麼今天誰都認識我?”
“還真是,”那僕人喜道,“樓裡的公子們爲討左相家的宋小姐歡心,要宋小姐拿件隨身之物做彩頭,剛剛卻發現彩頭不見了,怕是被賊人偷走了,還請陸司階來查一查。”
陸棲鸞:“不不不爲什麼是我?”
“京裡都傳遍了,您有神探之能呀!”那僕人十分興奮,喊人簇擁着陸棲鸞上了扶棠樓,喊道:“官來了,梟衛府的大人來啦!”
樓裡本來吵吵鬧鬧的,世家公子與貴女們議論紛紛,陸棲鸞一上來,全部都安靜了。有幾個人連忙將桌子上一張張畫紙捲起來。
陸棲鸞耳尖地聽見有人低聲喊道——
“快快快別讓她看見了……”
陸棲鸞一眼掃過去,終於在人羣裡看見一個熟臉宋明桐,後者看到她的瞬間,小臉兒就騰一下紅起來,拿帕子捂起了臉。
——啥情況?
帶着詢問的目光望向拽他來的僕人,那僕人道:“剛剛宋小姐出了個題目,叫在場的公子猜陸小姐的容貌,畫一幅陸小姐的畫像,誰畫得像就把彩頭給他,誰知道畫是畫完了,彩頭卻丟了。”
陸棲鸞一眼瞄見一個胖公子畫的她,大約是沒見過,畫得虎背熊腰,麻子臉上兩片桃子般的紅暈。
喂喂喂……這跟畫王八有啥區別,我八歲的時候都不玩這種遊戲了。
除了宋明桐以外,其他人都好似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一般。
陸棲鸞心想既然這僕人都認出她長什麼樣的,自然還是有人畫得像的,沒有要計較的意思,倒是想起先前那秦思的慌張模樣,心生不祥之感:“到底是什麼彩頭丟了?”
“是一顆難得的金珍珠。”
……哦。
陸棲鸞頓時覺得手裡的金珍珠,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