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雄能理解總裁閣下‘優勝劣汰’的管理模式，連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強烈競爭下的巨大壓力。
正是因爲擔心自己工作沒幹好會丟了副總裁的職位，老鬼子才下狠心去日本招募老社畜加入‘聖光’。
九十年代日本經濟動盪，街頭流浪漢都暴增。有些甚至是‘東大’‘帝大’的高材生，有醫生，技工，工程師，高管，金融精英。
一旦破產，他們要麼跳樓，要麼承擔所有債務，跟子女妻子脫離關係，進入社會性死亡狀態——連政府救濟都不敢去領。
這種動盪環境下，想去日本股市樓市抄底的都太過異想天開，資本大鱷進去都會被吞的連渣都不剩。倒是抄底這些老社畜還更有可行性。
可‘聖光’維繫超強競爭所需的超量資金卻來源成迷——畢竟總不能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拉老社畜來幹活也是要付錢的。
渡邊不由得想到自己爲什麼會來天陽？還不就是因爲‘聖光’搞走私導致好些國外企業生意不好做麼。
所謂違反‘瓦森納’協議不過是個藉口而已。
渡邊倒不擔心自己原本的意圖被揭發，因爲他到天陽後沒幹任何有損集團利益的事，就連卡爾那個德國胖子也是如此。
萬事論跡不論心嘛。
論心世上無完人。
至於安德森.秦，渡邊也不怕他。那傢伙除了寫點日記，同樣啥事沒幹成。
可面對集團雄厚的資金實力，渡邊難免會在心裡犯嘀咕。
總裁大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副總裁可以看到集團內幾乎所有財務報表。
‘聖光’每個月有大量支出，光是在天陽地區到處搞基建，每個月就動不動幾千萬花出去。
集團職工數量最近膨脹到過萬人，每個月光工資又是兩三千萬。
內部外部的研發投入更是上億，其中一部分是來路不明的設備實物進行折價。
比如上個月‘聖光’給國內好幾家光機所捐了五套八寸的單晶硅生長爐，用於生產電路級硅片——純度要求是‘百分號後頭九個九’。
半導體產業鏈非常長，但優質晶圓是一切的基礎。八寸硅片是90年纔出的‘最新’技術，蠻符合當前的水平。
但設備到了不代表一定能用好。所以總裁大人的原話是，“誰家先造出合格的電路級硅片，我就跟誰繼續合作。”
這些設備都折算了相當高的價格，隨便一臺就幾百上千萬。畢竟不賣貴點，國內都不肉疼，沒心思自己研發。
可除了實物折價，‘聖光’確確實實花掉了好些真金白銀。爲了提升合作方的效率，總裁不惜用寶貴的外匯付款。
如此大的花費下，總裁大人不但不覺着費勁，反而更加大手大腳。這說明他有強勁的收入來源。
比如‘聖光文娛’如今是現金奶牛。自從拓展日本市場後，它每個月至少賺一億港幣，還能保持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盈利增速。
渡邊雄知道這事後是哭笑不得。現在日本經濟不好，每天都有企業倒閉，人口失業。日元資產崩盤，娛樂消費低迷。
門庭若市的歌舞伎町現在門可羅雀，豪擲千金的日企職工被可怕的經濟危機嚇破了膽。但最廉價的漫畫和錄像帶反而變得暢銷，成爲失落者的慰藉。
對‘聖光文娛’而言，日本市場早已超過hk市場。再這樣下去，其收益只會越來越多——多到天陽美院正式開辦漫畫和動畫專業，專門爲‘聖光文娛’輸送人才。
這是明面上的收入，但還不足以支撐‘聖光’的超量支出。集團的機動三輪和低端工程機械雖然賣的火，但那個定價賺不到幾個錢。
另一個向‘聖光’輸送資金的就是‘和諧’繫了。‘和諧商超’的店鋪已經遍佈天陽，‘和諧運輸’的車隊擴張到了周圍縣市。
每天都有好幾艘千噸級駁船從天陽的太平橋碼頭出發，把‘進口的家電傢俱服裝’運到其他市。
唐江有個莫大的便利，它可以一路過九江，上游通往重慶，下游通往魔都。沿途人口衆多，市場幾乎無限，水運還特別廉價方便。
天陽的‘進口商品’市場飽和後，‘和諧商超’正在一路開店一路賺過去。
特別是最近兩個月，南頭鄉的半機械化垃圾回收場建成，‘和諧回收’的僱工人數超過兩千，回收物品的供應量呈數量級增加。
原本一個月能賺兩三千萬，現在直接突破兩億。這真是一筆令人眼紅的生意，開店和運輸的過程中不知出了多少破事。
掌管‘和諧’系的何玉蘭原本性子特別軟，跟誰都和氣。可自打接手周青峰的‘秘密’，她也不得不發生轉變。
誰敢攔着‘和諧’的生意，誰就是‘和諧’的敵人。
可對於渡邊雄來說，他不在乎‘和諧’系賺多少。他和其他人一樣只好奇‘進口’貨源從哪裡來？
這一點從報表上是看不到的。
老鬼子已經放棄探究‘聖光’的走私渠道，但這條渠道卻又如此明明白白的擺在他面前，沒有絲毫掩飾。
只要有點腦子，任誰都能看出來，原本位於太平橋碼頭，現在搬到南頭鄉的垃圾回收場纔是‘聖光’發家致富的關鍵。
“爲什麼沒人對此提出疑問？還是所有人都被下了禁口令？又或者受到什麼特殊的影響？”
渡邊副總裁偶爾會想想這個問題，就當是閒暇時的娛樂。想不通就算了，他還需要看其他管理方面的報表。
因爲負責生產管理，渡邊手頭有‘聖光’所有的生產線數據。原天陽機械廠已經完成改造，正在全力生產小排量發動機和相應的變速器。
研發部被整合後，周青峰準備在三輪的基礎上增加摩托車生產線。從騎乘摩托到貨運摩托，目前國內市場還是挺大的。
生產線引進‘日本’技術，但只有成堆的資料。所有機牀佈置，工裝夾具，原材料零部件供應全靠‘聖光’自己的研發部和採購部搞定。
渡邊雄也被受命去拉一批‘三菱’‘川崎’或者‘雅馬哈’的工程師來，反正日本的摩托市場也在萎縮，正準備朝大陸轉移。
摩托車可就比機動三輪複雜多了。‘聖光’也沒打算所有零部件都自己造，除了發動機等核心部件外，其他的能外包全外包。
自己把控好質量，做個組裝就好了。
這個過程中有另一個讓渡邊雄無法理解的問題——國內鋼鐵和鋁錠產量還有限還十分緊俏，‘聖光’是怎麼搞定原材料的？
因爲幾乎所有零部件供應商都會向‘聖光鋼鐵’訂購鋼材和鋁錠。也就是說‘聖光’在自己供應自己。
這真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供應鏈，渡邊雄負責生產管理，他自然會看到這條近乎閉環的鏈條。
“聖光鋼鐵的原材料又從哪裡來？”
渡邊雄稍加追查，“來自‘和諧回收’提供的廢鋼廢鋁？這家垃圾回收公司怎麼什麼都提供？它甚至還提供廢橡膠和廢塑料。”
老鬼子瞧了瞧手頭的進出貨報表，苦笑道：“我現在已經不想追查這些了。可秘密卻自己到我面前。我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