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臺五百兆瓦火力發電機組，這不是一筆小訂單了。
國內電力需求增長極快，尤其是北方地區在不斷上火電項目。各地煤礦也是這時候爆產能——後世好些煤老闆的段子，便是來源於此。
‘聖光’自己不建火電站，但它在大毛家有成熟的商業網絡，部委經過它可以免去很多繁文縟節和吃拿卡要，以更快的速度和更低的價格拿到貨。
藤田所在的隊伍只是做初步考察，確定西伯利亞電力重型機械廠有沒有能力完成生產。從初步的調查來看，別看毛子一方都拍胸脯，但難度很大。
因爲產業鏈崩了。
大毛私有化改革的惡果正在展現，盧布貶值，企業缺乏正常運作所必須的流動資金。他們買不到原材料，採購不到零部件，甚至沒法給工人發拖欠的工資。
唯一還保留的只有債務，但債務也是一筆爛賬。
考察數日，藤田要向集團寫一份工作報告。有過前次的教訓，他不敢再怠工了，還得寫的漂亮些——現在有家難回，唯有‘聖光’罩着他。
毛子方面的情況簡單幾頁紙就可以寫完，藤田想寫點不一樣的。他打國際電話給自己在東京的同事，想了解一下日本的火力發電機組。
可聽到項目訂單......
“十臺五百兆瓦火力發電機組？”同事在電話裡發出吸涼氣的聲音，“藤田君，你確認嗎？這可是一筆大生意！”
藤田被震驚很多次了，內心倒是平淡，“這不算什麼，只是‘聖光’野心的一部分。
你是沒見過‘聖光’搬廠的計劃，他們把俄國至少十幾家大型重工業製造廠全搬走。幾十萬幾百萬噸的運輸量，那些才叫大呢。”
一臺‘模鍛之王’就兩萬噸，重型龍門吊幾千噸，全套特種鍊鋼設備十幾萬噸，要搬家的東西可太多了。
可藤田的同事只關注發電機組，追問型號，生產商，支付方式之類的細節。
“‘聖光’用軟妹幣付款。”
“沒有美元？聽說......，藤田君，現在外界流傳一個消息，‘聖光’手裡有巨量的外匯。你知道嗎？”
同事問話時還特意壓低聲音，“藤田，你在那邊有沒有些獲知消息的特殊渠道？”
藤田聽着就來氣，他可是大日本的忠臣，被哄到漢中裝機牀也就算了，搞得現在好像亡國之人，又來問什麼特殊渠道。
嫌我在西伯利亞待的太舒服嗎？
沒有，藤田斷然否認。
同事聽的很不甘心，反覆溝通了好幾次，也驚訝了好幾次。特別是對‘聖光’用軟妹幣付款，不知是嫉妒還是豔羨，多次吐槽。
在得知‘聖光’有不下一百臺的機組訂單，同事還是報以極大熱情，“藤田君，真是太感謝了。你提供的這些第一手信息太寶貴，我們還根本不知道。
‘聖光’五月份剛剛跟我們簽訂一百億日元貸款的‘電子元器件項目’，工廠就落戶天陽。還有兩條汽車生產線正在談，那可是千億級的貸款。
如果能再拿下些火電機組就更好了。不過，似乎要加大貸款力度才行。豈可修，‘聖光’明明有鉅額外匯怎麼就不用？
它實在太狡猾了，真是讓人討厭了。”
電話是中午打的，東京差不多是下班前。藤田想着就是聊幾句，方便他在報告裡潤色。那曉得消息傳開，電話打了幾個鐘頭。
東芝的高層都被驚動，新西伯利亞則天黑了。
小鬼子很重視‘聖光’的動向，建了‘聖光’特別對策調查室專門盯着這家怪異的企業。可‘聖光’跟大毛之間的貿易基本不公開，外界很難了解多少內情。
打了幾個小時電話，把藤田知道的情況全掏空纔算完。他爲此頭昏腦漲，掛電話前問了句：“我們願意把最先進的技術賣出去？”
電話裡爲之沉默了一會，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覆就掛斷了。
火力發電機組有個關鍵指標，就是鍋爐裡工質的壓力和溫度。
一般鍋爐燒的都是水，而水在超過22.129MPa，374.15℃後會處在超臨界狀態，液態和氣態密度是相同的。
低於這個指標的鍋爐叫‘亞臨界’，高於就是‘超臨界’，遠遠高於就是‘超超臨界’。指標越高，發電機組熱效率越高。
美國佬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突破‘超超臨界’技術，但早期‘超超臨界’技術不過關，它喜歡用‘超臨界’。
聯盟則在六十年代突破‘超臨界’。至於‘超超臨界’，等到解體後，大毛就......一直吃老本。
日本突破‘超超臨界’是八十年代末，要到九十年代初才技術成熟，技術來源是美國。這是目前日本火電機組最高科技水平，輕易不會賣出去。
而國內麼，八十年代末還在發展‘亞臨界’機組，機組是進口的。九十年代初，魔都引進國外‘超臨界’機組，但一直沒能消化吸收。
直到兩千年後，國內跳過了‘超臨界’，直接搞‘超超臨界’成功。不過那都是十多年後的事了。
毛子的超臨界火力發電機組還是可以的。相比西方出售技術的扣扣索索，毛子只要拿到錢就比較大方。
藤田在酒店內躺下，心知東芝的中高層幹部們今晚都別想睡了。
毛子給的價格是日方的幾分之一，還接受人民幣。如果只出口超臨界機組，‘聖光’理都不會理東芝。
想要搶訂單，東芝就得拿出剛剛突破沒多久的‘超超臨界’技術來。
對了。東芝只有‘超臨界’技術，日本的‘超超臨界’技術還不是三井的，是三菱的。
肥肉就在眼前，可就是吃不到嘴。
藤田心裡一開始憂慮，可過了會他反而開心——爲了給公司賺錢，把區區在下丟到種花家來受苦。現在也讓你們這些高層頭疼一二。
一覺睡到天亮，藤田起牀還要繼續新的工作。可就卡在他六點半起牀的那一刻，電話來了。
如此準時的來電，讓藤田感到大事不妙——雖然緊急卻要保持禮儀，所以卡時間點打電話是日本人的一個特色。
接通電話，藤田衝着話筒說了聲‘莫西莫西......’。下一秒，他的腰就跟裝彈簧似的挺直，用極恭敬的語調，彎下身說出一連串敬語。
“社長閣下，能接到您的電話，我實在是太榮幸了。”藤田隆二忽而心情大好，覺着要苦盡甘來。
這一定是自己忍辱負重的辛勤工作，換來社長的青睞。
我確實是大日本的忠臣啊，我是昭和志士啊，我終於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啦！
藤田高興的忘乎所以，以至於走神了。
誒......，社長你剛剛說啥？我太激動了沒聽清。非常抱歉，能請您再說一遍嗎？
於是社長再說一遍。
這次藤田聽清楚了，可他臉上笑容消失，一屁股坐在牀上，泄氣皮球般萎了。過了會，電話掛斷，他跳起來大哭，
“八嘎，我真的是大日本的忠臣啊！爲什麼這樣對我？難道要逼的我叛變投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