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相對而坐,長久的沉默之後,原小生始也不好替駱當仁拿這種主意。 駱當仁受賄已是事實,力保駱當仁,如果能保下來還好說,萬一保不住就免不了要把自己牽連進去。而且這是一個三百萬的工程,駱當仁到底收了老馮多少好處,駱當仁還沒有給自己說過。原小生就先從受賄的事情跟駱當仁談了起來。
原小生問道:“老駱,你到底拿了老馮多少好處?你給我說個底數,是接受的禮物還是收了老馮的錢。灣子鄉有今天這樣的氣候,你功不可沒,我實在不願意看到你中途落馬。再則,還是我上次給你說的,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這次是要我們灣子鄉徹底垮臺,而不是要你一個人的好看。即便是你去投案自首,恐怕人家還是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我,該怎麼查,還得怎麼查。”
駱當仁沉默了一會,‘交’代道:“原書記,既然你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給你實話實說。在開工之前,我總共收了老馮三萬元。當時我也不想要,但是老馮說這是我應得的回扣,也算是作爲朋友的意思。老馮還說……還說……”駱當仁說了半截卻卡在那裡說不下去了。
原小生有些急了,問道:“老馮還說什麼了,你不要吞吞吐吐的,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你吞吞吐吐的還有什麼意思,給我實事求是地說。”
駱當仁本來還看着原小生的眼睛,匆忙低頭道:“老馮還說,讓我不用擔心,你也有份。我當時想着,既然你都收下了,我也就沒有理由不收了,所以就……”
沒等駱當仁的話說完,原小生馬上就火透了,站起來怒道:“我說老駱,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你也不想想我可能收這種昧心錢嗎。”又覺得這種駱當仁只是上了老馮的當,最壞的當屬這個老馮,他明明知道工程質量由駱當仁監督,偏偏在開工之前,給駱當仁手裡塞錢,明顯是想在工程質量上做手腳,然後堵住駱當仁的嘴。又罵起了老馮道:“這個老馮簡直是無法無天了。”轉而又埋怨駱當仁道:“老駱,你怎麼也不仔細考慮考慮,我們承包給老馮的工程款,是我們經過仔細覈算後的成本價格,老馮這一單本來就沒有太多的賺頭,他給你送的三萬元,從哪兒出?還不是從我們的工程款裡面出嗎。這樣一來還怎麼保障我們的工程質量。”
見原小生真的發了火,駱當仁半天不敢吭氣,只是低着頭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不一會的功夫,一間小小的辦公室就被駱當仁薰的烏煙瘴氣。
冷靜了一下,原小生接着道:“好了,什麼也不用說了。你暫時不要想紀檢委調查的事情,先把工程質量關給我把好。”接着又問道:“那三萬元,你給老馬‘交’接過了嗎?老馬什麼意思?”
駱當仁這才擡頭道:“我剛纔已經把錢送給了財政所,老馬也沒有說什麼,還一直說我是少見的清廉。我真是愧的能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原小生又叮囑道:“我建議你還是‘抽’空和老馬在一塊好好坐坐,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給老馬說清楚。千萬不要在老馬那裡再出什麼差錯。”停頓了一下馬上意識到起,在老馮潛逃的情況下,駱當仁才把贓款‘交’出來,老馬還要說駱當仁清廉,就不免有些諷刺的意思了,就把本想打消了親自找老馬談談的想法。
就在此時,原小生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才知是展鵬打過來的,接起電話,原小生做出一副輕鬆的口氣問道:“展鵬同志,最近在派出所乾的怎麼樣呢?”
展鵬滿腹牢‘騷’道:“我說小生,你這個黨組書記說話能不能算點數啊。當初來灣子鄉的時候,就說好的,調查清楚誣告龍書記事情,你就放我回去。現在龍書記都已經光榮了,你還不兌現承諾啊。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放在灣子鄉給你當一輩子的馬仔啊?”
原小生哈哈笑了笑道:“展鵬,你小子看上去‘挺’‘精’明的,怎麼淨說些胡話呢。你也不想想,當初我要是把你送到縣裡,別說到刑偵大隊了,‘弄’不好就得隨着羅佔奎一起下崗。你現在不感謝我也就算了,反倒埋怨起來了。我看你小子就是不識好歹。”
展鵬道:“好好好,我說不過你,就算是你當初是爲了我好,現在羅佔奎同志已經被送進了監獄,縣局也都風平‘浪’靜了,是不是該送我回去了啊。我給你說,我在你們這個灣子鄉實在是呆不下去了,連一點基本的娛樂設施都沒有,這還叫人怎麼活啊。你再不讓我回去,我就要憋死在這裡了。”
原小生馬上反駁道:“怎麼沒有娛樂設施了,甜甜讓你遊山玩水,你還想怎麼樣。我給你說,你也是小子上輩子修來的福緣,等灣子鄉的旅遊開發項目正式投入運營之後,你想來恐怕都沒有機會了。”
展鵬沒好氣道:“這個我還真不稀罕。”接着又用哀求的口‘吻’道:“我不跟你爭了,也不奢求去刑偵大隊了,這樣,你把我從哪兒借調過來的,還把我送到哪兒去。我還回我的綜治大隊,總可以吧。”
其實展鵬的事情,原小生並沒喲徹底拋在腦後。前段時間回城辦事的時候,到警察局轉了一圈,打聽了一下情況。警察局的人說,因爲羅佔奎的問題,警察局來了一次大清洗,把在職的臨時工也全部打發回去了,展鵬的工作因爲調到了鄉鎮派出所纔沒有受到牽連。但是想要讓展鵬再會局裡恐怕就有些困難了。
原小生只好實話給展鵬‘交’代了道:“我給你說展鵬,縣局裡現在已經全部取消你們這種臨時工,你想要回去是沒有可能了。你要是還想在警察系統幹下去,就乖乖待在灣子鄉,聽了的招呼,要不然,就只好隨便你了。”
這些事情,展鵬也早已知道了,只是希望原小生能通過特殊途徑把問題給解決了,想不到還是碰了壁,只好道:“那好吧。調回縣局的事情,我就不爲難你了。所裡不是要成立一個治安聯防隊嗎。你給我們所長說說,讓我把這大隊長幹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原小生想了想,覺得讓展鵬當個治安聯防大隊的隊長,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卻也含糊應酬道:“好吧,我‘抽’空給你們文所長說說。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萬一文所長另有人選,你就只能靠邊站了。”
繼而轉移了話題問道:“駱鄉長前兩天讓你們查的那個老馮有下落了嗎?我可聽駱鄉長說,是你滿口答應的,要在老馮家‘門’口蹲坑,一定能把老馮逮住的。”
展鵬就閃爍其詞道:“我的原大書記,哪兒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呢。我和所裡的一個同志,在老馮家‘門’口連續蹲了兩個晚上的坑,愣是沒有看見老馮‘露’面。你再給我一段時間,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把這個老馮緝拿歸案。”
然而憑現在的情況來看,老馮要是抓不回來還好說,萬一把老馮給抓回來,縣紀委下來一審訓,駱當仁恐怕就要倒黴了,想遮蓋也遮蓋不住了。
原小生就對展鵬含糊道:“這件事情也不急在一時,你們先查着,發現老馮‘露’面馬上給我彙報。”
又說了幾句閒話,才掛斷了展鵬的電話。原小生又轉臉對駱當仁道:“事情恐怕越來越複雜了。縣紀委一旦知道你受賄的事情,肯定要全力以赴抓捕老馮。到時候恐怕想遮蓋也遮蓋不過去了。‘弄’不好檢察機關也要‘插’手。”看着駱當仁煞白的臉‘色’,只好又安慰道:“當然,你也不用過於擔心了。起碼現在縣紀委下來調查的動機還是民工從高架上掉下來的事情,主要還是追究瀆職責任。好在那個民工已經轉危爲安,就給我們留下了活動的機會。這件事情,你現在最好不要‘露’面,我再到縣裡跑一趟,給張書記說說,看張書記能不能給紀委施加些壓力,讓他們放棄調查,這樣就萬事大吉了。萬一不行,起碼要保住底線,不能讓紀委的觸角伸到招標的問題上來。”
駱當仁木然地一邊點着頭一邊道:“好吧,我一切都聽你的安排。”
原小生又在駱當仁的肩膀上拍了拍,道:“無論如何,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教訓,今後必須吸取,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
駱當仁似乎又有些憤憤不平道:“貪污受賄的人多了去了,無論是縣府還是縣委,哪個頭頭腦腦不貪污受賄,爲什麼別人收錢就不出事,咱剛剛動了一點點心思就會被紀委盯上。真是下面人傳的那樣:怨天怨地都沒用,只能怨你運氣差。”
原小生見駱當仁又有了不好的苗頭,就拉了臉道:“你坐了這麼多年的機關,難道都白坐了嗎,怎麼連這裡面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呢。先不說別人這麼做對不對,起碼你這麼想就是錯誤的。什麼叫怨天怨地都沒用啊。我們都怨天怨地了,老百姓怨誰去?”
駱當仁見原小生較上了真,只好低頭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