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張慕雲剛進辦公室,屁股還沒有坐穩辦公室主任程海明就跑過來通風報信道:“張書記,那位劉老爺子又過來了。現在已經到樓下面了,你看見還是不見?”
張慕雲沉思片刻道:“我就不見他了,你處理一下吧。要注意說話的口氣,劉部長雖然退下來了,但也是爲河灣縣有貢獻的,我們一定要尊重他的意見。”
程海明知道張慕雲的心思,故意唱了個反調道:“不見得哩,下面的人都說,這位劉部長官癮太大,退下來十幾年了,還是心理難以平衡。”
張慕雲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責怪道:“這叫什麼話,劉部長經常給縣委提提意見,對我們的工作也是有幫助的嘛,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作爲一名**黨員連一個老革命的話都不願意,還談什麼聽老百姓的心聲,說這種話的人思想本身就有問題。”
張慕雲把話說到這份上,程海明就不敢接茬了,嘿嘿笑了兩聲道:“張書記說的是,以後在下面再要聽見這樣的議論,我一定好好批評他們。”停頓了一下,馬上又道:“其實劉部長的出發點本身是好的,七十多歲了還不忘發揮一個**黨員預熱,相比那些整天只知道伸手向縣委要福利的老幹部不知道要強多少哩。”
從張慕雲的辦公室出來,程海明直接就往樓梯口走去,準備按照張慕雲的意思將劉仙芝攔截下來。剛到樓梯口,劉仙芝也揹着手,從下面上來了。程海明就做出一副非常意外的樣子,急忙迎了過去,笑的一臉燦爛,拉了劉仙芝的手道:“劉部長,您怎麼來了?”
劉仙芝卻板着臉道:“怎麼,不歡迎啊。”說着話將自己的手從程海明的手中抽了出來,繼續背了手往上走。程海明小心翼翼地扶了劉仙芝的胳膊,邊走邊道:“您是不是找張書記啊。真是不巧,張書記今天一大早就下鄉去了,要不您到我辦公室,咱爺倆好好嘮嘮,您也給我講講咱河灣縣的革命厲聲,讓我學習學習,長長見識。”說着話就要把劉仙芝往自己的辦公室扶。
劉仙芝在程海明的臉上冷冷地瞥了一眼,站住了道:“小程啊,我發現你這個縣委辦主任是越當越糊塗了啊。張書記的車在下面放着,人能跑了?再說了,這寒冬臘月的下什麼鄉?”
程海明自知謊言被拆穿了,卻還是厚着臉皮硬往下編,道:“劉部長,這您就不知道了,張書記是和農委的人一塊坐縣委的那輛豐田小客下去的。不信你看,張書記辦公室的燈都黑着呢。”又陪着笑臉道:“劉部長,您說我還能騙你老嗎?”沒等劉仙芝反應過來,看張慕雲的辦公室,就生拉硬拽了劉仙芝的胳膊,往自己的辦公室請道:“走走走,什麼也不說了,劉部長,您老爺子今天無論如何,都得給我講講咱們河灣縣的革命歷史。我給你說,前幾天我跟張書記到下面檢查工作,一個鄉鎮的老幹部問我咱們河灣縣是哪年解放的,我愣是沒給人家答上來。你說這不是丟咱縣委的人嗎。”
劉仙芝知道程海明難纏,也不說見張慕雲的事兒了,便跟着程海明走便接過程海明的話茬道:“117年嘛,咱們河灣縣是117年正式解放的,比全國解放整整提前一年打響的。當時你父親是團長,我還是團部的一個小勤務兵。你父親了不起啊,我記得召開團部大會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反對提前行動。你父親一聲令下,就拍了板。事實也充分證明你父親的決策是完全正確的。咱們河灣縣的解放戰爭剛剛結束,全國的解放戰爭就打響了。爲此軍區司令還高度評價了你父親的遠見卓識,說你父親在解放戰爭中,走在了全國的前面,給整體軍區做了榜樣。可惜啊,老團長已經……唉,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說起來就讓人傷心。”
程海明的父親是河灣縣第一任縣委書記,動亂年代被關了牛棚,活活被整死在了牛棚裡面。動亂過後,又給平了反,只是人已經沒了,要是活着的話,應該有九十歲以上的高齡了,跟原小生外公的年齡相差無幾。
程海明也傷感了起來道:“是啊,父親走的時候,我才七八歲歲,母親哭的暈過去幾次,家裡就跟遭了滅頂之災一樣,要不是你們幾個老前輩的幫助,我們估計很難度過那個難關。母親還老唸叨呢,說在那個時候,如果沒有您和那些老革命在暗地裡的幫助,就沒有我們現在的日子。”
劉仙芝擺了擺手轉移了話題問道:“你母親最近身體還好嗎?”沒等程海明回答,又呵呵笑了起來玩笑道:“我給你說,你母親當時在咱們河灣縣可是一朵花哩,洋學生一個,不僅人長的漂亮,還有文化有知識,不知道怎麼就看上你父親那個大老粗。而且年齡上還差了將近二十歲。你說你父親是不是走了桃花運。聽說你父母結婚的那一天,你是不知道我們這些泥腿子眼睛瞪的有多大。都不敢相信哩。”嘆了一口氣,又道:“不過,美人愛英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父親是咱們河灣縣的英雄嘛。”
說到這裡劉仙芝話鋒突然一轉道:“我們那個時候的幹部是什麼樣子,再看看現在的幹部。我們那時候的幹部是革命的急先鋒,是正兒八經的公僕,什麼吃虧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攔。現在的幹部別說是人民公僕了,一個個簡直快成了封建社會的官老爺了,根本就不把老百姓放在眼裡嘛。特別是一些年輕幹部,要跟就不知道革命先烈流血犧牲打天下是爲了什麼,整天高高在上,只想着自己升官發財,哪裡還管老百姓的死活。就拿這個灣子鄉的黨組書記,那個二十來歲就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走上領導崗位的老爺說說吧。
給老百姓修路是好事,搞整鄉開發也是好事。可是他做這些事情的目的是爲了什麼呢?是爲了咱老百姓嗎?我看不是!事實也完全證明,他無論是修路還是搞整鄉開發,都不是爲了咱老百姓,而是爲了他升官發財。我一個退下來的幹部,不願意干預再幹預縣裡的事情,這樣人家會說我這個老頭子多事嘛。可是不說又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革命先輩們打下的天下,就被這幫混蛋糟蹋了。”
程海明見劉仙芝說到了整體上,也不插嘴,將劉仙芝面前的水杯續滿了,重新坐下來,做出一副洗耳聆聽的樣子。
劉仙芝繼續道:“別的話我就不說了,先說三件事情,修路,礦產開發,旅遊開發。你想想,修路的目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讓老百姓出行方便嗎。一個灣子鄉,人口攏共八千多,把路修的跟飛機跑道似得,有必要嗎?這不是勞民傷財的形象工程又是什麼?六車道啊,我的同志,縣城裡最寬的馬路也不過四車道嗎。難道他們灣子鄉的車流量比河灣縣還要多?
再說說虎口山礦產開發的事情。虎口山的礦產資源不能算是多麼的豐富,但那也是數億元的國有資源啊。咱們先不說這個原小生膽大包天,任意開採國家礦產的事情,就說這些礦產開發了之後,給灣子鄉的老百姓帶來了多少實惠,有沒有給灣子鄉老百姓分一毛錢?沒有嘛,確實沒有。既然沒有給老百姓帶來一點實惠,作爲一個鄉鎮黨組書記,那他爲什麼就能同意讓馬天虎的女兒在虎口山開採?這裡面的道理,我不想說,也不願意說。大家心裡自然明白。”
程海明趁劉仙芝停下來喝水的空檔,就插話道:“虎口山礦產資源開發的事情,是當時常委會上研究通過的,當時按照王縣長的意思是爲了支持灣子鄉的整鄉開發。我和其他幾位同志覺得在當時情況下,也只能依託虎口山礦產資源,來推進灣子鄉的整鄉開發。”
程海明說這話也是有私心的。虎口山礦產資源交由灣子鄉經營,所得利潤用於灣子鄉的整鄉開發,是通過常委會研究決定的。雖說是王雲平在會上提出來的,但是也得到了孫一民的支持。他覺得既然大老闆、二老闆都同意,自己反對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干脆送個順水人情,就投了贊成票。其他幾個常委估計跟他的想法也差不多。
但是,既然投了贊成票,那就是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所以他不得不給劉仙芝說明一下,讓劉仙芝知難而退,最好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要不然其他問題,也不會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
劉仙芝沒有在一個問題上繼續糾纏,繼續說起了第三個問題道:“最後再說一下旅遊開發的事情。很長時間了,我就想問一問這位原大人,他在灣子鄉搞旅遊開發的目的究竟是爲了什麼?是給自己撈政績,還是給自己的情人撈錢?這小子從本質上已經敗壞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首先,他既然跟南振海的女兒已經有了婚約,爲什麼還要跟馬天虎的女兒整天糾纏在一起。我們是**主義國家,是法治社會,婚姻法明確規定,實行一夫一妻制,他原小生不是明知故犯,還是活在法律之外的特殊人?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從另一個側面反應出一個人的品質問題,道德問題。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程海明微笑着點了點頭,卻沒有發表任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