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仙芝一擺手道:“感謝的話就不要說了。關鍵是看縣委面對這麼一個腐敗分子,怎麼處理。”說着又放緩了口吻道:“我只能把話說這裡。當然嘍,我也知道你張書記和縣委是有難處的,原小生是王雲平在任的時候樹起來的典型,王雲平馬上又要擔任市長助理了,得罪了王雲平,你這個縣委書記今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嘛。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張慕云爲了黨的純潔,爲了河灣縣的發展,更爲了灣子鄉的老百姓切身利益,頂住壓力,把這條隱藏在黨內的大蛀蟲揪出來。”
劉仙芝說着話,張慕雲的責備的目光就落在了程海明的身上,程海明立即感到一陣窘迫,他真沒有想到劉仙芝會如此不策略,竟然當着他的面直接就把王雲平上任市長助理的事情說出來,只好對着張慕雲尷尬地笑了一下。
劉仙芝倒顯得非常坦然,也看見了張慕雲責備程海明的目光,道:“你不要怪小程,即便是小程不說,這件事事情,大家遲早也會知道的,我遲早也會知道的。作爲一名**黨員就應該光明磊落,坦誠相待嘛。”
張慕雲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點了點頭道:“劉部長說的是。”停頓了一下又道:“我記得令婿好像也在灣子鄉工作吧。”話裡面隱約對劉仙芝今天的說法,持有懷疑的態度,好像是在質問:是不是原小生得罪了令婿,你纔在這裡大放厥詞呢。
劉仙芝嘿嘿冷笑了兩聲,用平淡的口吻道:“要不是我女婿在灣子鄉,我怎麼會對灣子鄉的事情,會對原小生這個人知道的這麼清楚呢。”
送走劉仙芝,張慕雲還是給程海明敲了敲警鐘道:“海明啊,作爲縣委辦主任,縣委承上啓下的機要部門,保密工作時刻不能疏忽大意。我們這樣做的目的跟是否光明磊落,是否坦誠相待沒有關係。你明白嗎?”
程海明知道張慕雲還在怪罪自己剛纔把王雲平上任的事情,轉臉就告訴了劉仙芝,就編了個謊言解釋道:“張書記,你可能有些誤會,其實王雲平要擔任市長助理的事情,劉仙芝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並不是給他說的。”
程海明這個拙劣的謊言,換來的只是張慕雲一聲冷哼,就把他打發出去了。
然而程海明的拙劣並沒有單單停留在企圖用謊言來矇蔽張慕雲眼睛的程度。從張慕雲的辦公室出來後,程海明左思右想了半天,還是把電話打給了原小生。他隱約感到在河灣縣一場政治角逐馬上就要開始了。而此次角逐的主角一個是縣委書記張慕雲,另一個就是前任縣長,馬上就要擔任市長助理的王雲平,孰勝孰敗實難預料。
憑藉以往的經驗,程海明非常清楚,在這種關鍵性的十字路口,站隊非常重要。然而他又不願意只站一個人的隊,因爲那樣做,實在太沒有把握了。一旦站錯了隊,今後肯定要跟着受牽連,而要想成爲真正的不倒翁,就必須在把握角逐雙方實力的前提下,做到兩邊不的罪,最好是兩邊都能把自己當成是他們隊伍中的人。
在王雲平和孫一民的鬥爭中,就是一個很好的印證。孫一民倒臺了,他卻還能巋然不動,穩坐縣委辦主任的交椅,就是佔了牆頭草的便宜。牆頭草有什麼不好?牆頭草隨風倒,話雖難聽,卻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所以在電話裡,程海明基本是實事求是地將劉仙芝今天跟張慕雲的談話情況,給原小生細說了一遍,最後沒有忘記語重心長地給原小生說道:“小生啊,作爲縣委辦主任,我把領導的談話內容透露給你,已經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但是作爲一名有良知的**黨員,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像你這樣有作爲的好乾部,倒在小人的手裡。河灣縣的改革發展需要你這樣的闖將,灣子鄉老百姓更需要你這樣會幹事實的幹部。這段時間你最好能有個提前準備,我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縣紀委又會到你們灣子鄉,不要到時候給人家落下什麼把柄。”
原小生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放下電話,就對坐在旁邊的趙晨力道:“這位程主任估計又開始扮演黃鼠狼的角色了。”
剛纔打電話的時候,趙晨力要回避,卻被原小生制止了,所以電話內容趙晨力也大致清楚,就不無擔憂道:“原書記,我覺得不管程海明是扮演黃鼠狼的角色,還是一番好意,我覺得我們最好能有所準備。這個劉仙芝實在是太陰毒了,在他嘴裡,你爲灣子鄉所在的一切好像都成了腐敗的證據。”
原小生淡然一笑道:“政客嗎。像劉仙芝這樣的政客,最大的能耐就是顛倒是非,混淆視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而且我相信,劉仙芝的這番話,如果說給老百姓的話,老百姓也會相信。不過你想想,我們現在的幹部,有多少不是這樣的呢。時代發展的需要嗎。信訪工作需要這樣的人才,社會穩定需要這樣的人才,改革發展也需要這樣的人才,這樣的人才很吃香哩。”
趙晨力毫不客氣道:“要是這樣的人都吃香的話,我們這個社會不是明顯已經出問題了嗎?”
原小生沉默片刻,卻沒有接趙晨力的話茬,而是轉移了話題道:“老趙,這些擦屁股的事情,你就不要過問了,還是抓點實際工作吧。滑雪場的事情,你跟馬總商量一下,儘快搞起來。根據以往的經驗,山裡的第一場雪馬上就要降臨了,我們必須在下第一場雪之前,把滑雪場搞起來。另外,還有兩件相關事項,一個是進山路的問題,一個是做廣告的事情。十幾公里的進山路已經要有專人清理,保障暢通,要不然我們搞這個滑雪場就沒有意義了,這一點讓馬總在搞滑雪場的同時就考慮進去。另外一個做廣告的事情,我前兩天琢磨了一下,可以先在市火車站、汽車站、人民廣場等比較繁華的地方打個廣告牌子,然後在電視臺上做個飄字廣告。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建議,具體事情,你再跟馬總商量一下。”
趙晨力卻還是擔心道:“原書記,這種頂雷的事情,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抗呢。我是鄉長,無論出了什麼事情,也應該我第一個頂啊。”
原小生在趙晨力的肩膀上拍了拍道:“黨組書記負全責嘛。你還是安心搞點實際工作吧。劉仙芝翻不了天,張鎖成更翻不了。”
趙晨力還是道:“話雖這麼說,可是剛纔你也聽見了,程海明在電話裡說的雖然比較隱晦,但也道出了張書記的態度。張書記的態度不明朗,意思就是對劉仙芝所說的話,對我們灣子鄉,對你我持懷疑態度,弄不好還真會出現二次調查的情況。我倒不是害怕紀委調查,只是一直這樣查下去,我們今後的工作還怎麼搞呢。”停頓了一下又發起了牢騷道:“我是真不明白現在的社會到底怎麼了,人的心理幾乎已經到了BIAN態的地步,想幹事的人卻得不到尊重,反而是那些整天做表面文章的人高高在上,指手畫腳。”
原小生笑了笑道:“你不要看不慣,我過去和你一樣也看不慣。現在就完全看開了,原因很簡單,你幹事業,你爲老百姓辦事本身沒什麼錯。但是你這樣做,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損害了某些人的利益。因爲你考慮老百姓的事情多,自然就顧及某些人的利益少了,或者乾脆就要以損害某些人的利益爲代價。像張鎖成不就是這種情況嗎。張鎖成和程建元這兩個人本質上就從來不會考慮老百姓的事情,所以我們極力反對他們走上領導崗位。即便是已經在領導崗位上,我們也要避免讓他們參與到工作中來。因爲他們一旦參與到工作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製造一些麻煩出來。剛開始修路的時候是一個教訓,前段時間老百姓因爲佔地補償款的事情**又是一個教訓。說到底,他們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撈錢、撈權。我們讓他們撈不到錢,也撈不到權,你說人家能高興嗎?”
趙晨力接了原小生的話道:“所以他們就要四處活動,要我們下臺,劉仙芝甚至毫不掩飾地做自己女婿的馬前卒,要求張慕雲將你拿下。”
原小生點了點頭道:“是啊,這個張鎖成跟我積怨很深哪。他當初想要幹鄉長,在張慕雲那裡都活動成了,卻被我頂了回去。你說他能不恨我嗎。”隨即轉移了話題道:“王縣長馬上要出任市長助理,張慕雲心裡恐怕就不舒服了。”
趙晨力疑惑問道:“王縣長出任市長助理跟張書記有什麼關係呢?”
原小生苦笑了一下道:“這也是一個國色嘛。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個神仙一套法。王縣長在河灣縣的時候是以工業爲主,狠抓招商引資。所以工業有沒有抓起來,招商引資有沒有搞起來,直接關係到王縣長執政期間的路線是否正確的問題。一旦失敗,肯定會影響到王縣長今後在市委的威信,所以他上來之後,肯定要極力維護他過去的政策路線。作爲現任縣委書記的張慕雲,也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而無論成功與否,對張慕雲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情。成功了是王縣長路線正確的功勞,失敗了是他張慕雲執行不利的錯誤。頭上有這麼一個婆婆壓着,你說張慕雲心裡能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