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個早上原小生什麼也沒有做,什麼沒有做,並不等於什麼也不做。原小生在靜觀其變,既然炸彈已經扔出去了,肯定會產生一些效應。陳立東是什麼反應?馬文傑是什麼反應,縣府辦的那些班子成員們又是什麼反應。這將直接決定着自己今後的工作思路。這也算是一個“破”招吧。
陳立東在條山的家長制又來已經,大家已經形成了一種做應聲蟲的慣例,只要是陳立東說的,就沒有人反對,更沒有人會在黨組班子會上直接跟陳立東對着幹。原小生此次無疑做了一次破天荒地的事情。用官話來說,原小生此舉就是要告訴大家,自己要另立山頭了,至於有沒有人願意跟自己,實在是一件不可而知的事情。起碼到下班之前,都沒有一個人到原小生的辦公室,就早上會上的事情做任何的評價。就連馬文傑也做了縮頭烏龜。
當然,縣委和縣府兩院的事情是根本藏不住的,剛剛發生的事情,馬上就會傳的沸沸揚揚。更何況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副縣長跟陳立東叫板呢。
不到下午,縣府黨組會上的事情在縣委和縣府兩院就已經不是新聞了。就連在下面做節前慰問縣委書記樊凡也知道了。
隨行的縣委辦主任晉穩國捂着嘴,在一個村裡的黨員座談會上,悄聲把這個消息告訴樊凡的時候,剛剛還在意氣風發地宣講的樊凡馬上神情馬上就是一震。他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原小生會在節前這個節骨眼上,在政府黨組會上跟陳立東叫板。而且還是因爲一件雞毛蒜皮的事情。這個原小生要幹什麼呢?
樊凡的腦海中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馬上舒展了臉上的表情,繼續滿面笑容地開始跟基層的老黨員們進行交流。說是交流,其實就是樊凡一個人在那裡講,老黨員們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半個小時後宣講終於結束,樊凡再也沒有心思去搞慰問了,推說身體不適,安排縣委副書記李天亮接着慰問,自己則叫上晉穩國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駕位置上的晉穩國早就看出了樊凡的心思,就試探性地道:“樊書記,這個原小生膽子也太大了,竟然在黨組會上公然跟陳縣長叫板。其實就是一個‘三幹會’的表彰問題,他也沒必要看的這麼重嘛。”
樊凡臉上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奇怪的嘛。人家是有備而來,手裡有李東權書記的尚方寶劍,又有王市長的支持,這一天遲早是要發生的嘛。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啊。”
樊凡感嘆了一聲,臉上微笑的表情也隨之消失了,望着玻璃窗外的風景,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晉穩國靠駕駛位置上的反光鏡看着樊凡的表情,沒有敢再說什麼。
回到縣裡已經是下午快兩點鐘的光景了,儘管還有半個小時纔到上班時間,樊凡還是連口飯都沒有顧得上吃,就迫不及待讓晉穩國通知原小生馬上到他的辦公室來一趟。
接到晉穩國的通知後,原小生又故意在復園磨蹭了一會,才慢慢溜達着往縣委走去。走進樊凡辦公室就已經是將近一個小時之後了。
樊凡在靠在大班椅裡面看文件,原小生進來的時候,顯然已經有些等的不耐煩了,但還是拿出了一副和藹的面孔,略微將身體往前坐了坐,給原小生讓了個位置道:“小原縣長來了,坐吧。”
樊凡此刻召見自己,不用想,原小生也知道樊凡要跟自己說什麼。只是原小生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在縣府黨組會議上扔了一個重磅炸彈之後,第一個找自己的竟然會上縣委書記樊凡。樊凡找自己能幹什麼呢。明面上肯定是要充當和事佬的角色。既然是充當和事佬的角色,難免就要對自己進行一番說教了。當然,這也不過是表面現象。
要是換了別人,樊凡是絕對不會過問的。樊凡恨不得縣府黨組班子會每次開會都吵的一塌糊塗,把陳立東搞的狼狽不堪,只有這樣才能顯現出自己這個縣委書記在條山的地位和作用,才能把權力更加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在縣府黨組會上跟陳立東唱對臺戲的是原小生,現在他就不能這麼想,也不敢這麼想了。市委要揭條山蓋子的呼聲一次高過一次,過去有副市長裘學敏在前面頂着,沒有敢動,現在裘學敏已經明正典刑了,事情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而且他樊凡一直被認爲是裘學敏的餘黨,只是沒有切實的證據,他才保住了現在這個位置。
但是沒有證據,並不黨員本來就不是。這一點他樊凡心裡最清楚。一旦條山的蓋子被揭開,他自己的命運比裘學敏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個時候,他更希望,條山的班子是一個團結的班子,是一個奮發向上的班子,是一個廉潔自律的班子,這樣以來起碼能給市委留下一個好印象,時間一長,這件事情,也許就這麼過去了。
事實上樊凡一直以來也都這麼做了,而且效果也比較明顯,起碼他跟陳立東的關係,因爲他自己的一再讓步,已經有所緩和。
然而市委莫名其妙地派來一個副縣長,又讓樊凡的稍微有些放鬆的神經又一次緊繃了起來。起初他以爲原小生不過是個過來“鍍金”的官二代,待不了多長時間也就會坐上火箭,迅速提拔。不想多方得來的消息對他都是不利的。
起初從市裡過來的小道消息說,市委之所以要把原小生調過來,是對條山這些年的經濟建設不滿意。既然是對經濟建設不滿意,那就是對陳立東不滿意,那就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了。可是自己老上級市人大主任田承德一句話提醒了樊凡。
田承德看着樊凡,用極爲不滿的口吻質問道:“你覺得如果是單方面搞抓經濟工作,派一個年輕人下去有意義嗎?”
一聽田承德的話,樊凡一下子就懵了,雖是寒冬臘月,脊背上還是馬上冒出了一層冷汗。老領導說的又何曾不是這個道理呢。陳立東搞經濟工作已經有十幾年了,都沒有把條山的經濟搞起來,靠原小生一個毛頭小子怎麼可能呢。原小生在河灣縣雖把一個鄉鎮的經濟搞的不錯,可一個縣鎮這麼能跟一個縣域經濟相提並論呢。市委的決定明顯還有別的深意,只是這種深意,市委書記李東權和市長蘭新天心照不宣,都沒有說出來罷了。
坐在樊凡的對面,原小生故意看着樊凡的眼睛問道:“樊書記,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樊凡先是哈哈笑了笑,做出了一副很輕鬆的樣子,接着道:“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早上聽說,你跟陳縣長在縣府黨組會上發生點意見分歧,我想找你瞭解瞭解情況。”沒等原小生開口,就用說教的口吻繼續道:“一個班子裡工作嘛,難免會出現磕磕碰碰的事情,意見不一致沒關係,可以繼續研究嘛。”略一停頓,又道:“只是……當然了,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
樊凡依然是滿面笑容,繼續道:“一個表彰的事情,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給我說嘛,沒必要在會上把氣氛搞的那麼僵嘛。畢竟立東同志是縣長,這點面子,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給的。你覺得呢?”
原小生就覺得樊凡的話裡有話。根據原小生對條山情況的瞭解,樊凡和陳立東一向不合,這根本就是不爭的實施,現在樊凡反倒替陳立東說起話來了,這不能不引起原小生的警惕。也就是說,
樊凡的這種變化,無疑給原小生傳遞了這樣一個信號,也就樊陳兩條戰線今後將有可能融爲一體,而此舉的目的就是爲了對付他這個新來的副縣長。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從另一個側面充分說明,條山的班子肯定是有問題的,而且問題不會小。要不然,這兩個水火不容的死對頭,這麼可能放下仇恨走到一起呢?
原小生眉頭一微微皺了皺,還是用了個緩兵之計,輕鬆一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一點工作上的分歧。樊書記這麼說,還是我太猛撞了,一會我就去找陳縣長道個歉。”
既然原小生這麼說,樊凡也就沒什麼說的了。站起來,從桌子後面走出來,坐在原小生的身旁,語重心長道:“小生同志啊,你剛來咱們條山,對條山的情況可能還不是很瞭解,出現一些工作上的失誤也在所難免,你也不要泄氣,好好幹。”
最後樊凡又在原小生的肩膀上拍了拍,顯得非常親切的樣子。原小生心中不禁冷笑了起來。這種官場慣用的伎倆,無外乎想製造一種什麼事兒也沒有的氣氛,真是把自己當成三歲小孩了。
從樊凡的辦公室出來,原小生覺得已經是該到動手的時候了,馬上把電話給王運平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