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直以來,你都是李東權手裡的一張牌。此次省紀委下來調查李東權,就是你父親的意思。我想你父親的意思,並不止是想打掉一個李東權,而是想把李東權背後的馬德成一起挖出來。然而,正是因爲你的原因,你父親始終下不了這個決心,直接導致省紀委此次對李東權的調查,變成一個名符其實的‘爛尾工程’,不了了之。
你之所以心甘情願地做李東權的馬前卒,報答李東權對你所謂的知遇之恩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恐怕是,你想通過李東權謀取一個能向你父親證明自己的一個職位。”
此刻的王雲平臉色已經變得煞白,昔日冰冷的面孔上流露出來的竟是一種難掩的恐懼和羞怒,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剝光了衣服,又狠狠地抽了兩個嘴巴。
“這些都是馬威給你說的嗎?”王雲平冷哼了一聲,並不想就此承認。因爲原小生所說的一切始終侷限於道德範疇,並不涉及法律問題,即便是知道,也不可能把自己怎麼樣。
原小生不會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淡然一笑道:“我想這些是誰說的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估計你怎麼也想不到昔日的戀人會變成一個十足的無賴。你得到李東權書記的授意後,立即對我進行施壓,同時夥同於紅旗等人做我的小動作。然而,讓你想不到的是,在我這裡,你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於是,在萬般無奈之下,你就想到了用我們在牀上的視頻、照片,來要挾我。但是,這種事情你肯定不好自己做,便將照片交給了馬威,想讓他用這些照片逼我就範。但是,讓你萬萬想不到的是,馬威在得到這些照片之後,用它逼我就範同時,也反過來用這些照片要挾你,要你跟他……”
“別說了!”王雲平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大吼了一聲,制止了原小生,伏在桌子上,感覺腦袋好像馬上就要爆裂開一樣,將十根手指插進頭髮,使勁拉扯,嘴裡喃喃道:“別說了,別說了,別說……”
沉默了一下,原小生突然冷冷道:“我現在可以明確告訴你,馬威可以放,但是必須立即離開條山,並承諾今後不再糾纏不清。特別是在老城區的改造問題上,更不能有任何非分只想。你再告訴馬威,老城區改造涉及到條山的百年大計,別說是一個小小的馬威,就是他老子馬德成站在我面前,只要把我這個縣長拿不下來,就別想妄動心思。還是以前給你說的那句話,這個縣長我可以隨時不幹,但是幹一天就要對得起我的良心,對得起條山四十八萬百姓!”
原小生說完拂袖離去。王雲平卻久久無法平靜,她儘管一直跟原小生保持着不正當關係,但從未將這個年輕人放在眼裡,說不好聽一點,在她的心目中,原小生其實只是自己的男寵而已。然而,原小生今天的表現,卻大出她的意料。
這個年輕人不僅揭穿了她的心思,而且讓從小就驕傲的像公主一樣的她,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這讓她禁不住開始回憶從國外回來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爲,開始反思自己。從國外回來後,自己實事上已經失去了人生方向,一味地想證明自己的能力給父親看,給周圍的人看,卻迷失了人生的方向,把責任拋之腦後,甚至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好在金錢還沒有對自己產生多大誘惑,自己還沒有伸手,要不然,恐怕離牢獄之災也不不遠了。
想到這裡,王雲平不禁哆嗦了一下,擡頭看着窗外的風景,才發現窗外梧桐的葉子已經開始片片凋零,不知覺中,秋天將至,自己整天在汽車與空調的保護下,竟絲毫沒有體會到這迷人的季節帶給人間的喜悅。
馬威離開條山後沒有多長時間,市紀委專案組一共五個人就駐紮在了復園一號樓。不過市紀委在復園並沒有停留多長時間,就搬到了一家不知名的賓館,開始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秘密行動。原小生知道該來的最終還是來了。
原小生一邊主持老城區的改造,一邊接受了市紀委的狂轟濫炸。從老城區的規劃到招標,從陳立東的問題到樊凡的問題,從工作到生活,市紀委無孔不入,不放過任何原小生能涉及到的問題。副書記李天亮、常務副縣長馬文傑、縣委辦主任馬新華、秘書廉傑,相繼被紀委傳喚,或者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突審。發改委、財政局、城建局、人社局、政府採供單位等等部門,無一不是市紀委調查的對象。
各種五花八門的舉報信像雪片一樣,飛往市紀委調查組辦公室的桌子上。不管是記名的還是不記名的,都會引起調查組的高度重視,冠之以徹查嚴辦的口號。
將近一個月的持久戰,查出來的都是一些子虛烏有的問題,但是市紀委調查組並沒有因此而撤離。原小生感覺身心俱疲,好像整個人都要崩塌了一樣。好在南素琴的到來,給原小生帶來了一絲心理上的安慰。
不過看着南素琴,原小生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是你自己要來的,還是你爸爸讓你來的?”
南素琴似乎一下沒能弄明白原小生爲什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眨巴了兩下大眼睛,看着原小生反問道:“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原小生苦笑了一下,卻沒有給南素琴說爲什麼。
南素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婉兒一笑,深情道:“是我和我爸共同的意思。我爸說男人在這個時候最需要安慰,就派我過來安慰你了。你不高興嗎?”
原小生搖了搖頭,走過去一把將南素琴的腦袋攬入懷中,喃喃道:“高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
自從市紀委調查組駐紮在條山之後,原小生就能感覺到,自己一下子變成了孤家寡人,除了馬文傑依然跟過去一樣,整天跟自己忙前忙後處理老城區改造的事情之外,幾乎沒有人願意跟自己多說一句話,唯恐避之不及。就連李天亮也在被市紀委傳喚了兩次之後,跟自己徹底劃清了界限。
付穎更是連一次電話都沒有打過。前段時間,爲了摸清市委的真正用意,原小生曾給付穎去過一次電話,得到的卻是一個諱莫如深的回覆。王雲平更是跟自己徹底決裂,也不過問老城區改造的事情了,整天不是在這兒搞調研,就是去那兒檢查,忙的不亦樂乎。其實目的還是爲了避開原小生。
這個時候已經不能說人情薄如紙,而是冷似水,冷如冰。大家心裡都非常清楚,市委此次以莫須有的的理由派駐紀委調查組,是市委書記李東權的意思。李東權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要拿下原小生這個不聽話的孫猴子。在沂南市,跟李東權過不去,無異於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甚至可以說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原小生隱約感到,這個坎恐怕是過不去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別說市紀委給自己來個欲加之罪了,就是整天駐紮在條山,也會讓自己受不了。
“素琴,如果我不再做這個縣長了,你還會……跟我嗎?”原小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問這樣的話。
“你說呢?”南素琴將腦袋緊緊地貼在原小生堅硬的胸前,臉上露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容。
女人是很敏感的,她能從男人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個小動作中,洞悉出男人的心思。從原小生的這句話裡,她能體會到原小生對她深沉的愛。
不過她也知道,以原小生的性格是不會說出下面的話的,便接着柔聲道:“無論你是縣長還是普通來百姓,哪怕只是一個要飯的叫花子,我也會一生一世跟着你。”
原小生感覺一股柔情從心頭一下子涌了上來,哽在喉嚨裡,久久無法散去,雙臂用力,將南素琴抱的更緊了。
皎潔的月亮像銀盤一樣懸掛在天空,在這個農曆八月十五,月圓團聚的夜晚,兩個人相互偎依在一起,卻都不願意再多說一句話。
過了一會,南素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掙開原小生的雙臂,道:“差點忘了,來的時候,我爸讓我給你捎句話,說讓你不用擔心,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
原小生點了點頭,卻並不相信南素琴的話。從目前的情形來看,李東權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己這個縣長拿下。事實上,在市紀委下來之前,李東權也把自己叫到市委談過一次話,態度非常明確,就是希望自己離開條山,到市裡或者其它縣市任職,原因是擔心跟王雲平不和,影響條山的二次改革。但是被自己拒絕了。
自己並不是不知道拒絕李東權後果,但是自己更清楚李東權這麼做的目的。馬威雖然離開了條山,但並不代表不會捲土重來。而且自己相信,一旦離開,老城區改造很快就會變成某些人的分贓大會。所謂的老城區改造,也會變成他們借條山二次改革之名撈錢的工具。甚至又會出現,跟陳立東在任時一樣的情景,因分贓不均而擱置改造開發。
陳立東在任時,起碼還沒有開工,即便是無功但也只能算不作爲,而目前老城區開發已經進行到一半,一旦擱置將會變成一個名符其實的爛尾工程。到那時候,條山老百姓恐怕要把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