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原小生沒有再繼續這個問題,接着問道:“你老家是哪兒的呢?”
權雲海道:“我是長平五家村的。”旋即問道:“原市長今天怎麼想起問我這些了?”
原小生不想被權雲海看出自己的心思就哈哈笑了笑道:“沒什麼,我就是隨便問問。你是我的秘書,要是對你一點都不瞭解,情理上說不過去嘛。別人會說我這副市長不關心下屬。你說是不是?”
權雲海馬上就更有些不自在了,將本來就只坐了一半的屁股,又往前挪了挪,顯得更加正襟危坐了道:“謝謝原市長關心。”低頭想了一下忽然擡頭問道:“原市長,我聽說您正在物色新秘書。我有哪兒做的不對的地方,請你批評指正。即使……即使以後不能再給您當秘書了,對我也是一個提高。”
原小生沒想到權雲海忽然會提出這個問題,可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換掉權雲海,起碼現在沒有說過,更沒有給任何人說過,說這種話的人豈不是在造謠生事,火氣騰一下就竄上了腦門,嚯地從大班椅裡站起來,看着權雲海問道:“這是誰給你說的?”
權雲海大概也沒想到原小生會發這麼大的火,難免有些害怕了,卻也不願意說出是誰給他說的,就哼唧了半天沒有說話。
原小生知道,如果自己繼續追問下去,即便是權雲海說出是誰給他傳播的這種謠言,也是於事無補,就看着已經是滿頭汗水的權雲海,心平氣和道:“權秘書,對不起,我剛纔有些過於激動了。請你原諒。”
此時此刻的權雲海知道自己失口說錯了話,早已是渾身不自在,想找一個補救的辦法,卻越是着急越是嘴裡沒詞,窘在那裡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原小生繼續道:“今天我要說你兩句。你知道,秘書的第一職責是什麼嗎?就是維護領導的形象。我有沒有給你說過要換秘書?沒有吧。更何況,市領導的秘書都是由市委辦安排的,我怎麼有權利自己給自己物色秘書呢。既然我沒有給你說過,也沒有這個權利,那就說明我不會換秘書。既如此,我覺得如果有人在你跟前傳播這種謠言,你應該予以澄清,而不是偏聽偏信。你明白嗎?”
權雲海急忙點頭道:“是的,原市長,對不起,我犯了錯誤,你處理我吧。我不應該相信他們在下面胡說八道。還說到了你跟前,我、我、我……”
原小生見權雲海已無話可說,便擺手道:“不過也沒關係。他們愛怎麼說就讓他們說好了。我這個市長也堵不住人家的嘴嘛。”
跟權雲海的談話,可以說並不怎麼協調。原小生倒是真的動了換秘書的心思。今天權雲海的表現暫且不論,起碼心裡的怨憤是有的。一個秘書心裡整天充滿怨憤,還怎麼工作。更何況昨天晚上給悶娃打電話的人究竟是不是權雲海,不能說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原小生換秘書的心思,終究沒有付諸行動。關鍵還是考慮到:如果自己真的將權雲海這個秘書換了,權雲海今後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過了,弄不好正科便是他這一輩子的終點站也說不定。只是,此後原小生對這個秘書多了一些提防。
時光如流水一般,整整過去了一個月,原小生的工作始終停留在“善後處理”這個層面。這讓原小生很不甘心,加之一個月來又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就更加覺得馬水成的死絕不會是自殺了。然而,沒有足夠的證據,程遠峰的工作沒有實質性進展,陳憲忠好像也在故意迴避,即便是懷疑也施展不開手腳。而蘭新天好像對於馬水成的死因調查,也已經完全失去興趣,隔三差五便會給原小生安排一些諸如信訪、接待之類的閒差。讓原小生難以從這些無聊的事務中脫身。好在李東權沒有再逼着自己跟付穎結婚,只是付穎有空便至的做法,讓原小生小有厭煩,不過也解決了生理上的問題,倒也樂得奉陪。汾城羣衆上訪的事情,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從那天悶娃等人捱打後,便也突然平息了。
期間倒還有一件半喜半悲的事情,常務副市長劉紅吉同志在病牀上痛苦地煎熬了一個禮拜後,終於駕鶴西去。給劉紅吉同志舉辦完追悼會,原小生順利進了市委常委。
這天剛剛上班,田明軒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讓原小生立即去他的辦公室一趟。而且沒等原小生問什麼事兒,田明軒就把電話掛斷了。
進了田明軒辦公室,原小生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田明軒正在熱水器前面給茶杯裡放水,水衝進杯子裡發出嘟嚕嘟嚕的聲音,好像田明軒內心即將噴發的火山。
“田書記有什麼事嗎?”原小生進門後沒有落座,就站在田明軒的身後直接問了一句。
田明軒頭也沒回就連刺帶諷道:“哦,是小原市長啊,坐吧。看你意氣風發的樣子,得償所願了嘛。”
原小生知道田明軒這是在說自己進常委的事情,卻也不願意跟他爭執,便不冷不熱道:“田書記這話說的可讓有點聽不明白了。”隨即坐在沙發裡。
對於這位曾經幻想過的未來岳丈,原小生現在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現在對田明軒唯一的印象只能有兩個字:倔強,倔強的讓人都無法接受。
這時田明軒杯中的水也放滿了,轉身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下來看着原小生半天才道:“哦,忘了給原市長倒水了。”說着就要起身。原小生做了的打住的手勢,也沒想在田明軒這裡喝水,道:“謝謝田書記,還是我自己來吧。”也不真的去倒水。
田明軒就把話題直接拉到了馬水成的問題上,問道:“原市長,馬水成的案子,你就不打算查了?”
原小生想了想,也不想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笑了一下道:“田書記,並不是我不打算查,而是市委態度不明朗,我也沒辦法嘛。”停頓了一下,馬上道:“要不,田書記給李書記建議建議?”
田明軒的臉上就一下子拉了下來道:“我說原市長,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市委明確規定,馬水成的案子由你負責,你讓我老頭子給李書記建議什麼。即便是建議,也應該是你原市長去建議,而不是我。你明白嗎?”
田明軒如此不客氣的語氣,讓原小生也有些不高興了,針鋒相對道:“田書記,既然你知道市委讓我負責馬水成的案子,那麼你就不覺得一直過問不太合適嗎?”
原小生此話一出,田明軒的眼睛馬上瞪了起來,他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原小生會這麼跟他說話,瞪了原小生半天才用質問的口氣道:“那好,原市長,我請問你,我還是不是沂南市委常委、副書記,政法工作是不是我的分管工作?”
看田明軒是樣子是要較真了,原小生也不想跟田明軒真正撕破臉皮,只好笑了笑語氣就軟了下來道:“田書記,你是知道的,市委沒有命令,我也很爲難。就算我現在非常清楚馬水成的死因明擺着存在諸多疑點,可那又怎麼樣呢?市委不讓查,我能怎麼辦?”停頓了一下,眼珠一轉接着道:“要不這樣,你先以政法委的名譽,責令警局和檢察院介入,先把查案的架子支起來,把證據擺在市委常委們的面前,然後提出對馬水成的死因進行復查,到時候就算是有人阻攔,也不可能了。你說呢?”
此次田明軒沒有發火,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一會擡頭看着原小生,聲音鏗鏘道:“好吧,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就相信你一次,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我還是要給你強調一點,你小子不準給我耍滑頭,要不然就是拼了我這老命,也要讓你小子好看。反正我這副書記也快到頭了,什麼不怕。你掂量着辦吧。”
停頓了一會,田明軒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繼續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你不覺前段時間汾城受災羣衆到市裡上訪的事情有些奇怪嗎?”
汾城縣下馬鄉羣衆集體上訪事件,從剛開始,原小生就覺得有些奇怪,但一時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會,就發生了悶娃等人被打事件,而且牽扯到了自己,後來上訪羣衆又自行離開了市裡,也就沒有來得及深究。現在田明軒提起,也不願意讓田明軒看出自己對此事的懷疑,就笑了笑問道:“不就是個羣體上訪事件嗎,有什麼奇怪的?”
田明軒用手指着原小生道:“你啊,真是……曉蓉整天說你多麼多麼聰明,現在看來曉蓉有些感情用事,言過其實了。你是從縣裡上來的,應該知道,但凡羣衆上訪,都是萬般無奈,下了很大的決心才上訪的,更何況這是一次羣體上訪,必然有組織者,如果他們的問題得不到解決,怎麼可能輕易離開。而且他們的人還在市裡捱了打。你以爲他們真的就是怕了嗎?”
這一點原小生倒是沒有想過,略作思索問道:“你是說,這些上訪的羣衆是受他人的指示?”
田明軒擺了擺手道:“現在還不好說,不過並不排除有這種可能。”又回到了問題上,接着道:“還有,那個冒充你的秘書給那個叫悶娃的羣衆打電話的人,究竟是什麼人?這個人肯定參與了毆打悶娃等人的事情。他是受了誰的指示,這些人爲什麼要這麼做呢?很顯然,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爲了阻止羣衆上訪,阻止對那四千萬救災款進行調查,想要捂蓋子,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