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餘城原配八九年前死了,留下四女一子,六年前,謝餘城續妻賀氏,隔年生了個小兒子,今年五歲。
李夏沉默的聽着郭勝的詳細無比的稟報,謝餘城長女如何,嫁到哪家,次女如何,又是嫁到哪家,續妻賀氏如何,長子如何,幼子如何……
這個謝餘城,她沒有太多印象。
她進宮時,他在江南東路漕司任上,蘇貴妃死那年,他病死在任上,倒是賀氏,她有幾分印象,賀氏生的那個兒子,在她手裡點的同進士。
李夏對新來的憲司謝餘城一言不發,在郭勝這裡,就是打聽完了,也結束了,他接着按步就班的替李縣令處理縣衙公務,安安生生當他的先生。
春去夏來,夏天也過的飛快,立秋那天,一大早,李夏就把鞦韆蕩的簡直要飛起來。
郭勝站在前衙,看着後衙飛起落下的鞦韆,感受着那股子撲面而來的愉快飛揚,不禁揚起了眉毛,什麼事,讓她高興成這樣?
進了八月,李夏趴在阿孃背上,看着姐姐手裡撐着的新給五哥做的一身靛藍戎裝。
八月十八,在錢塘潮最盛的這天,照規矩,羅帥司要演練水軍,今年羅帥司請了秦王觀陣,秦王讓五哥隨行。
五哥今年長高了不少,這一身戎裝,五哥穿上一定十分好看,不過,也就是好看,象專門演禮的侍衛一樣,中看不中用。
她也很想看錢塘潮。
她聽古玉衍說過不知道多少回錢塘潮,每次說到錢塘潮,古玉衍就眉飛色舞的厲害。
她頭一回見唐承益唐尚書,唐承益說她:靈動的象錢塘潮上的弄潮兒,後來她讓人畫過錢塘潮和錢塘潮上的弄潮兒……她想親眼看一回錢塘潮。
“阿孃,我也想去看錢塘潮。”李夏趴在徐太太背上提要求。
“五哥說錢塘潮險得很。”李冬摺好了衣服,伸手去抱李夏。
“五哥又沒看過錢塘潮。五哥上回不是說,錢塘潮可熱鬧了,還說廟子頭到六和塔,擠的到處都是人,那麼多人看,我也要去。”李夏在跟阿孃和姐姐講理方面,已經很嫺熟,而且很擅長了。
“你也知道人多得很啊,那你五哥不也說了,人家都是早半年一年前頭,就訂好了看潮的地方,咱們家又沒訂地方,你要看潮,準備在哪裡看啊?”徐太太捏了下李夏的小鼻頭,“連你五哥在內,就數你會講理。”
“先生說,好多地方看潮呢,明天問問先生,先生肯定知道哪兒能看潮。”李夏撲在姐姐懷裡,“姐姐也去。”
“把姐姐拖上,姐姐就不能說你了是吧?”徐太太失笑,伸手虛拍了李夏一巴掌,“等你大了再看。”
“就要今年看。昨天洪嬤嬤說了,阿爹這一任還有一年半,說要多吃幾回雞頭米,不然就吃不着了,雞頭米吃不着,錢塘潮肯定也看不着了。”
“你看看她,這小心眼多的。”徐太太失笑。
“阿孃,要是看不成錢塘潮,我會難過一輩子的。”李夏從姐姐懷裡,撲到阿孃懷裡,可憐巴巴的看着阿孃,用這一招對付阿孃,百試不爽。
“你知道什麼是一輩子!”徐太太又氣又笑又心疼,一巴掌摸在李夏臉上,“等你阿爹回來,問問你阿爹有沒有什麼法子。”
“阿爹那麼忙,再說,阿爹跟咱們一樣,又不知道怎麼看錢塘潮,還是問先生吧,先生說他看過好多回錢塘潮了,他肯定知道怎麼看。”李夏拽着徐太太的胳膊不停的搖。
“好好好。死妮子,簪子都讓你搖掉了,明兒讓你阿爹問問先生,行了吧?”徐太太一把抱過李夏,在她背上輕拍了下。
李冬看的笑個不停,阿夏這纏人的本事,真是,不管什麼樣的事,她都能從阿爹阿孃那裡纏下來。
隔天,李縣令和郭勝說了幾個孩子想看錢塘潮的事,還沒問到有哪兒能看,郭勝笑着直說巧了,他最愛看錢塘潮,只要在杭州一帶,年年必定去看潮的,早就定了地方,雖說不怎麼寬敞,可讓幾個孩子看潮,還是足夠的。
李縣令回來和徐太太商量了半天,到底不忍心讓小閨女萬一難過一輩子,定下來八月十七那天一早,請郭勝帶着,再讓洪嬤嬤帶着蘇葉等幾個丫頭,侍候李冬和嵐哥兒、阿夏一起去看錢塘潮。
至於他和徐太太,他就不說了,不能離土,徐太太也不便過去,讓人認出來不好。再說,有郭勝和洪嬤嬤兩個看着,李冬又是個極其懂事的,已經十分穩妥了。
十七那天寅正剛過,李冬帶着李夏、李文嵐一輛車,洪嬤嬤帶着幾個小丫頭一輛車,郭勝帶着了長隨騎馬跟着,往杭州城趕過去。
路上一點兒不敢耽誤,在臨安城買了點吃的,緊趕慢趕,申初剛過,就趕到了杭州城外,郭勝鬆了口氣,趕緊帶着兩輛車往事先定好的客棧擠過去。
離的老遠,車子就走不動了,李冬和洪嬤訂等人都下了車,郭勝在前,長隨在後,洪嬤嬤等人將李冬姐弟三人圍在中間,一路擠進客棧。
夥計迎出來,帶着諸人,徑直上到二樓,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再往前往上走了半刻來鍾,一片俯看着錢塘江的巨大黑石上,臨着錢塘江的一面,釘着木欄杆,用竹籬隔出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小間。
衆人進了其中一間,李夏轉頭打量四周。
隔間不大,站進來她們姐弟三個,再加上洪嬤嬤和兩個丫頭,已經很滿了,郭勝站在了隔間外,洪嬤嬤忙將隔間裡的竹椅子,拖了一把給郭勝。
李夏站在欄杆旁,極目遠望着蒼茫的錢塘江,江風獵獵,撲來而來,撲的她有幾分噎氣的感覺。
“風大,阿夏過來些,這邊背風。”李冬伸手去拉李夏,李夏甩開她的手,往旁邊挪了挪,繼續迎着風,看被大風吹的波瀾起伏的錢塘江。
她喜歡這樣迎風站着,她真喜歡眼前這樣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