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這點心思,自然不會在謝玲面前暴露出來,話說回來,就是要怪,也怪不得謝玲,難道還能指責謝玲射弩技術太好?推卸責任除了曾一時口頭之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說到底,是自己得意忘形,沒有提醒謝玲箭支有限。
再說,剛纔謝玲爲了挽救拴上了釣魚線的弩箭,真是差點拼上了命,光看那被漁線勒出血的手掌,就知道,這並不是她惺惺作態,以求獲得自己的好感,完全是真性情使然。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你不負我,我也不負你,現在兩人是同一條戰壕裡的戰友,只有並肩殺敵的情誼,沒有互相指責內鬥不休的道理。
王路勉強扯了扯嘴角,權當是笑,笨嘴笨舌地安慰謝玲道:“咱們也不算白忙這半天,你瞧,好歹你也殺了這樣多喪屍,我們先回家想想別的辦法,沒準明天再來,剩下的3只喪屍,已經轉悠到別的地方去了,我們輕輕鬆鬆就能把箭啊獸夾啊都取回來了。”
謝玲抽了抽鼻子:“那如果這3只喪屍沒走,別的地方喪屍反而也來了呢?”
真――真是個聰明的姑娘,這小腦袋瓜轉得就是快,馬上就抓住問題核心了。
別處地方的喪屍會不會轉過來?
那簡直就是一定、肯定、絕對會過來!
兩人所在的街道,正好是鎮中心的一段,前後大街上,到處是喪屍,很快就有別的喪屍來串門“填空”。
謝玲擡起眼,看着王路哀求道:“你想想辦法啊。你以前不是一個人的時候,也殺過很多喪屍嗎?”
王路感受到謝玲眼中難得的懇求之意,尷尬地別過頭――妹紙,不是哥哥我不肯想辦法啊,實在是沒招啊。
哥哥我也很想在你面前表現一番,舉着砍柴刀,大吼一聲從樓上跳下去,衝入喪屍羣中,殺得血流成河,回頭,迎來你在風中的一笑――那叫扯蛋!
身爲一個長年圍着工資獎金全勤考覈職稱論文轉悠的城市小白,王路早就明白,這世界並不是圍着你一個人轉悠的,該放手時,就得放手,該認倒黴時,就得認倒黴!
你的車停在人行道上,旁邊的一排車都沒帖罰單,就你一個人被警察叔叔帖了,怎麼辦?找警察投訴?告他沒有公平執法?傻了吧你!開車走人吧!還得謝謝警察叔叔沒拖你車讓你多交停車費呢。交警大隊的停車場,收費可黑着呢。
上小學四年級時,王路因爲被同學打了,找到老師告狀,結果老師輕飄飄地道:“爲什麼人家不打別人,偏偏打你呢?”
當時只有10歲的小王路聽了這話,把肚皮都氣破了,認爲自己遇上了世界上最混蛋的老師,但30歲以後,王路才真正明白,人家老師說的話那才叫博大精深啊,是啊,爲什麼人家不打別人,偏偏打你呢?
天意如此,非人力可違。
這世上,不如你意的事比比皆是,“把每件事做到最好”,是個美好的願望,但把它當真,非要和老天爺擰着幹,就是你的腦袋被驢踢了。
這道理太深,一時半會也和謝玲這純妹紙說不明白,王路只好笨拙地道:“就算是要想辦法,我們守在這裡也是白費力氣,回家想辦法吧,啊?”
這是明擺着說要放棄了。
謝玲用手背擦了把沾了淚痕象小花貓一樣的臉蛋,正好一眼看到那隻全身纏滿了釣魚線,一頭拉着一隻死喪屍正在原地徒勞打轉的喪屍,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傢伙搗蛋,自己早就成功了。想到惱處,隨手撿起屋頂上的瓦片,沒頭沒腦向喪屍砸去。
王路也不阻止,讓小姑娘發泄發泄也好,只是謝玲射弩時例不虛發,砸瓦片的準頭卻臭得要命,好多都砸到地上摔得粉碎,偶有幾塊落到喪屍身上,對它也沒什麼傷害。
謝玲越發惱怒,抓了更多的瓦片砸下去,腳下的瓦片被砸光了,露出了下面的蘆葦蓆,謝玲又轉身抓身後的瓦片――一幅不用瓦片把喪屍淹死不罷休的勁。
王路苦悶之餘,也有點好笑,畢竟是個沒走上社會的小姑娘啊――他的眼光突然一滯,死死地盯上了謝玲腳前那片掀光了瓦片後,露出來的蘆葦蓆。
王路猛地向謝玲撲過去。
撲到她的腳前,伸手就摸。
摸她腳前原本瓦片覆蓋下的織物。
沒錯!
手指才一碰到,王路就確認,那――
的確是蘆葦!
謝玲被王路撲過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等看清他摸着自己腳前的屋頂,嘴裡還唸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時,忍不住問:“幹什麼啊,這樣神神叨叨的?”
王路擡頭,臉上是一派狂喜:“蘆葦蓆啊!是蘆葦蓆啊!農村的房子,現在早就是水泥頂了,就算差一點的人家,屋頂上鋪的也是松木板和厚油氈用來防水!蘆葦蓆,這戶人家用的居然是老式的蘆葦蓆!”
謝玲隱隱想到了什麼,卻捉不住這一閃而過的念頭:“那這蘆葦蓆又有什麼用?把它點着了?扔下去燒喪屍?”
王路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你這想法真是太油菜了。就算是把這幢樓的屋頂的蘆葦蓆都拆了拿來燒,能不能燒死樓下的喪屍,都是個問題。”
看到謝玲已經瞪起了眼睛,王路擦着笑出的淚,伸出砍柴刀,捅了捅蘆葦蓆,席子應手凹陷下了一塊:“我們拆了這破席子,從屋頂直接穿到樓裡,我引開那3只喪屍,你跑出去撿箭,再回頭,殺喪屍!”
謝玲的眼睛立刻亮了,她飛快地接口道:“你用不着對付3只喪屍,我這裡還剩着一支箭呢,先把那隻纏着釣魚線的喪屍射死――不,不能先射它――先射左手街上那隻最強壯的成年喪屍,這樣,街上就只剩兩隻喪屍了。被釣魚線纏住的喪屍行動不便,這樣的話,你真正需要吸引的喪屍就只剩下一隻了。我們兩個人,喪屍也只有兩隻,其中一隻還帶着拖油瓶,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它們。”
好姑娘,真是個聰明的姑娘,王路才提了個醒,她就把具體的方法都想到了。
王路帶着欣賞的眼光看着謝玲,有的人,就是這樣,面對真正的危難時,纔會煥發出最燦爛的光彩。如果是太平盛世,謝玲只是個喜歡戶外運動,帶着慣有的傲驕的90後女孩子,但今天和自己面對喪屍的連番搏鬥,雖然只有短短一個下午,她,變得越來越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