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走進西南大學的藝術殿堂,李晨從未感受過如此的滿足,就好像時光倒流,又回到他開始學習繪畫的那個時候,只要拿着畫筆,就會有幸福的感覺。每當這時,他便會想起自己的姐姐來,想起離別時的囑託。
曾經是滿懷期望地進入學院,全指望能有所成就,能以一己之力支持起家來,好讓多年辛勞的姐姐從此豐衣足食,可殘酷的現實將他徹底打入谷底。而就在他幾乎徹底絕望的時候,幸運女神突然降臨。
當希望並非遙不可及時,他又想起臨別時對姐姐說過的話,不禁在心裡暗暗發誓,“姐姐,你等着瞧吧,我這次一定會成功!”
雖然暫時還達不到顧清風說的那種境界,但李晨和以往判若兩人的表現已讓同班刮目相看。就連老師們也開始關注這個曾是吊車尾的學生,願意走進那個只屬於差生的角落,站在他身邊,給他一些指點。
下午最後一節是希爾頓的畫史課,下課後這位藝術學院裡最年長的老師特意走到李晨身邊,“你是李晨同學吧,院長讓我轉告你,如果有空的話,去辦公室找他。”
“院長?!”,李晨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我知道了。”
“院長很看重你,以後可要加倍努力啊”,老學究總是不忘說些勉勵的話。
“謝謝,我一定會的”,李晨感動不已。
只等希爾頓離開,魏玩立刻拉開話匣子,“哇,你真是太厲害了!”
“拜託,你不用表情這麼誇張吧”,良好的氣氛被某人離譜的表情打得粉碎。
“一點也不誇張!照我看,院長一定是想把你招攬爲門生,真叫人羨慕”,魏玩流着口水,“如果是我,那該多好,老爸肯定願意把香榭爾街的那棟別墅當作禮物送給我的。”
“得了吧你,你還是想把打底和勾勒練好吧”,他倆說笑着,收拾起課本。
由於西南大學的知名度,各個學院的院長都是在學術界頗有威望的人物,地位絲毫不亞於一個省的省長。而就能顧清風來說,整個星球上擁有大畫師頭銜的僅有三個,而他就是其中一個。就憑這樣的身份,就算是聯盟裡的大員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
因此,學校對他不敢有絲毫怠慢。配的辦公室自然是最寬敞的,一旁還設有精緻的畫室。兩間房加在一起,面積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儘管如此,李晨放眼望去,裡裡外外還是堆滿畫板,以至於他推門進去,差點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幸好顧清風及時從畫板堆裡探出頭來張望,“是李晨嘛?”
“是我”,李晨小心地看着腳下,舉步維艱地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我的收藏實在太多,又不捨得封存起來,所以纔會亂了些”,說話間,顧清風理了理身上的黑袍。
“這些都是您畫的嘛?”,李晨吃驚地問。
“當然不是”,顧清風又把長髮理到背後,“這裡沒有一幅是我畫的,但這裡的每一幅畫都稱得上是真正的藝術品。比如這幅彌爾羅的聖嬰圖,你看這洋溢在孩子臉上的微笑,是多麼自然。你知道嘛,當初彌爾羅創作這幅畫的時候,其實臨摹的是自己的孩子。你若是仔細地看,就不難發現這畫裡充滿父愛……”
李晨很快便被顧清風說的那些故事吸引,一起陶醉在畫裡。真如後者說的那樣,“這就是藝術,無一處不洋溢着人類的喜怒哀樂!”
“不好意思,你看我,一激動就扯遠了”,顧清風微笑着放下手裡的畫板。
“我的收穫真的很大,讓我長了不少見識”,李晨連忙擺手。
顧清風望着他,“其實上次在畫廊看到你的畫,我就覺得你有非常好的潛質,很有可能達到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觸及的畫之極境!”
“畫之極境?是不是像您上次說的那樣,只要畫出神韻就能達到了嗎?”李晨脫口而出。
“呵呵”,顧清風仍不忘梳理長髮,“如果你能夠做到我上次說的,那你已幾乎能夠超越畫的第一重境界,寫實。進入畫的第二重境界,通神。可比起畫之極境來,那又算得了什麼!”
“真的有這樣的境界嘛?”,除了驚訝外,還有抑制不住的激動。
“當然有”,顧清風拉着他走向隔壁的畫室。
這裡面擺放的畫,一點也不比隔壁辦公室裡的少,唯一不同的是,竟清理出一塊足夠兩人站的空地。靠牆擺放着一幅畫,長兩米,高一米。單以尺寸來說,這比一般的畫可大了許多。當然,在顧院長的收藏裡,這還不算是最大的。
“來,幫一下忙”,由於畫用細綢子裹着,所以顧清風讓李晨輕輕地擡起畫板的一角,然後小心地把綢子揭開。
“看吧,這就是堪稱人間第一的傑作!”,顧清風拿着綢子的手,因爲激動而禁不住顫抖。
就在綢子被揭開的那一霎那,李晨只覺靈魂一陣異動,就好像是整個人被吸進畫裡。等他回過神來,再環顧四周,展現在他面前的竟是個奇麗的陌生的世界,高高的懸崖上聳立着殘破的神廟,已看不到神明的雕像,只有幾根高而直的圓柱直通天際。
忽然間,李晨聽到一段悠揚的歌聲,那曲調竟彷彿億萬年前一直流傳至今,竟如此悽婉,讓他忍不住落淚。禁不住轉過身,他看到一個美麗的背影,和一對黑色的羽翼。只聽歌聲繼續在迴盪,“暮色蒼茫的雲層之上,總是孤獨地飛翔,忍不住悲傷……”
天空灰濛濛的,陰雲密佈。本以爲會下雨,卻突然風停了。雲端出現亮光,化作金橋,一名赤足的男天使慢慢地走來,直到面對面只剩一步距離。儘管臉上露出笑容,歌聲中卻聽不到半點喜悅,“那對緊抓天空的翅膀,無法停歇。我聽到你的心在訴說,隨風漂泊的悲傷!”
他倆深情地凝視着對方,擡起的手卻終究沒能碰在一起。因爲忽然間天地一片混亂,光與暗攪在一起,失去一切顏色,只剩下黑與白。而混亂的中心恰巧就誕生在天使與墮翼的中間,由一個小黑點慢慢化作巨大的漩渦,咫尺變成天涯!
眼看世間萬物都被吹到天涯海角,他倆仍保持着那樣的姿勢,矗立在原地,即便長髮被吹亂,也毫不動搖。似乎從天邊傳來最後兩句歌聲,聽得李晨禁不住落淚了,“這是怎樣的心情,獨自流浪的痛苦。這是怎樣的感覺,孤身一人的寂寞。”
“真不愧是神的遺作,實在太完美了”,隨着顧清風的聲音響起,李晨只覺又有股巨大的吸力把他從畫裡拽了出來,轉眼之間便又身處在畫室裡,面前只有一塊潔白的畫板。
“怎麼會這樣?”,李晨茫然了。
“這幅畫叫魔曲,出自畫神離殤之手。只可惜原畫已經失落,你剛纔看到的不過是五百年前最富盛名的達芬奇大師留下的複製品。據大師本人的說法,他的畫尚不及原作的百分之一,只是初窺畫之極境”,顧清風轉過身,笑着問,“這下,你是不是有點感悟了?”
“是,是的”,李晨的心仍沉浸在畫境之中,久久不能解脫。
而自從見識過畫之極境後,他對繪畫更加執着,甚至近乎癡狂,就連魏玩拉他出去遊玩,也一概拒絕。不過後者並不死心,也沒啥記性,還是時常去找他。這不,魏玩又在他身邊嘮叨起來,“不是吧,你還要畫到幾時啊?”
“早着呢?喝酒你還是一個人去吧”,李晨正在湖邊寫生,打完底,上彩上到一半。
魏玩仍不放棄,“拜託,今天是上選修課的日子,你不會連這都忘了吧?”
“選修課,我有報過嗎?”,李晨現在是心無雜念,除了畫畫,其他事一概忘得精光。
“天啊,我看你要是再這麼畫下去,非傻了不可”,魏玩禁不住大發感慨,“你好好想想,我們不是一齊報了武道學院的選修課嘛?”
“是嗎”,李晨努力調取“內存”,老半天功夫才勉強回想起來,“貌似,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走,上課去”,魏玩伸手拉他。
“能不去嘛?藝術學院的學生選修武道學院的課,這根本就是個錯誤”,李晨很不情願。
“晚了,你難道沒看校規嘛,選修課不得放棄!”,在彪悍的魏玩面前,李晨的抗議無效。他連畫板也沒有收拾,就被魏玩拽去操場。
說起操場,那可是古典與現代的完美結合。別的不說,光是外部的磚牆至少有百年的歷史。而內部的裝修卻是全新的,設施都是一流的現代化產品。最值得稱道的就是繞場一週的彈性跑道,所有來參觀過的人,都會忍不住輕鬆地跑上一圈。
“奇怪?怎麼不見有人在上課呢?”,魏玩走進操場,環顧四周,卻不禁莫名。
“誰說沒有,那不是有個班嘛?”,李晨擡手一指。
魏玩立刻否定,“不可能,那可是女生班!”
“要不先過去問問?”,李晨建議。
魏玩的脾氣就是,一旦認準,死不更改,“說不過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同學,請問你們是叫魏玩和李晨嘛?”,問話的是位女老師,她有一頭漂亮的火紅的頭髮,而最亮眼的還是她那火爆的身材,就連寬鬆的運動服也繃得緊緊。
魏玩看得眼都直了,差點流下口水,只好由李晨來回答,“對,就是我們。”
“那你們跟我來吧”,女老師的眼中立刻露出不滿。
被帶進女生班時,所有的女生都盯着他倆,還在相互小聲議論,這樣的關注讓人很不自在,感覺像渾身爬滿小蟲。李晨又不禁後悔,“早知道就不來了!”
“大家安靜,今天我介紹兩位新同學給你們認識,他倆是藝術學院的李晨和魏玩”,老師的這番話立刻引起轟動。
當然聽到這話,最鬱悶的還是魏玩和李晨,他倆的第一反應就是,“媽的,肯定是被那天值班的老師耍了!”
“克莉雅老師,他們可是男生!”,立刻有女生提出抗議。
克莉雅明明很有同感,卻一臉無奈,“這是學院定的,我也沒有辦法。”
不過也並非所有女生都反對,“咦,表弟,原來真的是你!”
“表姐~”,李晨果然在人羣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單說身高,她只到李晨胸口,難怪剛纔沒有發現。但她長着一張可愛至極的娃娃臉,任憑是誰見到都會兩眼一亮。
“原來你有這麼好的表姐,怎麼早沒聽你提過”,魏玩又丟了魂。
“我只知道她也進了西南大學,可舅舅並沒告訴我她在哪個學院啊”,李晨說的倒是大實話,小一輩裡就他一個男丁,還屬他年紀最小,故打小他就倍受姐姐們的寵愛,和表姐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姐,你怎麼會在武道學院啊?”
“我……”,表姐纔要開口卻被老師打斷,“鄭秀,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
鄭秀臉一紅,退到一旁不吭聲了。看到她受了委屈,李晨便忍不住內疚,連忙自責,“都是我不好,害表姐被老師批評。”
“既然今天來了新生,那我再重複一下課上的規律。每堂課第一個內容就是熱身,現在開始,所有人跟我跑”,說着,克莉雅老師帶頭跑在最前面。
女生們本來就排着隊,整齊地跟在後面。魏玩和李晨根本插不進去,只好跑在最後。一圈,兩圈……就算是在武道學院,一般熱身只跑五圈,一圈四百米,也就是兩公里。可今天老師跑個不停,到了第十圈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在不斷加速。可憐一些女生毫無準備,立刻大口喘起氣來。克莉雅回頭看了一眼,魏玩和李晨卻面色不改。
繼續跑,到二十圈的時候,已經有女生開始掉隊。克莉雅再回頭時,發現能跟上自己的已然不多,看魏玩的表情已有點勉強,可李晨仍然面色不改,這讓她有些意外,“看來這兩個男生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弱!”
等到三十圈的時候,能跟在克莉雅身後的已寥寥無幾。除了個別女生外,就只有李晨,連看起來挺強壯的魏玩也倒在掉隊的女生堆裡。而更讓她吃驚的是,李晨就在自己身後,一點也不氣喘,連汗都沒怎麼出,就像才跑一樣,不由大爲吃驚,“這怎麼可能!”
不過這也難怪,要知道這一路跑下來,就連她這個武道學院的老師都感覺有些吃力,偏偏這個看似文弱的藝術學員新生表現得如此輕鬆。如此一來,她原本打算給新生來個下馬威的計劃只好作罷,禁不住感慨,“看來是我低估他倆了!”
“真,真看不出來,你,你現在體力這麼好”, 鄭秀雖然跑到最後,可也喘得厲害。在她的記憶裡,表弟只怕連三圈能不能堅持下來都成問題,所以這樣的結果讓她萬分意外。
其實李晨也很納悶,他自己有多少斤兩,心裡哪會沒數。從前在家裡只管讀書,家務可都是姐姐在做,所以他的體育成績一向徘徊在及格附近。可今天跑了三十圈,他的感覺居然是,再來三十圈好像也問題不大。在心裡一陣哀號,“天啊,難道我真成怪物了!”
本來這堂課還有其他內容,但克莉雅眼看自個帶的這羣女生幾乎都累趴下了,只好作罷。這可便宜了魏玩這頭“色狼”,趁着自由活動的時間,他已和健美的武道學院的學姐們打成一片。而李晨和鄭秀,這對許久未見的姐弟,則在旁聊起家常。
“我要好好想想,下堂課決不能讓他倆再這麼得意”,克莉雅陰沉着臉,暗暗下定決心。只可惜魏玩和李晨還渾然不知,他倆已被老師鎖定,這個學期等待他倆的將會是更多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