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李晨跟着那黑衣人直往下去。繞着螺旋階梯走了許多圈,他竟發現四周很是熟悉,“怎麼又到這了?”
走廊的盡頭還是那麼黑暗,穿過猙獰的野獸大門,他果然又看到那個畫技出衆的老瘋子,後者正在牆上揮毫潑墨。只是不知,經過這麼久,他又翻來覆去,畫過幾回。只是同樣的壁畫前,多了另一個身影。看清後,李晨才發現,她是如此風姿綽約。
“父親,你該休息了”,那人溫柔地說。
一聽到那個聲音,李晨驚呆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這怎麼可能?”
頭罩揭開,露出那一頭金色的捲髮,即便是在昏黃的燈光下,她那雙眼睛依舊比皓月星辰還要明亮。李晨一眼就認出她來,海族的女王。不過她現在絲毫沒有慶典上那股凌人的盛氣,只有出人意料的體貼和耐心。
父女!雖然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將所有這些聯繫起來,李晨已十分確信老瘋子和女王的關係。此時,女王又取出食盒,打開蓋子,頓時一股芳香四溢,“父親,你該吃點東西了。”
老瘋子鼻翼抽動,顯然是心動,可以仍捨不得放下畫筆,“好香!乖女兒,你的手藝又有長進!”
“父親,還是我來餵你吧”,女王叉起一塊肉,小心地遞到老瘋子嘴邊。
“原來她不只是海族的女王,還是位孝順的女兒”, 這景象讓李晨一陣感動,不禁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姐姐來,“也不知道她過得好嗎?”
他稍一走神,老瘋子那邊早已畫完,終於騰出一隻手來,抓起美食,直往嘴裡塞。女王笑着看他,溫柔地說,“慢慢吃,還有的多。”
“好吃”,別看老瘋子的個頭不大,吃起來連十個壯漢也未必能及,盒裡的美食很快便被他掃蕩乾淨。不過看他表情,絲毫還意猶未盡。
“繼續幹活”,他細心地將手擦拭乾淨,這纔拿起筆,重新畫畫。他是邊畫邊講,女王則側耳傾聽,報以恬靜的笑容。感受着這份溫暖,他們都似乎忘記時間的流逝。
直到女王腰間的貝殼跳動,滴滴作響,還有白光閃動,這氛圍才被打破。女王打開貝殼,掃視一番之後,竟眉頭皺起。別看老瘋子仍在不停地畫,也未回頭,卻似看到她的表情,於是便說,“乖女兒,你去吧!別耽誤你的正事!”
女王的眼神中流露出不捨,可她終歸還是站起,“父親,你可要多多保重!”
“我這把老骨頭,硬朗着呢,你儘管放心”,老瘋子哈哈大笑。
“那我走了”,女王轉身離去,可三步一回頭,仍是流連。多虧這樣,李晨方纔來得及反應。他就藏在出口,若是女王直接經過,他根本不及躲閃。不過多了幾秒迴旋,情況就大不相同。憑藉蟲族的特徵,他手足上生出許多倒鉤,迅速攀上過道頂部。
女王徑直從他下方穿過,並無半點異樣,李晨這才長舒口氣,“還好沒被發現。”
眼看女王的身影漸漸遠去,他方纔想下來,只聽老瘋子一聲怪叫,“小子,既然你早就到了,爲什麼不早過來!”
李晨一陣心驚,差點從頂上掉下來。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人發現,實在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當然也不用說,就算他不過去,水流中也憑空生出一股吸力,將他引到老瘋子跟前。後者一把將他拽到畫前,“你來得正好,這幾日我剛好又想通一點關鍵!”
“若是爲畫而畫,則落於末流。我參悟畫神遺作多年,方纔領悟出一點道來。所謂畫者,道也!”到了老瘋子嘴裡,只一點就能滔滔不絕,展開長篇大論。最讓李晨感動的是,這些話裡面根本沒有廢話,都是經驗之談,讓他大開眼界。
最讓李晨意外的是,老瘋子似乎並未正式學過繪畫,他的畫技純粹是從離殤的作品中悟出來的,這份天資實在是恐怖。隱隱中,李晨似乎領悟,爲什麼老瘋子始終不能再有突破。他一點眉心,“區分神靈信徒的關鍵,就是靈魂裡的神力種子吧!”
他正想着,老瘋子說話的強調又變得古怪,“我所繪一草一木,都用心體會。自以爲已將草木之道融入畫中。可畫成之後,仍不能合乎大道。究竟是草木之錯,還是我的錯?”
李晨不禁搖頭,替他惋惜,“若沒有畫神種子,便不是畫神信徒,又豈能達到畫之極境。”
“一定是我的錯!你知道嗎,我究竟錯在哪裡?”,老瘋子一把抓住李晨,可憐巴巴地問他。
“這是因爲”,李晨片刻猶豫之後,方纔想說,老瘋子已跑出老遠,大聲嚎叫起來,“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
顯然他又瘋了,將滿地的垃圾攪得更加凌亂。李晨自然不會做被殃及的池魚,只好無奈地退出來。只是他仍有些惋惜,在他看來,若是老瘋子能再清醒久些,說不定他能套問出更多關於畫神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已走出塔底,轉了許多圈後,眼看就到大殿門口。這時,他身後響起咚咚的腳步聲。他連忙停下,“難道是守衛?”
回頭一看,果然是重裝的神殿衛士,漆黑的面罩讓人看不出一絲表情,而他們說話的聲音一樣是冷若冰霜,“公主殿下正在出口處,她要找你!”
“是殿下?”,李晨一驚,沒想到恍惚之間,日子居然過得這麼快。
“跟我來”,衛士領着他走向高塔出口。
李晨遠遠就瞧見皇家的飛艇停靠在港灣內,赫本身着靚麗的便服,等在一旁,一瞧見他便歡天喜地地跑過來,“你們終於出來了!”
“殿下”,李晨畢恭畢敬地行禮,絲毫不敢馬虎。
只是還不等他彎腰,赫本已拽着他上飛艇,“走,我帶你去個有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