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9.接親戚（一更）
魏嬤嬤進門，饒是輕手輕腳的，歪在軟榻上小憩的鄒氏仍是睜開了眼。
“都走了？”鄒氏起身，一眼就看到旁邊小櫃上的青玉牡丹。
那是去年鄒氏大壽，沐元誠花費不少功夫，親手雕刻而成，送給她的壽禮。當時鄒氏喜歡得不得了，讓擺在她時時能看到的地方。
如今再看，那美麗溫潤的玉石，富貴榮華的牡丹，精緻絕倫的雕工，竟都覺得醜陋礙眼。
“夫人帶着公子小姐都出發去丞相府赴宴了。”魏嬤嬤回答鄒氏的問題。
“我沐家，哪有什麼公子？”鄒氏恨恨說着，一把抓過那青玉牡丹，便砸到了地上去！
魏嬤嬤嚇得尖叫一聲，就見那上等美玉碎得不成樣子，散得滿地都是，她看着只覺得心疼得不得了。
“老太君息怒，千萬保重身子啊！”魏嬤嬤給鄒氏撫着後背，“老爺的子嗣之事，也只有老太君能給他操心做主了！”
“這個家，我能做什麼主？容嵐那個賤人，真是好厲害的手段！這些年把振軒拿捏得死死的！她自己生出不來兒子，就該早日給振軒納妾！”鄒氏提起容嵐，面色鐵青，彷彿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魏嬤嬤嘆氣，“老太君莫急，老爺正值壯年，只要他肯，就斷不會沒有子嗣的。畢竟夫人不是尋常人家出來的，是有大本事的，老爺有了夫人那樣才貌雙全能文能武的人相伴左右，別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也不奇怪。但男人啊，哪有不貪圖新鮮好顏色的？在府裡有夫人在，老爺潔身自好，素來沒那心思，等夫人不在跟前兒，老爺見了新人，只要有人從旁推他一把，便沒那麼多避諱了。”
鄒氏聞言，面色和緩，“多虧你給出的好主意！原我是想把侄女接到家再做安排，但容嵐讓她撿來那野種兒子盯得死死的，最後定跟上回一樣成不了。”
“是啊！”魏嬤嬤嘆氣。
上回鄒氏給沐振軒安排的可是魏嬤嬤的小女兒，這會兒還整日在家裡哭。
鄒氏看出魏嬤嬤的心思，便說到，“你放心，只要這回的事成了，振軒的心思扭過來，以後的事都好說了！孫子我是不嫌多的！”
魏嬤嬤連忙跪在地上給鄒氏磕頭。
“我也不爲難振軒，只要容嵐安安分分別鬧事，到時候不管振軒得了幾個兒子，全都記在容嵐這個嫡母名下，我養着。但世子之位定是不能給那個野種佔着，等振軒有了親生兒子，滿週歲，就把世子之位拿回來！”鄒氏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兒孫滿堂的畫面，說着面上便帶了一抹笑。
“老太君讓鄒小姐在紅林城等着，以舅太爺病了爲由，讓老爺去接。舅太爺和鄒小姐能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嗎？”魏嬤嬤有些擔憂。
鄒氏輕哼，“他們哪會不懂？年年來信想上京投奔我呢！這回我一去信，可不就巴巴地來了？我原是不想管鄒家那一羣喂不熟的白眼狼，但思來想去，這種事，還得是自家人才穩妥，有什麼事關起門來就辦了，也不會傳到外面去。鄒家那些眼皮子淺的，我指頭縫裡給他們漏點就感恩戴德了，倒也簡單。”
“老太君說的是。”魏嬤嬤連連點頭。
“我那小侄女婉茹，雖是我大哥一把年紀納妾生下的庶女，但模樣長得俊俏，自小也是讀過書的，能識文斷字。原本鄒家打的就是把她許給振軒做小的主意。前幾年送她來京城住過一段，偏偏那會兒振軒奉命出征，就打了個照面兒，又碰上她嫡母過世，便送回去了。後來給定了一門親，還沒過門，對方出意外沒了，一來二去的耽誤到現在。”鄒氏嘆氣，“這回人接來，振軒若是不要，以後連我這個娘也別認了！”
魏嬤嬤連忙說着好聽話寬慰鄒氏。
此時，在距離萬安城有六七日車程的紅林城，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裡。
沐振軒睜開眼，腦袋有些昏沉。
“表哥……”嬌柔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沐振軒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就見他自己赤身露體，旁邊躺着個眉目含情的年輕女子，正是他昨夜才見到的表妹鄒婉茹！
這月沐振軒沒什麼公事需要處理，軍中事務他大都交給顧楓和沐元誠去辦，想在府中多陪陪容嵐，早日讓容嵐消氣，他好搬回清容院住。
那日鄒氏突然着急上火地找沐振軒過去，說是她的大哥鄒銘帶着兒孫進京來探親，誰知半路突染風寒，停在紅林城裡養病。
鄒氏當時急得不行，讓沐振軒親自去接人。
那是沐振軒的親舅舅一家，他當時也沒多想，便帶着兩個隨從出發來了紅林城。
昨日入夜纔到，按照鄒氏給的地址找到了鄒家人臨時賃下的一個小宅子，發現除了鄒銘之外，就只有沐振軒的大表哥鄒耀光，和最小的庶出表妹鄒婉茹。
鄒銘看起來已沒有大礙，說是前幾日病重，吃了藥，好得差不多了。
昨夜鄒耀光非要拉着沐振軒喝酒，說幾年沒見，好好敘敘舊。
酒勁兒很大，沐振軒記得他被鄒耀光攙扶着進了一個房間，倒頭就沒有什麼意識了……
“表哥……”鄒婉茹用被子裹着身子，垂着眼眸說，“昨夜我本已睡了，不知表哥爲何會來這裡，還……還……”
沐振軒眸光倏然變得幽寒陰鬱！
到此時，他如果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話，就是真蠢了！
從一開始，這就是鄒氏處心積慮給他設的“美人計”！
鄒銘風寒是假的，在這裡等着他過來，再設計讓他跟鄒婉茹成就好事纔是目的！
因爲到了京城沐家，這種不入流的伎倆很難成功，上次鄒氏已經用過一回了。
沐振軒都能想得到，接下來鄒耀光定會說，他昨夜也喝多了，迷迷糊糊把沐振軒送錯了房間。
至於下藥之事，是絕對不會有人承認的！
“我本是清白的身子，如今已成了是表哥的人，若是表哥不要我，我也不能活了……”鄒婉茹說着，便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振軒？表弟去哪兒了！”鄒耀光在外面喊，“昨夜我親自把他送回房的，人怎麼不見了？”
“讓你不要拉着振軒喝酒，你以爲他跟你一樣沒正事？”鄒銘在訓斥鄒耀光。
……
一出好戲。
沐振軒起身下牀，撿起自己的衣服穿好，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振軒！你，你怎麼在……”鄒銘看到沐振軒從鄒婉茹的房間出去，臉上的震驚恰到好處。
“表弟你把婉茹怎麼了？”鄒耀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舅舅，表哥，你們放心，我會對錶妹負責的。”沐振軒神色淡淡，垂眸掩去眼底的陰翳。
這讓原本準備了好多戲碼還沒上演的鄒家父子都呆滯了！鄒氏來信說了沐振軒死活不肯納妾，讓他們千萬準備妥當，可他怎麼這麼快就鬆口了？
繼而鄒家父子又高興起來，畢竟跟京城沐家攀上親事，是他們多年以來的心願。
鄒婉茹是又驚又喜。
自小就有人告訴她，將來要嫁去京城的。她等啊等，盼啊盼，第一次見到偉岸俊朗的表哥便芳心暗許，這次收到鄒氏的信雀躍不已，直到昨夜，她終於如願以償。
沐振軒出手闊綽大方，給鄒婉茹另外置辦了一輛華麗的馬車，又在紅林城給鄒家每個人添置了新衣服，吃穿用度都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但自始至終，沐振軒自己白天並沒有在紅林城走動過，他的隨從也沒在外面露面，全是他出錢，讓鄒家的下人去辦事。
到晚膳時，沐振軒讓人置辦了一桌豐盛的宴席，跟鄒家人共飲。
“以後咱們就真是一家人了！”人逢喜事，鄒銘喝得紅光滿面，“振軒啊，你表兄表弟外甥，可都指望你拉扯一把了！”
“表弟，來，我敬你！”鄒耀光喝得醉醺醺的，說着擡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瞧我這嘴！以後該叫妹夫了！哈哈！”
沐振軒微笑，“叫什麼都行，一樣的。”
“表哥，我記得你愛吃這個。”鄒婉茹給沐振軒夾了一塊魚肉。
沐振軒在容嵐面前從來不吃魚，但鄒氏在外人面前總說沐振軒愛吃魚。
沐振軒慢條斯理地把那塊魚吃了，“謝謝表妹。”
鄒婉茹面色羞紅，“表哥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婉茹。”沐振軒點頭，從善如流。可他明明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但以爲榮華富貴近在眼前的鄒氏父子，和心中歡喜雀躍的鄒婉茹並沒有注意到。
“舅舅，表哥，婉茹，你們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出發前往萬安城。”沐振軒說。
“表哥不跟我們一起走嗎？”鄒婉茹抓住沐振軒的胳膊，眸光癡纏，柔得能滴出水兒來，只覺得自己這些年的苦苦期盼終於被上天看見，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好紅林城有些軍務要處理，不然我也不能擅自離京這麼久。我既然來了，需得處理好再回去。”沐振軒正色道。
“那我們在這裡等表哥一起走！”鄒婉茹當下只想時時瞧見沐振軒。
她去過鎮國公府，自知不論方方面面都不能跟容嵐比，便希望在回到沐家之前，能多些跟沐振軒相處的時光，最好是早日懷上孩子，如此她才能站穩腳跟。
“小事，只是必須我親自露面。你們先走，娘牽掛舅舅，在家中定等急了，我這邊一兩日內事畢就追上去了。”沐振軒說。
“好好好！都聽你的！婉茹，別不懂事，男人外面的事你少管！”鄒耀光訓斥鄒婉茹。
晚膳後，沐振軒便在夜色之中離開了那座小宅子。
翌日清晨，鄒婉茹坐着華麗的馬車，穿着沐振軒給她買的華貴的新裙子，精心打扮，滿心歡喜地離開紅林城，往萬安城的方向去。
傍晚時分，鄒婉茹掀開車簾，發現馬車進了一座山谷。
車伕說這是沐老爺特地交代要走的近路。
鄒婉茹的丫鬟便說是沐振軒想讓鄒婉茹早點到沐家，給她名分。
鄒婉茹聞言心中甜蜜不已，輕撫着自己的小腹，“我只想給表哥生個兒子，別無他求。”
就在鄒家的兩輛馬車行至山谷中央時，異變突生！
一羣蒙面匪徒從山上衝下來，一句話沒說，揮刀就砍！
淒厲的慘叫聲只持續了片刻，山谷中再次歸於平靜。
鄒銘被人一刀抹了脖子，鄒耀光一刀穿胸，鄒婉茹和她的丫鬟倒在一起，瞪大眼睛，滿面驚恐，身下流淌開一片血泊……
將所有的財物洗劫一空後，匪徒消失在山谷中。
此時，沐振軒正在紅林城和萬安城中間，距離紅林城只一日路程的鳳陽城中，順道拜訪他的老部下，鳳陽城的王太守。
王太守自是巴結着沐振軒，盛情挽留，但沐振軒說他只是路過打聲招呼，要前去紅林城接他的舅舅，不可耽擱。
就在王太守親自送沐振軒出城時，接到報案，歸屬鳳陽城管轄的一座山谷中發生一起劫財殺人慘案。
“主子，都處理乾淨了。”沐振軒的其中一個隨從出現在他身後，壓低聲音說。
沐振軒脣角冷笑一閃而逝，“好。隨我前去紅林城接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