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逼着去選擇用死亡對抗命運,又有多少人是在無數閒言碎語裡撿起自己最後的尊嚴,選擇在死神面前的大無畏。
“如果能有別法,我絕對不會如此。”
是的,如果能有別法,或者說,如果沒有滅世之戰,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壯又令人感慨的故事。
南宮小瑾看着姑蘇青山進入失心塔,約有三日,風平浪靜的三日,姑蘇青山從失心塔內有些疲憊的走了出來,神情卻極爲興奮,回過頭來看了眼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失心塔,然後對南宮小瑾道:“南宮阿姨,嗜血魔脈開始復甦了,原來,嗜血魔脈也是神脈的一個分支!並且對魔物有着非同一般的壓制作用。”
南宮小瑾略微驚訝,但是想到那日帝袍少年所說的恢復你的本來面目之語,便知道姑蘇青山所言非虛,輕輕點頭,問道:“失心塔的詛咒是怎麼回事?一直以來,我與姑蘇族人都不怎麼明白那詛咒是怎麼出現的?”
姑蘇青山聽到如此問題,至今還心有餘悸道:“裡面有一頭魔物擅長詛咒之力,在失心塔內,我就是在他的手xiati味到生命的威脅,還好他已經重傷式微,否則我還真有可能走不出來呢。”姑蘇青山忍不住裂開嘴道,劫後餘生的感覺不錯。
南宮小瑾停頓一下,走到失心塔面前,撫摸着上面的符文,似乎通過溫潤的塔身看到懸掛在內部的青玉杖,閉上眼睛,細細感受,久久不語,然後對着身後的姑蘇青山道:“你先離開吧,讓我一個人靜靜,還有,你女兒姑蘇晴兒當初自閉異樣血脈,現在我留下一滴清靈玉液給她,替她復甦血脈,不過需要人在旁把握一下,你去看看,剛好彌補你當初的過錯。”
姑蘇青山沒有絲毫猶豫便告辭離開,確實,姑蘇晴兒的事在他被囚鎖之後,便是其最大的心事。
“南宮家的血脈,南宮家的罪人,南宮家的前輩,你是否還在耿耿於懷?”南宮小瑾輕聲道。
她不知道當初蕩魔老人是怎樣得到那清靈玉的,更不曾知曉是哪位前輩,又是因爲什麼原因被宣判爲罪人,以血肉之軀融爲清靈玉。但是作爲南宮家族的唯一子嗣,南宮小瑾卻忍不住傷懷,以前的親人都已死亡,就是朋友都所剩無幾。現在,來到失心塔前,若有若無的感受到家族血脈的氣息,不可遏制的思念起以往的歲月。
所有見過南宮小瑾的人,大多數都是將思維停留在她那張已然蒼老,佈滿皺紋的臉上,就連說話的方式都像是在對一位老人所說,然而他們從未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老婆婆也曾年輕過。年輕人擁有過的夢想,她不僅過去有過,便是現在,也有!因爲她的壽命是悠久的,她的思想是無邊界的!
南宮小瑾尋求他人的正在尋求,聆聽他人的正在聆聽,但是也在尋求心之所至,聆聽魂之所欲。
久而久之,南宮小瑾愈加孤寂,不再和老友相聚,和與她生存一般久遠的強者一樣,喜歡找個孤僻無人的地方隱居。
後來,南宮小瑾遇到天蘭夫人,不知爲什麼就和她相知相交,觸膝長談至天亮,感情的交融造就情同手足的姐妹,現在想來,可能是因爲天蘭夫人能夠體味到南宮小瑾的孤獨,更是善解人意到心意相通,南宮小瑾渴望被理解的心情在她那裡得到最大的滿足。
如果撇開天蘭夫人不談,再去除幾個能以生命相交的好友,南宮小瑾真正在意的只有那根青玉杖。
青玉杖在手,南宮小瑾便心神安寧,若是失去,便如平凡人食不果腹般輾轉反側,渾身難受難眠。
這幾日,南宮小瑾幾乎沒有睡眠,實在孤苦難熬的時候便來到失心塔旁,怔怔的看着塔身,憑藉着歲月給她與青玉杖架設的橋樑,感受到青玉杖同樣有些無奈的心情,南宮小瑾不自禁的笑了起來,原來,物也是有感情的啊!
話說這青玉杖和失心塔原來並非一體,青玉杖是東陽老人所鑄聖兵之初兵,後來爲蕩魔老人所得,最後以這青玉杖爲核心,熔鍊清靈玉爲失心塔,但是真正的中樞卻是青玉杖,畢竟這青玉杖在當時已經晉升到極高層次了,加之東陽老人對初兵的看重,花費諸多心思,擁有諸多不可思議之力,所以蕩魔老人才能夠以重傷之軀封印敵方諸多頂尖強者。
南宮小瑾在失心塔側又待了一會兒,然後便離開,失心塔是姑蘇家一座大陣的中樞,她是不可能帶走的,即便當初是她贈予姑蘇家。
聖龍立軒在小院內,與姑蘇歐鵬等人斟酒對飲,暢談甚歡。
日落西沉,吳子凡來到小院,大笑着要與聖龍立軒不醉不歸,嬉笑道要去喝花酒,聖龍立軒打趣道:“只是不知嫂子作何感想?”
吳子凡訥訥不語,翻起白眼道:“只是喝花酒,對,只喝酒……”
看着吳子凡不再自信的臉面,聖龍立軒不覺開懷大笑。
“對了,吳老哥
,那頭黑毛驢呢?”聖龍立軒突然好奇的開口問道。
吳子凡將杯中酒緩緩飲盡,然後看着聖龍立軒鄭重說道:“且不說那兔崽子,還請端木老弟說說,你爲何要進鐵令山脈吧?如果相信老哥我,說出來,我給你些建議,其實鐵令山脈內的危險一點都不比外界少。”
“這從何說起?按南宮前輩所說,裡面是鎮壓着諸多魔物,但是對本世界的生靈,應該多有照顧?”聖龍立軒不解,旋轉着手中酒杯道。
姑蘇歐鵬和姑蘇桖二人覺得在這裡妨礙他和吳子凡交流,便藉口離開了,庭院內只剩聖龍立軒和吳子凡二人。
夕陽餘暉落在庭院,透過稀稀疏疏的樹葉落下,淡淡的斑駁樹影籠罩着聖龍立軒二人,讓聖龍立軒不禁感嘆時光易逝,已然秋至,只是不知自己還能度過多少春夏秋冬的四季輪迴。
吳子凡閉上眼睛,不知道是在回味姑蘇家珍藏美酒的芳香餘味,還是記起在鐵令山脈中的種種。
自己的苦自己知,所以吳子凡每每與人交談到鐵令山脈的時候,或者閉口不語,或者一語帶過,總而言之,絕不會認真詳談,因爲你說的再過艱難,別人也未必在意,加上鐵令山脈確實有些詭異,危險的地點時時變幻,若是詳細告訴別人,或有可能是害了他。
不過對於吳子凡的緘默不語,大多數人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爲誰沒事會往鐵令山脈跑呢?不過也有些嗜武如命,也有像當初吳子凡那樣走投無路邁入此中的絕望之人,毅然而然的走了進去,只是結局,很少有人知道,只是有人在山脈的某些地方見到白色枯骨,便一傳十十傳百,說他們都已經成爲死人,這樣,倒阻止許多人前往鐵令山脈尋找機緣的衝動了,畢竟,生命只有一次。
“鐵令山脈,是鎮壓魔物不錯,但是你忘記南宮前輩所說的,鐵令山脈也是訓練天才強者的地方,若是一帆風順,又有什麼作用呢?”吳子凡輕然道,然後放下酒杯,盯着聖龍立軒俊朗的面容。
一頭烏黑長髮在夕陽餘暉下,映的有些微紅,像是走投無路的浪子,又像是不羈自由的浪子,在這一刻,走投無路和不羈自由有了同樣的意義,那就是自我!
聖龍立軒選擇進入鐵令山脈,受到許多束縛,若是藉由那某感應說事,聖龍立軒可以說是浪跡天涯的浪子遇到一分大機緣,但是實際上,聖龍立軒知道,可能這就是命,無法躲藏的宿命。或許,浪子的宿命便是浪跡天涯,這一宿命在他出生時的那一刻便被註定。
吳子凡收回目光,感嘆道:“當初是黑毛驢帶我在鐵嶺山脈內遊走,所以才能避免諸多危險,雖然說我在裡面沒有見到人族生靈,但是看到諸多人的枯骨,還有許許多多你無法預知的危險,我親眼見到在天空遨遊的巨大雄鷹突然被地面上裂開巨縫的沼澤吸食掉,那股吸引力,現在我才知道屬於魔物!這般說來,鐵令山脈的鎮壓效果或許並沒有那麼明顯!”
似乎知道聖龍立軒的疑惑,吳子凡接着道:“是不是覺得以我和黑毛驢當時的修爲,在鐵令山脈內也不能安然無恙吧?”
聖龍立軒點頭道:“嗯,那黑毛驢雖然說修爲也是高深,可是加上吳老哥你,在當時,恐怕連一位強大的帝者都不如,又如何能夠在強大魔物和危險並存的鐵令山脈中安然無恙的呢?”
吳子凡不自禁的望向東方,好像看到黑毛驢正擡起頭來朝他吱吱的大笑,刺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嘴角浮現一抹笑容道:“小兔崽子,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啊!”
“這從何說起,難道有何隱秘?”聖龍立軒停下要喝的杯中酒,意識到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容易。
黑毛驢不同於尋常的妖獸,至少在他看來,黑毛驢的速度就已經比傳聞中的玄馬還要快上幾分,至於攻擊力,從直覺來說,聖龍立軒認爲黑毛驢也應該是極爲兇悍。
吳子凡輕輕道:“黑毛驢遇我時,爲帝境巔峰!不過與一頭魔物相鬥,身受重傷,而他所陷入的沼澤又有禁錮其修爲的效力,所以只能在裡面如同凡物一樣掙扎,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能從弱小身軀裡激發那麼大的力量將它拖了出來,可能也是我和它的一份緣分吧!後來,遇到輕小兵前輩的遺留,以我當時的資質,其實沒有可能得到的!”
“那?”聖龍立軒疑惑道。
“小兔崽子以自身修爲境界爲我做嫁衣,讓我的天賦資質都晉升到妖孽水平,也只有這樣才能得到輕小兵前輩的傳承,只是這樣,小兔崽子卻一直跌落到王者境巔峰,至今還沒有復原過來!”吳子凡感慨道。
聖龍立軒不再言語,在心中感嘆,這是不是獸與人的差別?
人心複雜,獸念單純。救人一命,人不會以命相報;而助獸一臂之力,獸卻有可能付出生命來報答。不知道這是不是對人自詡爲萬物靈長的挖苦和嘲諷?
聖龍立軒
的思緒並沒有停留在這裡,而是回到起初的問題:“那黑毛驢前輩在哪呢?”
聽到聖龍立軒稱呼黑毛驢爲前輩,吳子凡不覺開慰的笑了起來,道:“別喊他前輩,他會得寸進尺的!”
聖龍立軒聽到吳子凡如此說,也笑了起來,嘴角上掛着的弧度如同敬意一樣明顯。
“它在前不久離開的,不過未曾告訴我是什麼事,但是我想,應該和它提升修爲有關吧?剛纔我感應到它在呼喚我,可能遇到一些事,所以今晚過後,我便會離開去找它,這頓酒也是離別酒了。”吳子凡有些感傷道:“不過有緣再聚,按南宮前輩所說,滅世之戰在即,你我相見之日不會太晚,對了,將這塊玉佩拿着,以後到了慶陽城,只要舉着這枚玉佩,便會有人來接待,更是能夠見到威海生,相信會對你有所幫助!不過要說一下,在中央之地,也就是獸神部落所在的範圍內,最好不要露出來,因爲慶陽城和獸神部落的關係並不融洽,即使沒有在明面上表露出來,但是在暗地裡卻有些層出不窮的見不得人的勾當。”
吳子凡從懷中拿出一塊圓形龍紋玉佩,正面刻着“慶”字,背面則是用古文刻着“海”字,看起來古樸又不失新穎。
聽到吳子凡如此說,聖龍立軒沒有深究,只是接過玉佩,將他的話牢牢謹記。
月亮在東方升起,吳子凡繼續將鐵令山脈內的禁忌說出,接着便談到在大陸上流浪遇到的奇聞異事趣事,還有些危險縱橫的豪爽之戰。聖龍立軒聽得入神,漸入佳境。
夜色已深,聖龍立軒看着人去樓空的庭院,望着落了一地的樹葉,彎身拾起一片,放在眼前,迎着月光,輕輕搖頭,有些感傷道:“不自由,要自由,無自由,寧自由,毋寧自由死。”
姑蘇府邸外,吳子凡和姑蘇晴兒望着送他們出來的衆人,尤其是姑蘇天星和姑蘇青山二人,不由得道:“多謝,多謝!”
姑蘇青山露出慈父的笑容,溫潤道:“好好遊蕩大陸吧,當初是我阻隔你們這麼多年,現在,我已然後悔,但是不知如何彌補,所以你們快快樂樂的,我還能不在內疚。”
“謝謝你,爹。”姑蘇晴兒輕聲道,這一刻,她感受到小時候體味到的父愛的溫情,眼睛溼潤,有些戀戀不捨。
沒有過多客套耽誤,吳子凡二人便離開了,臨走前,吳子凡對姑蘇青山等人說道:“還請照顧下端木老弟,尤其是姑蘇歐鵬和姑蘇桖你們兩位小輩多去接觸一下,對你們有所好處,還有岳父大人,我感覺你和端木老弟有相似之處,不過不是很清楚,還請您多去走動走動,我想您能夠給他一些幫助!”
姑蘇青山點頭,道:“這個你放心,你不說我也會去,或許,我要想突破還得在端木小友身上找到啓發呢!”
吳子凡沒有絲毫驚訝,就是他,在與聖龍立軒交流的時候,總覺得人生無常,境界的瓶頸在動搖,很難描述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面對的是一位至高無上的智者。但是聖龍立軒只是一位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如果南宮小瑾在這可能會明白。吳子凡與聖龍立軒之間的關係就好像她當初和天蘭夫人的感情一樣。
人這一世要經歷過許許多多的離別,所以總能夠很快從這種離別傷感裡走出來。
聖龍立軒來到南宮小瑾所在的庭院,詢問鐵令山脈內的相關事宜,南宮小瑾所說的倒是比吳子凡的要詳盡一些,但沒有多大差異,只是南宮小瑾含有神秘微笑道:“你覺得你進入鐵令山脈只是爲了那件寶物嗎?”
“前輩的意思是?”聖龍立軒眼睛裡閃過一絲惶惑,認真的看着南宮小瑾含有深意的笑容。
“鐵令山脈內妖孽強者不多,但也不少。雖然說鐵嶺山脈內是一個小世界,空間也很大,但是他們知道鐵令山脈外有更廣博的地域,畢竟他們大多數是從外界進去的。他們多多少少把自己當做是在鐵令山脈裡土生土長的居民,所以一旦有外界來的修行者,都會成爲他們試煉的對象。其實爲了讓這個世界上的年輕強者獲得歷練,我們在大陸上設置許多秘境,外界的有心人能夠通過那裡前往如同鐵令山脈這樣的神秘之地,與諸多強者比試,藉此磨練他們的心性。”南宮小瑾說完,又加了一句:“吳子凡是誤打誤撞進去的,而我送你進去,所經過的路線肯定不一樣,希望你能有所準備。”
“是,多謝前輩!”聖龍立軒躬身道。
“先回去吧,可以在這雲華城待些時日,青山可能還要找你,應該對你修行有所幫助。其實你修爲下降並非壞事,因爲你感悟的規則並不準確。其實在王者境所感悟到的規則,沒幾個人是對的,畢竟規則是規則啊!”南宮小瑾喃喃道。
聖龍立軒若有所悟的離開,然後回到庭院中靜坐思索南宮小瑾的話。
半月後,望着滿天星的夜空,聖龍立軒輕輕道:“規則,不是掌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