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的心像是被一記重錘狠狠擊中,鑽心的痛從胸口漫上喉嚨。
一定是她的錯覺!不然,她怎麼可能在視頻上看到陸言書的身影?
他將桌上的東西放下後,又說了什麼,然後才離開。
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葉嫵和葉爸沉重的喘息蔓延。
“我們請了脣語專家進行解讀,這是他們寫的報告。”刑偵隊長將一份打開文件遞到葉嫵手邊。
葉嫵的眼珠子機械的轉動,一行行文字映入眼簾。
臉部痙攣,她的嘴脣哆嗦着,竟是一個字也沒辦法吐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他!
“除了這份由肇事司機的家屬偷偷拍攝下的視頻,我們還掌握了犯罪嫌疑人與肇事司機在車禍前的通話記錄。”刑偵隊長心有不忍,但這就是真相,“警方所握有的證據,足夠證明他纔是指使司機撞死被害者的真正主謀!”
“不可能。”葉爸歇斯底里地嘶吼道:“主謀不是裴錦塵嗎?那個混蛋司機不是這樣說的嗎?”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主謀不是裴錦塵,而是小陸?
他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關於這一點,警方也很疑惑,刑偵人員正在對嫌疑人進行審訊,也許他會告訴我們答案。”刑偵隊長攤了攤手,以現目前的證據,他們暫時還沒弄清楚肇事司機爲什麼要指證一個無辜人,但箇中緣由,必然與陸言書脫不了干係。
葉嫵捏緊拳頭,耳膜轟鳴着,她的腦子猶如刀絞般疼痛。
陸言書纔是害死媽媽的真兇?這是真的嗎?他爲什麼要這樣做?他有什麼理由害死媽媽?
不會的……
她不敢相信,可眼前的這份文件,還有那份錄像,卻容不得她逃避。
如果不是他,他爲什麼會出現在視頻裡?他爲什麼要給司機的家人一筆錢?爲什麼要說,讓她們離開C市,出去避避風頭?
“砰”,房門再度被人推開,一名警員急匆匆走了進來,他剛想彙報什麼,但屋子裡詭異的氛圍,令他倍感驚訝,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什麼事?”刑偵隊長擰眉起身,跟着警員離開。
微微敞開的房門外,隱隱約約傳來兩人的對話。
“真的?他招供了?辦得好,我馬上過去。”
招供?誰招供了?是他嗎?
葉嫵想要跟上去,她想親耳聽他說,這件事不是他乾的。
“小王,這裡先交給你,陪葉先生和葉小姐坐一會兒,我有點急事。”刑偵隊長交代幾句後,轉身離開房間。
葉嫵想叫住他,可語言功能這一秒似是喪失了。
萬一他承認了呢?萬一他真的承認,媽媽是他害死的,那她應該怎麼辦?
“葉嫵,你說,這些都是真的嗎?”葉爸臉色慘白地朝她看來,嗓音細弱,他的眼裡有害怕,也有恐懼。
他不是瞎子,擺在眼前的證據,他看得到。
可是,小陸他怎麼會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啊。
“……我不知道……”葉嫵慌忙搖頭,她不願相信,可她的理智卻在一遍遍告訴她,這些都是真的,他纔是害死媽媽的真兇。
房間裡死一般的安靜,葉爸站在門後,一個人唸叨着:“不會是小陸,真不是真的。”
忽然,一陣嚎啕聲在走廊上炸響。
誰在哭?
葉嫵恍惚地走出門,便看見一大幫警察站滿了走道,人堆裡,她看到陸爸第一次失去了理智,他大喊着,痛哭着,神色猙獰得可怕。
“我兒子不是兇手!”
“言書,你不能承認啊,你告訴他們,你沒有做過!”
“你說啊!你怎麼可能殺了葉嫵她媽,你說話啊!你解釋啊!”
“你爲什麼要承認!”
【轟!】
耳膜一陣嗡鳴,神志被炸得七零八落。
她踉蹌,幾乎站不穩。
他在說什麼?
“請你冷靜!快,把人帶出去!不能讓你妨礙審訊。”刑偵隊長一把將監控室的門帶上,指揮着下屬做事。
“言書,你不能承認,不能承認啊。”陸爸奮力掙扎,他的兒子不會是殺人犯,他沒有做過,爲什麼要認?
四名警察纔將他強行帶走,場面混亂不堪,葉嫵只覺手腳冰冷。
她傻傻的看着,就像是在看一場與她無關的鬧劇。
腦子無法運轉,太多太多的思維在腦海中穿梭,她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冷靜。
他承認了?
不,這不可能!
“葉嫵。”
誰在叫她?葉嫵渙散的瞳孔幽幽轉動,一抹黑色的身影正從前方朝她筆直地走來。
僵硬的身體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抱住。
“我們走。”裴錦塵沉聲說道,她的情況很不對,不能再把她留在這裡。
“他們說,我媽是陸言書害死的。”葉嫵動也不動,她擡起頭,盯着他,彷彿找不到家的孩子。
迷茫、無助。
“怎麼可能呢?”對,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她猛地掙脫他的懷抱,跌跌撞撞地衝開人羣,想要進入那個房間。
她要問他,問個清楚。
裴錦塵眸光暗了暗,陸言書,你該死!
她衝進門,立即有警察攔住她,不讓她有機會碰觸到正在接受審訊的男人。
“讓我進去。”她掙扎着想要擺脫警察的糾纏。
她只是想弄個明白。
“張局,麻煩你幫我一個小忙。”裴錦塵悄然拿出電話,撥通了局長的手機。
沒過多久,張局便從辦公室趕來,大手一揮,讓下屬放開葉嫵,特許她進入監控室,觀看審訊過程。
裴總這回給他送來了升職的機會,這點小忙說什麼他應該幫幫。
葉嫵猛地衝到桌邊,緊緊盯着監控屏上的畫面。
與張局打過招呼後,裴錦塵這才邁開步伐跟着進屋。
葉爸恍恍惚惚地過來,站在門口。
十幾平的小房間,擠滿了人。
“陸言書,你爲什麼要指使周某撞死被害者張秀蘭?”刑偵隊的警員正在對陸言書進行審訊。
他的雙手被拷在椅子的扶手上,身上白色的西服凌亂、褶皺。
爲什麼?
葉嫵死死摳着桌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畫面中的男人。
“……”陸言書只是沉默。
不能說,只有這件事,他不能說。
如果被葉嫵知道原因,以她的個性,肯定會自責,他不能再傷害她。
“好吧,你不肯回答動機,我可以不問,”警察跳過了這個問題,“你是怎麼找到周某,又是說服他的?”
“他是我曾經的病人。”陸言書啞聲說道,“我知道他得了絕症,而且已經在發病期,我告訴他,只要他幫我做事,我就給他家人一筆錢,讓他的家人可以過上好日子。”
“是你讓他自殺?”警察繼續逼問。
“是。”沒有隱瞞的必要,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陸言書苦澀地笑了,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曾經,他發了瘋地妒忌裴錦塵,他的命那麼好,擁有了一切,爲什麼連葉嫵他也要搶走?
既然搶走了她,又爲什麼不肯好好的對待她?珍惜她?反而要傷害她?
明明他們有着相同的母親,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脈,可他卻是高高在上的總裁,而自己呢?卻是一個需要讓心愛的女人去祈求他來幫助自己渡過難關,逃脫法律制裁的可悲男人。
憑什麼?憑什麼?
他無數次問過自己,他不甘心,他怎麼可能甘心?
“爲什麼?”警察一邊記錄,一邊詢問。
爲什麼啊……
陸言書的神色有一瞬的迷茫:“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擺脫嫌疑,案件才能了結。”
而那個男人,就會一直頂着主謀的罪名,永遠無法再得到葉嫵的心。
“所以,你承認是你教肇事司機說謊,僞造證言,指證裴錦塵?”警察揪住這一點不放,冷聲問道。
“……是。”短暫的沉默後,他艱難地開口。
他想將一切通通推到裴錦塵的身上,他只是想讓葉嫵對那個男人死心,想讓她看到自己的好。
他差一點就做到了。
可惜,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