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鸞妃那女人果然派人去國公府傳信了!”
冷凌澈將玄角留給了雲曦,雲曦命他在暗處好生盯着上官鸞的動向。
玄角一臉崇拜的看着雲曦,不愧是世子妃,真是料事如神啊!
雲曦聞後只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一絲驚詫,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不相信會真的與國公府沒有任何的關係!
即便現在的一切看起來都是意外,可偏偏雲曦就是那個最不相信意外的人。
如果說上官南煜一心想讓上官鸞成爲皇后,上官鸞自己有沒有這個心思一試便知。
果然,當雲曦與上官鸞說完那一番話之後,上官鸞便迫不及待的派人傳信回國公府。
雲曦神情更冷,如今她的已經沒有外祖母了,若是國公府真的做了什麼,這一次她絕不會手下留情!
“世子妃,司夫人進宮來看您了!”
“靜姨……”
雲曦現在其實沒有心情見人,可想到是靜姨便還是點了點頭。
沈靜歌沒有什麼變化,只略略消瘦了一些,一見到雲曦,沈靜歌便紅了眼眶,卻隱忍住了眼淚,反是含着淡淡的笑意。
“這一晃也有一年多不見你了,聽說你還把小娃娃抱了來,我這份禮也是免不了的了!”
“靜姨!”雲曦福了一禮,被沈靜歌攙扶住。
沈靜歌有時候真是恨極了老天,爲何所有的折磨都要讓雲曦一個人承受。
先是在幼年時承受了喪母之痛,如今就連國公夫人和太子也一同走了!
沈靜歌不知道該勸雲曦什麼,節哀順變?可那真是世上最不走心的勸慰。
“靜姨,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該怎麼去做。還有司辰那裡,還要麻煩靜姨代我說一聲道歉,那日,我說了很多過分的話……”
雲曦那時陷入了癲狂,徹底失去了理智,其實不論是冷凌澈還是司辰,她都沒有怨怪過他們。
沈靜歌聞此嘆了一口氣,兩人相坐無語,想了想沈靜歌開口道:“明日便是國公夫人的出殯之日,你可要去國公府?”
雲曦正要開口,玄徵和寧華急匆匆的跑進了殿內,寧華的臉上不僅有慌張,還透着一種絕望,“世子妃,查到了!我們查到了!”
雲曦的身子晃了晃,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着沈靜歌道:“靜姨,有勞你今日特來探望我,我明日會去國公府的!”
沈靜歌見雲曦似乎有事要處理,看她精神還算可以,又說了兩句勸慰的話,便起身離開了。
安華幾人都圍進了殿內,雲曦想要喝一杯茶,可她發現自己的手抖得連杯子都端不起來。
雲曦放下了茶盞,雙手疊握,藏入袖中,只淡淡的開口道:“說!”
寧華和玄徵彼此對望了一眼,玄徵咬了咬嘴脣,悄悄的看了雲曦一眼,似乎很是同情雲曦。
寧華的環視着衆人,每個人都緊張的望着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緊握的拳微微發顫,“太子不是落水身亡,而是被人——毒殺!”
“毒殺?”
衆人都吸了一口冷氣,一致的望向了雲曦,反是雲曦神色如常,只微垂眼眸,長長的睫翅遮住了眼中的色彩。
“什麼毒?”
聲音冰冷而寒戾,寧華咬了咬牙,開口道:“或許這也不能算是毒,而是一種蠱草……”
“蠱草?”
這絕對是雲曦這輩子最討厭的東西,因爲害死上官皇后的便是噬心蠱,如今又是雲澤……
寧華點了點頭,將她和玄徵的發現盡數道來。
雲曦不相信雲澤是落水身亡,就連寧華也不相信,雲澤小時候便曾落水過,自那以後雲曦便會拉着雲澤熟悉水性。
雲澤雖然因爲那次的事情對水有了心理陰影,水性也不像雲曦一般好,但總歸還能撲騰一段時間,怎麼會剛剛落水就身亡了?
而且就算雲澤身子不好,可也絕不會因爲一個風寒便要了他的命!
她和玄徵偷偷留在靈堂,可是她們用銀針試過,根本就沒有的任何的反應。
雖然不是所有毒都能用銀器探出,可是每種毒都有自己相剋之物,他們在這幾日裡將所能想到的毒都列了出來,可最後卻仍然沒有所得。
寧華心急之中不由嘟囔道:“到底是什麼毒,難道還能上天遁地不成?”
玄徵靈光一閃,一拍腦袋,急迫的抓着寧華道:“是蠱!是蠱!”
於是他們調轉了方向,開始研究蠱蟲,蠱蟲並不多見,楚夏兩國都沒有,只有南國的一個偏遠部落方纔有此物。
可因爲此物實在邪祟,甚至還有能控制人心的蠱蟲,所以便是南帝也不甚喜歡,曾下令將那個部落趕盡殺絕,蠱蟲的輝煌時代也就此終結。
現在還能流傳出來的蠱蟲,也都是當年那些僥倖活下來的人所做,但是種類遠不如當年那般繁雜。
噬心蠱也是其中的一種,但是這種蠱蟲十分厲害,死者一般死狀極慘,也很容易被人發現。
考慮到雲澤的症狀,兩人翻了整整一夜的醫術,最後纔有所斷定。
“其實更嚴格的來說太子所中的是一種蠱草,可這種植物是用蠱蟲的養分培養而成。
因爲蠱蟲都需要都母蠱,而且蟲卵的形成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可這種蠱草卻不用。
只要有人吞食了蠱草的汁液或是種子,哪怕是聞到了焚燒蠱草的灰燼,都會被它感染!”
雲曦的身子顫的更加厲害了,她用力握住椅子,想要藉此剋制她身體的顫抖。
“那中了這蠱草會有什麼症狀?”安華蹙眉問道,其實心裡也已經有了約莫。
“咳嗦發熱,四肢無力,頭暈目眩,像極了風寒之症!”寧華語落之後,殿內寂靜無聲,衆人都擡頭看着雲曦,眼中閃着莫名的色彩。
雲曦一直低垂着頭,聽到此處也不過挑了挑眉,她輕啓粉脣,可是薄嫩的脣卻顫抖着發不出聲音。
“如何查證?”
寧華連忙道:“萬物皆有相生相剋,這蠱草水火不浸,卻唯獨怕一樣東西,那便是鹽!
蠱蟲大多需要潮溼陰暗的環境,最討厭的便是鹽,因爲鹽會使它們失去水分而死。”
當她和玄徵剛剛將鹽灑在太子手臂上時,那塊皮膚便瞬間變得褶皺發黑,她和玄徵便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衆人見雲曦不言不語,喜華試探着問道:“世子妃,我們要不要將此事昭告天下,徹底追查一番?”
雲曦搖了搖頭,她輕輕撫摸着自己腰間的玉佩,本是涼滑的玉在雲曦手中竟然都泛着淡淡的暖。
“不必!”
就算現在追查又有什麼用?是能立刻追查出兇手,還是能讓澤兒復活?
偌大的夏國已經讓雲曦徹底的心灰意冷了,她不會再將希望寄託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這一次她要親手來結束這一切!
“你們都退下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半晌,雲曦只開口說出這一句話,她轉身走向了內間,本就清瘦的身影變得更加瘦弱,那總是挺直的脊背也不知在何時變得有些彎曲,似乎這件事已經徹底將曾經那個驕傲的她壓垮。
喜華還想勸些什麼,安華拉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招呼着他們所有人離開。
安華向內殿望了一眼,她並不擔心這個時候的雲曦,因爲她心裡還有恨意支撐。
她怕的是,當大仇得報,那時候的雲曦是否還有生存的意志和動力,就算她不再尋死,可她又需要多少年才能走出這種悲痛。
錦澤宮內的窗子盡數封閉,只有微弱的陽光透了進來,給了這昏暗的殿內一絲絲微光。
雲曦頹廢的坐在雲澤的牀榻上,仰着頭將眼中的淚水盡數忍回,她不能哭,在爲澤兒報仇雪恨之前她都不會再哭。
眼淚只會讓她軟弱無力,可澤兒需要的不是一個脆弱無能的姐姐!
雲曦摘落了腰間的玉佩,緊握着玉佩將它貼在了心口,鄭重的發誓道:“澤兒,姐姐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母后,不要怪我,他們不是你的親人,他們不配!”
耳邊傳來了腳步聲,雲曦頭也不轉的開口道:“我現在不想用膳,你們先退下吧……”
那人一動未動,似乎仍在注視着她,雲曦微微側眸,瞥見了一抹月白色的衣角,便連忙別開了臉去。
那人似乎輕嘆了一聲,宛若山巔蕩過的一抹清風,“打算一輩子躲着我?”
雲曦搖了搖頭,卻仍舊不語。
冷凌澈沒有一絲不耐,他坐在雲曦身邊,看了一眼被她握在手裡的玉佩,“我不會勸你不要難過不要傷心,也不會與你說什麼放下過去,好好的珍惜現在,因爲這些事就連我也不做到!
當年我以爲母妃自盡了,我那時恨透了一切,恨不得天地崩裂,讓所有人都爲母妃殉葬。
我想要弒父弒君,殺盡所有傷害了母妃的人,我那時便想着,等我做到了,便也用那把劍抹了脖子去找母妃算了。
我可以爲了母妃去死,可這世間還有一個人讓我想要好好的活着,我想守着她,看着她笑我便不覺得苦了。
可是我沒能遵守自己的諾言,我沒能守住她最在乎的人,是我對不起她……”
“不要說了!”
雲曦雙手撐在牀上,似在竭力隱忍自己的情緒。
“所以不管她是怪我還是怨我都是應該的,因爲這世間的事本就應由我們兩個來共同承擔,不管是喜樂還是悲慼我們都該一同面對。
或許兩個人分享快樂會更快樂一些,兩個人共同承擔苦難也會輕鬆一些,你說呢雲曦?”
冷凌澈耐心輕柔的在雲曦耳邊輕輕低語,雲曦的身子動了動,半晌,她才咬着嘴脣,聲細如蚊的說了一句,“夫君,對不起……”
下一刻,她便被冷凌澈擁入了懷中,“我說過,你不可以與我說抱歉,因爲我是夫君啊……”
雲曦沒有說話,只靜靜的靠在冷凌澈的懷裡,那一直飄搖不定的心似乎找到了可以依存的地方。
這世上縱使所有人欺她負她,可她知道,她永遠不是孤立無援的,永遠會有這樣一個男人將她擁入懷中!
“夫君,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雲曦靠在冷凌澈懷裡,聲音幽冷。
“你想做的便是我想做的,我查到了一些事情,不過現在看來你已經不需要知道了!”
兩人一時靜默無語,雲曦那看似平淡的眸子卻是捲起了泛着血腥色的波瀾!
……
國公夫人的出殯之日,大小官員皆是一身素衣前來祭奠,夏帝也特許上官鸞回府。
當鸞鳳轎攆停在國公府門前時,皇家的富貴華麗沖淡了國公府的滿眼縞素,上官鸞一身淡青色的宮裝,頭上插着三支羊脂白玉的雪蘭髮簪,雖是清雅卻又不失皇家的威儀。
衆人一看見上官鸞,紛紛跪地叩拜,上官鸞一擡手,聲音威嚴道:“都起來吧!”
上官鸞的嘴角噙着一抹並不明顯的笑意,她輕眯雙眼,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衆人。
她喜歡這種高高在上被人仰視的感覺,然而這些還遠遠不夠!
定國公雖是上官鸞的長輩,卻仍舊要跪地行禮,上官鸞連忙上前一步將定國公攙扶起來,滿臉擔憂的說道:“祖父這樣不是折殺鸞兒嗎?多日未見,祖父清瘦太多了!”
定國公的臉上沒有一絲肉,臉頰凹陷,看起來十分憔悴。
“這是老臣應做的!”
定國公咳了兩聲,大夫人走上前來,畢竟是母女,沒有那般生分。
大夫人滿眼慈愛的看着上官鸞,握着她的手柔聲說道:“你怎麼出宮了,陛下會不會不高興啊?”
“母親放心,陛下很體諒女兒!”其實夏帝正忙着尋歡作樂,這些事情他纔不在意。
“好了,去給你祖母上一根香吧!”上官南煜開口道,眼眶泛着微紅,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是!”
上官鸞提起裙襬,走進靈堂,跪地爲國公夫人叩了三個頭,可每當低下頭去,她的臉上便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
她一點都不傷心,更不會爲她的那個祖母流一滴眼淚!
因爲組,祖母的心裡只有上官皇后,只有雲曦,從來就沒有真正在意過她這個孫女,更從沒有關心她想要什麼,甚至還處處阻撓!
如今這個礙事的老太婆終於死了,她也該得到她的東西了!
國公府的晚輩叩頭上香後,有人高喊一聲:“蓋棺!”
這個時候,國公府的小輩要悲傷大哭以示對故去家人的不捨,可當國公府衆人正張開嘴準備哭泣時,突然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等等!”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兩道白色的身影仿若踏雲而來,彷彿是天上的一對仙人,只在恍惚間來凡間走這一遭。
雲曦一身素白的長裙,上面沒有一點花色,發上插着一支烏木的髮簪,鬢見斜插着一朵白色小花,要比上官鸞那明顯精心裝扮的妝容真誠的多。
上官鸞蹙了蹙眉,她怎麼來了,難道又要生出什麼事端?
衆人的目光都緊緊的追隨着雲曦,眼中竟是一致的透出敬畏。
夏帝越發的荒唐,衆臣私底下結黨營私,有恃無恐,可偏偏這個長公主不知爲何反是更讓他們感到畏懼。
上官鸞自然也察覺到了衆人的目光,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嫉妒,衆人拜見她只是依禮,可他們對雲曦的敬畏卻是真的。
不過只是一個和親的公主,有什麼資格享受衆人的膜拜,若是她的地位再高上一些,衆人的這種敬畏她也會享受到!
“本宮想在蓋棺之前再見外祖母一面,並將母后的遺物交給外祖母!”
雲曦雙手捧出一支髮簪,那是一支迎春簪花琉璃簪,上官皇后生前最愛的就是迎春花,這是髮簪也是在上官皇后及笄後國公夫人送給上官皇后的。
“這不好吧,已經到了蓋棺的時辰……”上官南煜最先出言反對,他等的就是蓋棺這一刻,他可不想多生事端。
雲曦不理會他,只側眸望着定國公,將手中的髮簪呈到定國公面前,挑眉冷聲道:“外祖父也覺得這不合規矩嗎?”
定國公一眼便認出了雲曦手中的就是上官皇后的東西,他眸光晃了晃,擡手道:“就讓雲曦去吧,你母親生前最惦記的便是你妹妹了……”
上官南煜聞此也不好再阻攔,只好讓開了身子。
雲曦看着定國公,他閉目站立,國公夫人的離去似乎讓他大受打擊,他身形消瘦,似乎連站立都是在勉強支撐。
若是以前,雲曦也許還會相信他是因爲悲痛纔會如此,可是當她聽聞了楊嬤嬤所說的事情,她再也不會相信國公府裡的任何一個人了!
一個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能捨棄的男人,他會有什麼真情?
雲曦收回視線,一步一步走向靈堂,冷凌澈則是站在堂外候着。
定國公擡頭看了冷凌澈一眼,此時的冷凌澈一身月白色的錦衣,雖無華麗的繡紋,可那衣衫宛若垂雲,越發襯得冷凌澈宛若謫仙般尊華。
定國公在朝堂上待了一輩子,見過無數的人,他敢說他一眼便能看穿一個人,可這個冷凌澈卻當真是心機深沉,難以揣測。
冷凌澈在夏國待了十年,他竟是沒看出這個男人的可怕!
冷凌澈察覺到了定國公的視線,他側眸望去,竟是倏然一笑,那笑清冽極淡,卻不知爲何讓定國公心中竟是有些不安。
“國公爺節哀順變,保重身體才最是要緊……”
“多謝冷世子掛懷,此番叨擾世子不遠千里而來,國公府深感慚愧……”
冷凌澈揚脣一笑,收回了視線,擡頭看着雲曦那纖細的背影,輕語道:“夫妻本爲一體,雲曦之所愛便是吾之所愛,雲曦之所憎便是吾之所憎惡,國公爺不必放在心上。”
定國公心中越發的覺得怪異,可看冷凌澈卻仍舊是一副淡淡的深情,定國公也垂下了眸子,不再多語。
雲曦一步步走到國公夫人的棺槨前,因爲屍身需要用寒冰來保存,國公夫人的臉上都掛了一層白霜。
看着棺槨中再無笑意的老人,雲曦深深吸了一口氣,“外祖母,雲曦來了,雲曦爲您送行了!
這是母后很珍惜的髮簪,還望外祖母見到母后時,能夠再親手爲她挽發!”
雲曦說完,雙手將髮簪放在了國公夫人手側,指尖不經意的觸碰到國公夫人的手指,冰冷刺骨再無往日一絲溫暖。
雲曦怔怔的看着國公夫人,看着這個往日裡最疼愛的自己的老人,眼中閃過一層粼粼微光。
上官南煜卻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見雲曦已經將東西放在了棺槨之中,便高聲道:“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