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響亮的耳光打蒙了陳彪,也將一衆人看呆了去。
陳彪捂着火辣的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雲曦卻是看了看自己微有發紅的手掌,不悅的蹙起了眉。
“怎勞世子妃親自動手,這等粗活交給奴婢們便好,傷到了世子妃就不值得了!”青玉頷首說道,根本就沒把陳彪放在眼裡。
陳彪心火驟起,想他官途一向順遂,誰敢對他如此無禮,今日他竟是被一個女人打了,傳出去以後他該如何統帥手下之人?
“世子妃未免欺人太甚了!我陳彪是皇家之臣,豈容你一介婦人掌摑?”
“皇家之臣?那錦安王府在你心中算什麼?”雲曦氣勢不減,咄咄逼人的問道。
陳彪一時語凝,雲曦的身高雖是不及陳彪,可那雙墨眸之中卻是泛着冷戾的光。
“陳彪,到底是我欺人太甚還是你欺人太甚?你率兵闖進我錦安王府,我沒怪你衝撞之罪,反而還命府中之人極盡配合,你竟是連我的閨房都敢闖!
怎麼?你就如此認定那刺客是在我錦安王府?亦或是我雲曦便是藏匿刺客之人?”
雲曦上前一步,用一雙冷寒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陳彪,身形健碩魁梧的陳彪竟是被雲曦逼得後退了幾步。
陳彪沉了一口氣,開口道:“我也是職責所驅,陛下遇襲,我等自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王府中唯剩下這一間房沒有搜查,世子妃卻是派人阻攔,我自是……”
“自是什麼?我的婢女沒有與你說我在裡面沐浴嗎?你居然敢帶人闖進去,真是沒把我錦安王府放在眼裡啊!”
雲曦打斷了陳彪,周身氣勢凌冽,一副不依不饒之勢。
章氏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此事一個處理不好,只怕她們反是惹得一身腥,“世子妃,這件事真的是事出有因,我們也是擔心世子妃的安危啊!
我們一直沒見到您,擔心您被刺客挾持,這纔不得以……”
“挾持?”
雲曦挑眉反問道,誰知藍玉杺此時卻是來了精神,立刻附和道:“就是啊,誰會在大白日沐浴,我們這不是去救你嗎?”
雲曦冷笑不語,安華走上前來,神色淡淡道:“世子妃今日在抱小公子的時候,不慎被小公子尿到了衣裙上,難道世子妃不該沐浴清洗一番嗎?”
陳彪咬了咬牙,這話她剛纔怎麼不說,偏偏在他們闖進去之後!
陳彪神色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曦,難道她是故意引他們進去的?
“本世子妃在自己的房間內沐浴,你們卻執意要闖進去搜查刺客!你們是認準了錦安王府包庇刺客,還是意欲破壞本世子妃的閨譽?”
不管是哪個罪名都不是陳彪能承受得住的,陳彪一時冷汗直流。
“剛纔殷二夫人已經帶人搜過了,裡面可有刺客?若是沒有,你們便隨我進宮一趟吧!”雲曦那銳利鋒芒的眼神掃到藍玉杺,嚇得藍玉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連忙向後退去。
陳彪咬了咬牙,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反正人也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
剛纔他並未看見內間的情況,既然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去裡面詳細搜查一番,便是死也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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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要問罪我等自是不敢分辯,但是茲事體大,爲了陛下的安危,我等還是要再搜尋一番!
搜尋之後,若是沒有結果,我等願意負荊請罪!”陳彪一揮手,示意禁軍衝進去搜查。
“大膽!我看誰敢向前一步?”雲曦身姿纖細,柔弱無骨,可她站在禁軍面前,卻氣勢凜然,頗有威嚴,一衆禁軍都猶豫着不敢向前。
“爲了陛下,你們搜府我忍了,如今你卻執意要闖我閨房,此等羞辱,我錦安王府決不能忍!”雲曦現了怒氣,芙蓉閣的下人也都站在雲曦身後,一時現了劍拔弩張之勢。
冷凌逸咬了咬牙,小跑到了雲曦身邊,錦夫人心中一緊,想要喚冷凌逸回來,卻還是放下了擡起的手。
她不能總把他看作是孩子,也該讓他懂得承擔面對了!
“你們是欺負我錦安王府沒有男人嗎?我二嫂好端端的在房裡沐浴,你卻偏說她房裡有刺客,你這分明是在侮辱我二嫂的閨譽!
就算父王和二哥都不在府,我也不會讓你們如此欺辱我二嫂,你們想搜屋子,有能耐先殺了我!”
冷凌逸的眉宇之間竟隱隱有威嚴之氣,他長得十分俊美秀氣,往日裡又總是掛着單純的笑,可此時他眉目冷凝,竟能看出冷凌澈的幾分影子來!
人羣后的霞夫人皺了皺眉,她看了錦夫人一眼,若有所思起來,難道她小看這對母子了?
陳彪並不認得冷凌逸,可想必是府裡的少爺,他自然不會動這些人,可是這屋子不得不搜!
“將世子妃好生保護起來,其餘的人給我進去搜,切記要仔細謹慎,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陳彪決定拼死一搏,就算有什麼責罰也之後再說吧!
一衆禁軍將雲曦幾人圍了起來,暗處的玄角緊張的看着,只等着雲曦一聲令下,他便帶人殺進去。
雲曦雙拳緊握,但凡有可能她都不想下令與禁軍對抗,屆時難免落人口舌!
可若是這陳彪執意如此,爲了殷鈺,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雲曦緩緩擡起了手,玄角握住了腰間的刀柄,蓄勢待發。
“誰敢妄動?”
雲曦身子一軟,感覺在剎那間她所有的緊張和恐懼都不復存在了,她的眼眶微酸,原來她現在已經是如此的依賴他了!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冷凌澈騎着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而來,他勒住繮繩,高大的駿馬擡起了前蹄。
冷凌澈一身如雪的白衣,他站在逆光之中,刺眼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輪廓和容顏,卻使他看起來仿若遠古的神袛,高貴神秘。
陳彪心中一寒,冷凌澈居然回來了!
冷凌澈縱身下馬,衆人都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他徑自走向雲曦,見雲曦只隨意穿着一件長衫,披了一件大氅,頭上只鬆散的挽着一直髮簪,髮絲上還滴着水珠,遠山般的眉不禁蹙起。
“夫君……”
雲曦跌入冷凌澈的懷中,旁若無人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氣息,使她那跳躍不停的心漸漸恢復平靜。
她剛纔真的很擔心,她怕自己守不住殷鈺,也怕給王府惹來非議,如今他回來了,她的心中再無一絲懼意,不管有什麼他們都可以一起走過去。
“曦兒,這是怎麼了?王府中爲何會有這般多的禁軍?”冷凌澈心疼的擁着雲曦,雲曦的手很冷,冷的讓他心疼。
“夫君,他們真是欺人太甚了,我以後只怕無法見人了……”雲曦淚眼朦朧,嬌弱無助。
陳彪緊緊咬牙,剛纔打人的時候怎麼沒見她如此?
冷凌逸連忙接話道:“他們說陛下遇刺了,要在王府裡搜查刺客,二嫂已經派人配合了,可他們非要搜二嫂的屋子!”
安華也開口附和道:“可是小公子今日尿在了世子妃的衣裙上,世子妃在裡面沐浴,奴婢便說讓他們稍等一會兒,等世子妃沐浴之後,便讓他們進去,可他們……他們竟是直接闖了進去!”
寧華也是一副委屈不已的表情,寧華擦了擦眼淚,啜泣道:“好在是殷二夫人先闖進去的,奴婢將他們都趕了出來,若是這些禁軍先闖進去,世子妃的閨譽就……”
陳彪氣得青筋暴跳,這些婢女剛纔還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此時倒是一個個都裝的嬌弱可憐。
冷凌澈垂眸看了雲曦一眼,此事事發突然,看來她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
冷凌澈更加用力的攬住雲曦的腰肢,心疼的在她耳邊低語道:“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剩下的便交給我吧……”
“陳彪?”冷凌澈側眸看了陳彪一眼,他明明眉目清淡,不似錦安王那般凌厲懾人,可他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壓。
“禁軍左統領,西寧侯的得力手下,看來陳統領恪盡職守是假,假公濟私卻是真……”
陳彪嚥了咽口水,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也是爲了陛下的安危考慮……”
冷凌澈挑起了嘴角,他單手擁着雲曦,讓雲曦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他擡眸看着陳彪,臉上未有一絲怒意,反是帶着淡淡的笑……
“陳統領真是”忠心之至“!”冷凌澈咬重了後面的四個字,陳彪有些心驚,自是也明白冷凌澈的意思,他忠心之人不是陛下而是太子!
“世子……啊!”陳彪還想說什麼,然後下一瞬便發出了淒厲的嘶吼聲,院內女眷也無不尖聲叫了起來。
“陳統領!”
陳彪身邊的禁軍將陳彪攙扶住,內心卻在不住的翻騰,只因爲在一瞬之間冷凌澈便揮劍砍斷了陳彪的手臂!
衆人都尚未看清冷凌澈出手,只有些人看到銀光一閃,接着便是鮮血如瀑,等她們回過神的時候,陳彪便已經斷了一臂。
陳彪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冷凌澈,沒想到他竟是敢動手傷人。
冷凌澈仍舊輕輕按着雲曦的頭,不讓她看到這血腥的一幕,他望着陳彪,揚脣輕語道:“沒有陛下和太后的旨意,私闖錦安王府此乃一罪!
衝撞世子妃,折辱我府中女眷,此乃二罪!無論哪一條你都死罪難逃,不過念在你是奉命行事,本世子饒你一命!
這一劍不是錦安世子所做,而是雲曦的夫君所爲,任何敢欺我妻兒者,皆是此等下場!”
陳彪見冷凌澈言之鑿鑿,急火攻心,外加上失血過多,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禁軍手忙腳亂的擡着陳彪離開,冷凌澈冷眼掃了一眼,吩咐道:“將地面清洗乾淨,不要污了世子妃的眼!”
章氏和藍玉杺早就傻了,藍玉杺的身上還被濺到了血,此時顫抖不止,猶如篩糠。
章氏的臉色也不好看,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最溫潤的冷世子竟會如此冷血,一時間驚恐不已。
“既然王府今日有事,我們便先行告退了……”章氏拉着藍玉杺就要走,卻被一臉冷色的樂華擋住了去路。
樂華的手裡玩着一把匕首,章氏看着樂華不停的轉動着那把匕首,鋒利的刀刃轉出一道銀色的弧度,不由後退了幾步。
“世子,您這是什麼意思……”
冷凌澈卻是懶得看她們一眼,只環着雲曦向室內走去,“將她們押入柴房,等候太后發落!”
“冷凌澈,我們是殷府女眷,你有什麼資格關押我們?”若是留在錦安王府她們豈不是任人宰割了?
“我也可以將你們就地格殺,重臣我都敢動,更何況是你們了……”冷凌澈頭也不會的撂了這句話,便攙着雲曦進了房間。
章氏的臉上瞬間沒有了血色,她們今日來只是爲了配合陳彪,免得他一個男子不好下手,可沒想到沒算計成雲曦,反是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
慌張的章氏和早已嚇傻了的藍玉杺被樂華粗魯推進了柴房,安華則是趕緊指揮一衆婢女清洗地上的血污,免得嚇到了團團。
雲曦的身子有些無力,冷凌澈小心的扶着她坐好,冷凌澈在屋內環視了一圈,屋內擺着一個浴桶,地上還都是水漬,“殷鈺呢?”
雲曦擡手指了一下牀下,寧華和青玉這時也進來了,小心的將殷鈺挪了出來。
青玉恢復了殷鈺的穴道,殷鈺卻仍舊一聲不發,將頭轉向一邊,並不去看冷凌澈和雲曦,只臉上泛着紅暈,眸中還隱有光芒。
雲曦知道殷鈺在彆扭什麼,可當時她也沒有辦法了,她無法阻止禁軍搜查刺客,也只有這個理由能拖延時間,也可以反過來設計他們。
殷鈺不肯同意,擔心此事會有損她的名聲,可雲曦向來不注意這些事情,若是命沒了,名聲再好有什麼用?
雲曦見殷鈺心裡還轉不過來,便起身道:“我先去看看團團,也不知道他被嚇到沒有……”
冷凌澈點了點頭,屋內衆人散盡,只剩下他和殷鈺兩人。
冷凌澈擡眸看了殷鈺一眼,聲音清冷,“打算一輩子不說話?”
殷鈺的身子動了動,可他仍舊沒有轉身,只聲音低沉,略帶喑啞,“二哥,對不起……”
“你活着便對得起我!”
殷鈺閉了閉眼睛,如果不是他,二嫂也不用冒這種風險,他愧疚自己給她帶來的麻煩,更愧疚他心中那抹不乾淨的情愫。
他躺在牀底下,可以聽到外面的喧囂聲,更能清晰的聽到屋內那水紋撩動的聲響。
當外間的房門被衝開,他看見了一段如雪如藕般的腳踝,那抹白刺痛了他的眼,雖然只是一瞬他便閉上了眼睛,可他的心裡卻久久無法平靜。
他明知道她在賭,她在不顧一切的保護他,可他的心竟是在蠢蠢欲動,竟是萌發了不該有的情愫。
他一直很欣賞她,在夏國的時候,他便爲她的氣勢和聰慧震撼,後來她成了他的二嫂,他是真心的爲兩人高興,也真心的覺得他們是如此的相配!
後來他們接觸的越來越多,他便越來越忍不住爲她感到讚歎,或許是從她說些那句“人生在世,惟願痛快”開始,或許是從她爲自己出謀劃策扳倒劉家開始。
那種單純的欣賞便有些變了味道,只是他一直未曾留意。
直到今日,那絲被他刻意忽略的情愫悄然而出,他連自己都震驚到了,他怎麼能如此無恥?
他不能原諒自己,那是他的二嫂,他不該有也不能有一絲絲的動情!
冷凌澈看了他一眼,幽深的墨眸泛起了些波動,他站起身,冷冷的看了殷鈺一眼,淡淡道:“你不必如此,她是你二嫂,護你性命也是應該的……”
冷凌澈說完便翩然離去,殷鈺怔愣的看着地上的水漬,突然揚起了一抹苦笑。
是啊,她護着他是因爲他是二哥的弟弟,而不是因爲他這個人!
殷鈺苦笑着搖了搖頭,人生一夢,白雲蒼狗,錯錯對對,終不過日月無聲,水過無痕。
她永遠是他的二嫂,便讓抹情動成爲他一個人的鏡花水月,湖面波動之後,終是會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