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王府的霞夫人生病暴斃,衆人聞後也沒有當一回事,不過就是一個低位份的妾室,自然不會在金陵掀起任何的波浪。
唯一一個難以接受的便是冷清蓉,看着她啜泣不止的模樣,雲曦心中不禁感嘆。
若是冷清蓉知道霞夫人只把她當做工具一般對待,她可還會如此傷心了?
“我孃親身體一向康健怎麼會突然就去了,一定是有人害她對不對?”冷清蓉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錦夫人看着也心中不忍。
“六小姐節哀順變,莫要哭壞了眼睛……”
“你們是不是都在看我的笑話,我沒了孃親,你們就能欺負我了對不對?我是父王的女兒,你們別想欺負我!”
錦夫人的好言相勸卻只得來了冷清蓉的橫眉冷對,冷凌逸想要說什麼,錦夫人卻是搖了搖頭。
失了母親的孩子已經夠可憐的了,還與她計較什麼?
雲曦卻是看不慣了,冷清蓉好歹是王府的女兒,卻被養成了這般的性子,以後出嫁也是個問題。
以前她不在乎,霞夫人如何教養自己的女兒與她無關,可霞夫人根本就沒想教好冷清蓉,如今霞夫人不在了,她實在看不下去冷清蓉那一身潑婦習氣!
“出殯的時辰到了!來人,扶六小姐回自己的院子!”
“我不走!我就要在這,你別以爲你是世子妃就能指使我,我纔不聽你的!”冷清蓉瞪着雲曦說道。
嚴映秋也蹙起了眉,提醒道:“六妹,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是王府的小姐,言行怎能如此?”
“我知道你們都是瞧不起我,你們都要欺負我,我要去找父王!”冷清蓉根本就油鹽不進,嚴映秋氣得也連連搖頭。
“來人!拉住六小姐,將她送回自己的院子!明日我會請兩個教習嬤嬤來,一日學不會規矩就一日不得出院子!”
雲曦下了狠心,冷清蓉被霞夫人養廢了,可她什麼都不知情,雲曦也不忍心看她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就算有王府做靠山,她這個樣子出嫁也絕對被夫家厭煩!
“雲曦!我討厭你!我會告訴父王的……”冷清蓉被人拉走卻仍不忘嘶聲喊着。
嚴映秋搖了搖頭,看着雲曦道:“她未必會領你的情!”
“我也不需要她領情,你看她那個樣子,連普通人家的女兒都不如!”雲曦懶得與一個小丫頭一般計較,她自己無愧於心就好。
“對了大嫂,康兒也大了,你也要出來透透氣了,明日我在芙蓉閣辦一個賞花宴,大家都來湊個熱鬧吧!”
想到冷凌弘也說自己都要發黴了,嚴映秋笑着點了點頭,她也才二十多歲,總不能每日足不出戶的。
……
第二日,冷清落腳步輕快的走着,無意中瞥見了一抹身影,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見竟是冷凌澤,便笑着走了過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誰知道冷凌澤倏然轉身,眼神卻冷得懾人,見是冷清落才低下了頭。
冷清落看得一愣,開口問道:“你在這幹什麼呢?”
“我……我想捉蝴蝶……”
冷清落笑了,覺得自己只是看錯了,便拍着冷凌澤的腦袋道:“你個傻孩子,這都深秋了,哪來的蝴蝶?”
冷凌澤低着頭不知道說些什麼,冷清落也不再問,只說道:“不和你聊了,我要先走了,我今天可是去見二嫂哦,回來給你帶點心!”
“你去找姐姐?”冷凌澤擡起頭,眼中泛着光。
“對呀!”冷清落故意顯擺道,見冷凌澤似乎也很想去,想了想便道:“我帶你一起去吧,有我在不會有人說你的!”
他當然很想去,可想到一會兒的事情,冷凌澤還是搖頭道:“姐姐讓我乖乖的,我不去!”
“哎呦!你倒是知道聽話了啊,不去拉倒,別哭鼻子啊!”冷清落說完便快步離開,冷凌澤卻是若有所思起來。
他剛纔想事情想的有些入迷了,竟一時沒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好在這冷清落不是個聰明人,否則還真是麻煩!
冷凌澤朝着御花園走去,韋喜德以有好玩的爲藉口誆騙他來御花園,冷凌澤倒是不擔心他會對一個“癡傻皇子”如何,心裡卻不由琢磨起來。
冷凌澤慢吞吞的走到了御花園,楚帝正在御花園中散步,韋喜德一直四處張望,好像在看着什麼一般,突然韋喜德面露笑顏,與楚帝說道:“陛下,您看,那不是十一殿下嗎?”
楚帝蹙了蹙眉,也順勢望去,看見了藏在樹後的一個身影,眉頭不由得皺的更緊。
有一個癡傻的兒子倒是還不如沒有!
韋喜德招了招手,冷凌澤猶猶豫豫的走了過去,他只低垂着頭,也不知道問安行禮,看的楚帝更是心中一陣憋悶。
“殿下,您還不拜見陛下嗎?”韋喜德笑盈盈的提醒道。
冷凌澤擡頭看了楚帝一眼,便連忙收回了視線,似乎是被楚帝嚇到一番。
“兒臣……兒臣給父皇請安!”冷凌澤磕磕絆絆的總算是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楚帝神色淡淡,還是擡手讓冷凌澤起來了,“擡起頭來!”
楚帝命令道,冷凌澤咬着嘴脣擡起了頭,眼中帶着恐懼。
楚帝卻是一怔,自從這個兒子出生後,他便再也沒理會過,沒想到他竟是長得如此俊秀,若是頭腦正常也定是個人中龍鳳。
楚帝覺得有些遺憾,冷凌澤的衣衫雖然有些褶皺,但人長得俊逸,楚帝的神色也好了一分。
他隨手拿了一個果子,示意冷凌澤來拿,冷凌澤歪了歪頭,怯生生的問道:“給我嗎?”
“嗯!”
冷凌澤見楚帝點頭,嘴角立刻揚起了笑,美滋滋的接過果子,卻是藏在了衣袖中。
“不吃嗎?”楚帝以爲他會拿起來就吃。
冷凌澤搖着頭,小聲道:“嬤嬤說,皇帝的賞賜要供起來……”
楚帝輕笑出聲,韋喜德也抿嘴笑了,“吃的不用供着,否則豈不壞了?”
“哦……”冷凌澤似懂非懂的咬了果子一口,楚帝眉頭鬆了鬆,雖然這孩子心智不全,但總歸不算討厭。
楚帝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癢,便連續的咳嗦了起來,冷凌澤怔怔的看着楚帝,突然走上去輕輕拍着楚帝的後背。
楚帝和韋喜德都愣住了,冷凌澤卻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只開口說道:“我病的時候,嬤嬤就這樣照顧我的!”
冷凌澤一臉認真的表情,說他膽大吧,他都不敢與人對視,說他膽小,他卻敢做別的皇子都不敢做的事!
皇子大了便都明白君臣有別,在他們心中他先是君纔是父!
“父皇還難受嗎?”冷凌澤的眼神純粹,沒有一點討好,反而讓楚帝覺得舒服。
“朕沒事了!”
韋喜德打量着楚帝的臉色,開口道:“十一殿下,您是不能隨意接近陛下的!”
“啊?”
冷凌澤受到了驚嚇,連連後退幾步,可憐兮兮的看着楚帝,一副幾欲落淚的模樣,“我不知道的,我不是有意的,不要打我……”
畢竟是自己的骨肉,楚帝看着也有幾分憐憫,便看着韋喜德道:“你嚇唬他做什麼,他什麼都不懂!”
“是奴才的錯,都是奴才不好!”韋喜德連連賠罪,楚帝揮了揮手,又看向了冷凌澤。
“你將這些吃食都給他送去吧,朕先回寢殿了!”自從上次遇刺後,楚帝便覺得身體大不如從前,最近更是覺得疲累。
冷凌澤傻傻的站着,看着人都走了,才咬了一大口果子,看着韋喜德問道:“好玩的呢?”
“好玩的自然有!奴才一會便給殿下送些九連環之類的小玩意,保準殿下喜歡!”韋喜德笑意很深,看着冷凌澤的眼神更是赤裸。
“太好了太好了!”冷凌澤做歡喜模樣,韋喜德笑容更盛。
“那殿下還想不想要更多好玩的好吃的?”韋喜德耐心的哄騙着,眼中跳着充滿了野心的光。
“當然要啊!我喜歡!”
“那殿下以後就都聽我的好不好?我保證讓殿下一輩子有數不盡的好吃的好玩的!”韋喜德抓着冷凌澤的肩膀,眼神有些兇狠。
冷凌澤擡頭看着韋喜德,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顏,一口雪白牙齒宛若貝殼,“好啊!我願意!”
韋喜德站直了身子,滿意的看着大口吃着果子的冷凌澤,這個選擇或許更好!
韋喜德讓人將吃食和冷凌澤一同護送回宮,冷凌澤這才扔掉了手中的果子,將嘴旁的汁液擦淨。
他垂下了眸子,讓人看不見他眼中的深色。
這韋喜德今日是有意讓他見到楚帝,難道他存了那般的心思?
雖然這件事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又不是真的癡傻,他在夏國看了那麼多勾心鬥角,韋喜德的心裡他也看透一二。
冷凌衍羽翼豐滿,冷凌洄又有自己的母族,就算他扶其中一人上位,也未必能得多大的榮寵。
可像他這種無依無靠的“傻子”纔是最好不過,若是他登基爲帝,以後這大權豈不都落在了他一人的手中?
冷凌澤勾脣冷笑,這楚宮裡的人也都不簡單啊,不過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
又到深秋,芙蓉閣院內的白芙蓉開的正盛,雲曦命人在院中備了茶水點心。
衆人都許久未聚,一時談天聲不止,今日就連一直安心養胎的四公主也來了。
陸瓊羽已經許久未見四公主了,她看了一眼四公主圓滾滾的肚子,笑着問道:“四公主現在的狀態倒是比前幾個月好了許多呢!”
四公主輕輕摸着自己圓圓的肚皮,嘴角揚着溫柔的笑意,“前幾個月着實磨人,過了四個月便也好了,我每天都能吃能喝,你們看我都胖了一圈了!”
“這個時候就是要胖些纔好看!你看我懷着康兒的時候多難看啊,我那時候都不想照鏡子呢!”
嚴映秋上一胎懷的辛苦,那時候又出了許歡宜的事,懷相的確有些不好看。
“四姐,御醫有沒有與你說臨盆的時間啊?”冷清落一邊嗑瓜子,一邊好奇的問道。
四公主嘴角眉梢都藏着笑,本就溫和似水的眉眼更加柔美,“大概在下月初吧,也不知道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
“男孩女孩都一樣,四姐夫家裡人那麼好,肯定不像旁人家一樣重男輕女!”
說到此處,四公主有些羞澀的抿嘴一笑,“嗯,他的確說想要個女兒……”
看着四公主嬌滴滴的模樣,衆人都不禁玩笑起來,四公主招呼不住,忙岔開話題道:“團團呢?一段時間不見,我怪想他的!”
“他在屋裡睡覺,世子看着他呢……”雲曦向屋內望了一眼,便笑着說起了其他。
屋內,冷凌澈正抱着團團與殷鈺說話,可是團團着實有分量,抱了一會兒冷凌澈便有些沒耐心了,索性將團團放在了殷鈺旁邊。
殷鈺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忙坐起來護着團團,“二哥,哪有你這麼看孩子的,你也不怕他掉下去!”
“若是那樣,還真是沒用……”
冷凌澈淡淡開口,殷鈺咋舌,也不知道冷凌澈這句話是在說他還是團團。
“今日朝中已經有不少人聯名上書,請求陛下封殷銘爲錦陽侯!”
團團已經會翻身了,不安分的翻來翻去,殷鈺眼睛都不敢離,只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殷府前兩日剛出了醜聞,沒想到掩飾的倒是挺好的!”
“殷銘這些年私底下做了不少善事,如今都被人翻了出來,自是受人敬重……”
兩人都語氣清淡,話語裡卻都藏不住嘲諷奚落之意。
“不過這次還真是可惜,冷凌衍行事嚴密,礦脈一事竟然做的滴水不露!”
“事關謀逆,自是要格外小心!”
兩人一時沉默不語,團團在殷鈺的懷裡看了一圈,也沒有他能玩的東西,便伸手去扯殷鈺肩上的紗布。
“嘶!”
殷鈺一不留意疼的倒吸冷氣,團團卻越發高興,伸手還要去拉,殷鈺連忙將團團放在遠點的地方,掃了冷凌澈一眼道,冷哼一聲道:“不愧是你兒子,蔫壞蔫壞的!”
冷凌澈嘴角輕輕勾起,重新將團團抱在懷裡,他拉着團團的小胖手,淡聲道:“誰說他蔫壞了,這分明是明壞……”
冷凌澈說完還搖頭自言自語道:“有待提高!”
殷鈺一時語凝,看着冷凌澈懷裡笑得開心的團團,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小傢伙以後不得被教成一個魔頭啊!
“二哥,你這麼教孩子,二嫂知道嗎?”
冷凌澈將團團放在了小牀中,側眸看着殷鈺道:“出了金陵小心一些,你的命有很多人惦記着!”
“你弟弟我的命可金貴着呢,不過這金陵城中的事情就有勞二哥了!”殷鈺挑脣一下,那雙桃花眼微微眯起,自有一番風流之氣。
天氣微寒,衆人坐了一會兒便也都請辭了,冷清落見四公主未走,便問道:“四姐,你不走嗎?”
“我還想與二堂嫂多打聽一些女子生產之事,你們先走吧!”
冷清落有些失望,她看了雲曦一眼,本以爲今天能看一看鈺哥哥,看來又不行了。
冷清落最初得到殷鈺的死訊後,根本就接受不了,聽說殷府有人去鬧事,當即便要出宮去砸殷府,殷太后怕她惹事,便將事情與她和宸妃說了。
冷清落本以爲雲曦今日請她們來可以讓她看一看鈺哥哥,沒想到她這個四姐卻是留下了。
雲曦對冷清落眨了眨眼睛,冷清落才只得作罷,與陸瓊羽一同離去了。
“外面冷寒,我們進屋說吧!”雲曦拉着四公主的手,柔聲說道。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也不知道康兒鬧人沒有,你們先聊着吧!”嚴映秋腳步匆忙的離開,雲曦兩人無奈一笑。
四公主看了雲曦一眼,勾脣淺笑道:“我聽說金陵城外有個華光寺,女人求子都去那裡,我明日也打算去求一支香!”
雲曦拍了拍四公主的手,眸中卻帶着一絲歉意,卻只擔憂的說了四個字,“務必小心!”
四公主輕輕摸着自己肚子,笑意溫柔,“嫂嫂放心,御醫說我胎象很穩,不會有事的,而且如此積德之事也算是爲這孩子謀個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