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綺夢不愧是江湖兒女,可謂是雷厲風行,不僅主動與陸流君提及了婚事,更是書信一封將她的父母都請來了金陵。
其實依禮應是陸家親自上門拜訪,可嶽綺夢顧慮右丞相的身體,若是陸流君離開了,右丞相有個不好,他豈不是要悔恨一輩子?
饒是陸流君也被打的措手不及,他只是想用這件事讓嶽綺夢看清自己的內心,不要再試圖逃避,可他沒想到,嶽綺夢一下子便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看着陸流君不停的在屋子裡踱步,右丞相被晃得有些頭疼,“你能不能停下來,晃得我頭暈眼花!”
“祖父,我這怎麼反是覺得心裡不踏實了呢?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這一切就像在做夢似的,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人,突然便要嫁他爲妻,喜事將近,他反是惶恐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竟也像女子般患得患失,真是丟人!”右丞相撇了撇嘴,不屑的冷哼道。
陸流君坐了下來,心裡有些沒底,“祖父,你說若是她知道我騙了她會不會怨我?”
“那你就不會瞞着她不讓她知道?”他這孫子真是蠢死了,一點都不上道。
若是能選擇,他更願意選擇做冷凌澈的爺爺,看着便省心。
“哪個男人沒說過謊?這女人嘛,需要哄,也需要騙,只要你說謊的目的不是爲了傷害她,無傷大雅嘛!
你祖母五十餘歲時還問我她美嗎?你說五十歲的老太婆能美嗎?但是你不能說實話啊,你說實話,她心裡不痛快,我身上也不痛快,是不是?”
人之所以能超越其他的動物成爲主宰,便是因爲人可以祖祖輩輩的相傳經驗。
製造工具需要經驗,這娶妻生子也是一樣!
“可這不一樣啊……”他真的只是想讓嶽綺夢知道,她對他是有情的。
可如今嶽綺夢爲了他,願意提早完成婚事,更是處處爲他着想,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像個騙婚的惡人!
若是她知道了,她一定會很傷心吧?
見陸流君還是皺眉不展,右丞相覺得自己被氣得胸口生疼,“那咱們說點近的,你覺得冷凌澈就沒有動過心思嗎?
當年他在夏國做質子,還不是靠裝可憐裝弱小博得了世子妃的憐惜,這女人都是心軟的,只要你以後好好對人家姑娘,現在用些小手段沒事的!”
不等陸流君開口,右丞相復又說道:“再者說,你們兩個的事情也不過纔剛有一撇而已。我聽說岳丫頭的父親可是江湖第一閣御劍閣的閣主,人家能不能看上你還兩說呢!
江湖中人的確不拘小節,但是江湖與朝堂不同。
江湖中人嫌我們太過迂腐陰險,而我們又總覺得江湖中人都是虎狼之輩,所以你還是好好想想如何得你未來岳父的喜歡吧!”
右丞相的話的確分散了陸流君的注意,事情的確如此,他在這糾結欺騙嶽綺夢的事情,可兩人的婚事到底能成與否,還要看人家父母的意思呢!
與此同時,一輛寬敞的馬車裡,一年輕俊秀的男子掀開車簾向外張望,眼中都是不耐和不喜。
“哪有這樣的道理,自古以來都是男方上女方家提親,哪有大老遠折騰我們的道理?”
男子劍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略顯凌厲,一頭烏髮利落的以玉冠束在腦後,身上自有一種與衆不同的俠氣。
“你妹妹不是說了嗎,他家祖父病重需要他在榻前伺候,現在的年輕人能有這般孝心耐心的可不多了!”
說話的女子正是嶽綺夢的母親,她梳着婦人髮髻,長得甚是柔弱,柳葉彎眉,杏眸含水,雖已人至中年,但面向上看起來依然水嫩清雅。
她的語氣更是輕輕柔柔的,就如那撲面而來的柔軟春風,談吐舉止更是優雅得體,讓人看着便想要呵護。
“綺夢這丫頭真是膽子大,出來一趟居然便找了個男人?最可氣的是,她之前居然一點沒透露過,就連對我這個哥哥也是隻字未吐,真是可恨!”
嶽墨辰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也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能把他妹妹騙的團團轉!
哪家的姑爺一開始不是被女方家爲難的束手無措,他家倒好,反是要他們千里迢迢趕過來!
“你話怎麼這麼多?不愛去便給我滾下去!”嶽閣主目光銳利,身上有一種沉澱多年的殺氣。
這殺氣與錦安王身上那種戰場殺伐之氣不同,他身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場,他只需坐在那,不用多言,看起來便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
嶽墨辰閉上了嘴巴,心裡忿忿難平,卻不敢在父親面前造次。
嶽閣主瞥了他一眼,從盤子裡拿起一個蜜桔,小心的剝下皮,遞到嶽夫人面前,語氣在轉瞬之間變得輕柔耐心,“你一向最怕坐車了,快吃個蜜桔,省的頭暈。”
嶽夫人笑着接過,馬車裡頓時飄滿了蜜桔甘甜的味道,還有某些情意綿綿的暖流。
嶽墨辰見怪不怪,他家一直如此,他這父親疼媳婦寵女兒,他常常想着,若他也是個女子該多好,免得整日捱罵!
一家三口趕了幾日的路,終是到了金陵,嶽墨辰看着馬車外面,不屑道:“這金陵看起來很一般,也沒什麼意思嘛!”
“你一會兒對人家客氣點,畢竟你妹妹喜歡人家,只要那孩子好,這婚事就成了,可別傷了和氣!”嶽夫人開口勸道,生怕他帶着氣,與人家說話嗆起來。
嶽墨辰面上應着,心裡卻不這麼想,他倒要看看那個陸公子有何過人之處!
陸府一直派人盯着,見岳家人來了,連忙派人去稟告。
陸大人和陸流君在大門外迎着,嶽綺夢見到父母兄長,如鳥一般的飛奔過去。
“父親!母親!”嶽綺夢撲到嶽夫人懷裡撒嬌,嶽夫人一邊笑着,一邊教訓道:“都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也不怕讓人家笑話!”
嶽閣主也揚脣露出一抹笑來,他擡頭看着走來的陸家父子二人,抱拳道:“這位便是陸大人吧?”
“嶽大俠有禮!”陸大人連忙回禮。
陸流君向前一步,躬身行禮,“晚生見過嶽伯父、嶽伯母!”
“不必多禮!”
嶽閣主擡手虛扶了一下,陸流君站直身子,脊背挺直。
他一身墨藍色的長衫,清俊儒雅,卻又不像一些貴家子弟看起來那般瘦弱綿軟。
他身姿修長,肩膀寬闊,面容俊秀卻不失陽剛之氣,舉手投足間是書香門第自有的清華,可他言談落落,絲毫不顯酸腐。
不論嶽閣主和嶽墨辰是如何想的,嶽夫人對陸流君的第一印象是極好的。
嶽夫人出身名門世家,本也是要嫁給門當戶對之人,誰曾想竟入了嶽閣主的眼,竟然在她成親之日被人擄走。
不過倒是也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爲此嶽夫人並不後悔。
可或許因爲她的出身,她還是十分欣賞有修養有文采的年輕人,雖然她平時未說什麼,但她並不想讓女兒嫁個遊俠,兩人以後遊走江湖。
如見看着陸流君儀表堂堂,丞相府又是書香門第,她看着便覺得歡喜。
嶽墨辰上下打量着陸流君,嘴巴緊緊抿着,沒想到這小子長得還挺好的,一時還很難挑錯了!
不過轉念一想,像妹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子,定然是被這張臉給矇蔽了。
嶽墨辰搖了搖頭,這女孩子就是單純,哪裡懂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道理!
“這位便是兄長吧?”陸流君拱手笑道。
“好說!”嶽墨辰隨手回了一禮,就算要爲難,也不能在母親和妹妹面前,他們的事以後說!
“內人已經備了飯菜,諸位快裡面請!”
男女不同席,岳家父子隨着去了前堂,僕人引着嶽夫人向內宅走去。
陸夫人和陸瓊羽在二門前迎着,幾人碰面,都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其實陸夫人之前有些擔心,她知道嶽綺夢的家裡出自江湖,其實她挺喜歡嶽綺夢這個孩子的,可是兩家畢竟環境不同,她很怕遇到一個武功高強、性情好爽的親家,因爲那樣兩人着實聊不到一處去。
可沒想到嶽夫人竟然也是個清雅之人,看她的談吐必定出身世家,兩人越聊越投機,也沒了最初的尷尬。
嶽夫人很喜歡陸夫人這樣的性子,想必等綺夢嫁過來,這婆媳相處應該不是難事。
“姐姐真是好福氣,您這一雙兒女都是人中龍鳳!”嶽夫人看着陸瓊羽,笑着讚歎道。
做孃的都喜歡聽人誇自己的孩子,陸夫人抿嘴一笑,也不謙虛,“哪裡,我們都是有福氣的,綺夢這孩子我也是喜歡的緊!”
聽着兩位母親互捧,嶽綺夢和陸瓊羽相視一笑,嶽夫人和陸夫人也都明白過來,四人笑得暢然,一頓飯也用的甚是愉悅。
可男人那邊便不似這般溫馨了,幾人沒說幾句話,嶽閣主便開始向陸大人敬酒。
陸大人平日也喝些小酒,但那也都是文人助興,哪裡抵得過這樣一杯接一杯的。
偏偏嶽閣主十分熱絡,盛情難卻,陸大人也不想兩家第一次見面,自己落了個難以相處的壞名聲,便勉強跟着。
陸流君深知自己父親的酒量,便道:“嶽伯父,若是您不嫌棄,晚生陪您喝吧!”
“唉!陸兄,他們喝他們的,咱們喝咱們的,你與我父親喝豈不是吃虧?
你是晚輩,你要敬他可就是兩杯,不如咱兩喝酒划拳,纔是熱鬧!”
嶽墨辰說完便已經擼起了袖子,親自爲兩人斟上了酒,嶽閣主呵呵一笑,與陸大人說道:“這兩個孩子倒是投緣!”
陸流君看了一眼嘴角掛笑的嶽墨辰,什麼投緣,這分明是來爲難的!
可要娶人家女兒,這些事不可避免的,陸流君也不客氣,與嶽墨辰划拳吃酒。
嶽墨辰小小的吃了一驚,沒想到陸流君看起來文縐縐的,酒量竟是不錯。
看來這也定是個酒囊飯袋,沒少與那些紈絝子弟吃酒,不好!不好!
酒過三巡,陸大人早已趴在了桌上,陸流君伸手去扶,“父親,您喝多了,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沒多!我沒喝多!今日喝的高興,我要和嶽閣主不醉不歸!”
嶽閣主正舉着酒杯,聞後笑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急!今日你先回去歇着,明日我們再喝便是!”
“賢侄,送你父親回去吧,你派個僕人安頓我們便好,我們家規矩少,不必這般講究!”
陸流君看着醉意醺醺的陸大人,點了點頭,招呼僕人領岳家父子回房休息。
“父親,您覺得這陸流君如何?”
嶽墨辰低聲問道,雖然父親這一路上未說什麼,但想必心裡也定然不痛快。
嶽閣主目光陡然凌厲起來,嘴角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管他如何?就算是天王老子,想娶我女兒也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