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薇薇的願望
魔化完成。
渾身散發着黑霧之氣的百里迦爵就像是開滿魔界的曼珠沙華，俊美的不可方物。
他吸着血，微微揚頭，下顎骨線條就像清幽的水灣，身後毫無預警的展開了巨大的羽翼。
那象徵着罪惡，灰暗，貪戀的黑色羽毛，紛紛而落。
惡魔之歌奏起，與他的翅膀一起，慢慢飛揚，彷彿可以擁下彌望的星辰。
赫連薇薇知道已經不能阻止了，忍着疼痛，伸出手來，環住了他的腰，像以往一樣想要給他溫暖，只是氣息變得非常虛弱。
那一刻，她連脣色都是發白的，只有眼睛裡的淚光溫柔的很：“想讓你幸福快樂，不再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這就是我許下的願望。”
聞言。
百里迦爵的身形驟然一震！
從來都沒有誰爲他許過這樣的願望。
他想起墮天之日，他被扔進地獄煉火裡，忍受過的難耐痛苦。
真正的墮落，是從第三獄纔開始，靈魂會被徹底碾碎，每一根骨頭似乎都是疼的。
沒有人會爲他想過一點。
可是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報復嗎？
百里迦爵手指僵硬的攬緊了懷中的赫連薇薇，眸中的芒漸漸的凝結到了一處，集結出了血色的紋痕……
懷中的柔軟讓他停下了動作。
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隨着她胸口流出的鮮血，正在一點點的消失。
那是很久都沒有過的感覺。
她躺在他的懷裡，蒼白的臉上早已失去了原本有的朝氣，像是一個聽話的木偶。
曾經的他無數次想過，要把她摧毀。
可，當她真正失去所有溫度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蕩……
這樣的感覺，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再也不會有人能夠束縛住他，胸口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煩躁的，不安的蠢蠢欲動。
他曾經有多想，消除這份感覺。
如果，終於擺脫了。
而她，即將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怎麼，卻覺得像抽空了力氣。
有什麼東西隨着她血液的滲透，一點點的涌了上來。
有那麼一個人從來都不讓他安生。
小的時候就精明的很，穿着一身不合自己身材的袈裟，總是弄不對袖子，卻喜歡拎着水在天彌山到處跑，根本就不像是個小沙彌。
她就像是一隻貓，看見你之後，先丟給包子，顯示觀察你一會兒，等你對她好了，才肯接近你。
但是到了後面的時候，你才發現，她不是貓，而是犬科動物。
不計回報的付出。
全然信任的眼神。
還有孤注一擲的溫柔。
你說什麼，她都會當真。
明明很聰明，卻會笨拙的趴在桌子上，很用心的把兩個人做過的事一點點的記下。
這時候，百里迦爵才記起來。
他在墮天爲魔的時候想的從來都不是報復。
而是他的小鳳凰，沒有了他在佛道會不會被人欺負？
昏昏沉沉的諸神黃昏，他想最多的就是她把自己推倒，然後才一點點的靠過來偎在他的懷裡，接着霸道的將他抱住。
明明是這麼重要的事，爲什麼會忘記！
百里迦爵帶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緊緊的陷入了掌心，他慌亂的替懷裡的人擦着血，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的表情。
只見他環着赫連薇薇，雙膝一跪，單手垂下間，整個頭顱都低了下去。
這個人不跪天不跪地，不懼神不懼佛，卻在這一刻宛如兵敗山倒。
冰川順着他的周圍裂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巨大縫隙。
無數食人的黑鴉瞬間騰起，大鳥橫飛而過，穿梭在雪山中，昂頭哀鳴。
突然，天地間響起了一道嘶啞，呼嘯着傳遍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在這個妖魔開始橫行的世界裡，所有的鬼怪們都心驚膽戰，身不由己顯出了原形。
那是千千萬妖魔之首的低吼！
那是直達人類心臟深處的悲傷！
那是能夠穿透十八層地獄的憤恨！
咆哮搖晃着鬼門關，鬼差不由的虎背一震，你看我看你，手中用來困鎖靈魂的鐵鏈，被無形的魔氣震了個粉碎。
車行裡，正在洗頭的赫連清塵突地坐直了小身子，也不顧身後還在替他沖水的百里上邪，直直的跑了出去。
百里上邪一把將他拉住，發黑的小指甲拍着他的背，也不說話，酷酷的摸樣。
赫連清塵突然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哥哥纔是最難受的，反手將百里上邪抱住，聲音發悶：“會沒事的，要相信薇薇美人。”
“嗯。”百里上邪沒有告訴赫連清塵，他的變化就代表着父王已經喪失了人性，就算真出了什麼事，他也要穩定住自己，照顧好弟弟……
赫連清塵也沒有讓百里上邪費心，他甚至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幫哥哥隱藏好身份，小手捂着百里上邪的耳朵，進了車行之後，又拿了一個大大的風衣給百里上邪罩着。
兩個小人兒就這麼相互依偎着，坐在了角落裡，從來都未曾有過的乖巧。
夕陽漸沉，空華滿天，真正的逢魔時刻。
百里迦爵抱着赫連薇薇，朝着扎西走了過去，長髮在暗色中飛舞，腳步聲脆生生的，那是地面被踩碎的聲響。
男人身上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驕傲，優雅，輕蔑，嘲弄，脆弱，殘忍。
他只是走着，長而濃密的睫毛沾上了白雪。
扎西整個人都傻了，根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更加不相信，四周所有的冰川都坍塌了，唯獨他這裡還完好無損。
扎西永遠都不知道，赫連薇薇最後的那一眼，讓他獨自一人保住了性命……
沒有人能夠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那些最終被埋在鋪天蓋地的雪崩中的登山隊員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會因爲不聽別人的勸說，會就此喪命。
如果不是女隊員的接近和她心裡升起的骯髒念頭。
百里迦爵或許就不會提前魔化。
但誰都清楚，事情終究會走到這一步。
是夜，九九八十里之下，彼岸花如火如荼，飄散在一條暗黑色的河流上，說不出的唯美。
給讀者話：2016年5月10日22點：40第一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