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權沒有說話,冷然的看了盛臣宥一眼,然後秦牧遙轉過身,聲音關切的忙問,“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看着趙權嘴角開裂直淌血,不禁有些皺眉,“都出血了,我帶你出去包紮一下吧!”
她話剛出口,手臂一下被盛臣宥攥住,他聲音冰冷,帶有警告性的音調令她極爲不爽,“秦牧遙,你給我過來!”
秦牧遙甩開了他的手,冷聲道,“該放開手的人是你,你憑什麼不分青紅皁白就過來打人?還是說在你的印象裡,我就只會傷害咱媽?”
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盛臣宥已經認定了,秦牧遙在六年前失手,或者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錯手打傷了江蕙欣,這件事就算她否認一百遍,在盛臣宥的心裡也是已經是事實了。
在愛情和親情的對戰中,他還是選擇了後者。
哪怕他們有些十多年的感情,也終究還是無濟於事。
“咱媽?”他冷冷的重複着,手背上的青筋爆現,“你也知道是咱媽,那你又怎麼忍心下的去手!”
“……”
秦牧遙僵在那裡,臉色瞬息萬變。
感覺自己的全身都用玻璃碴子過濾了一遍,他終究還是說了,呵呵,時隔六年,聽到時,心居然還會這麼痛。
趙權擦乾了嘴角的血,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詫然的看了看秦牧遙,看到她幾乎全身都在發顫,盛臣宥冷然的站在一邊,冰冷的目光裡不帶有一絲的情感,冰冷的讓人心生髮寒。
“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她聲音發顫的問。
秦牧遙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問他,今生的最後一次。
“還需要我說明嗎?你今天來這裡是幹什麼?帶着這個醫生又是什麼意思?”盛臣宥避而不答,轉到了其他話題上。
“我能幹什麼?我只想讓他給媽檢查一下……”
盛臣宥冷笑出聲,“檢查?呵,我這裡有幾十名醫護人員,還會需要別人來檢查?”
他話已至此,秦牧遙無奈的聳聳肩,“好,那是我多管閒事了,抱歉。”
說着,秦牧遙繃着臉拉着趙權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了病房。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就是你中國的老公吧?你和他之間有誤會。”
從療養院出來,秦牧遙站在路邊隨便打了輛計程車,趙權在她身邊問個不停,秦牧遙根本無心說話,卻被他弄的有些心煩。
“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他剛纔的反應這麼大?”
趙權還在問,秦牧遙一時心煩,赫然轉過身想讓他閉嘴,卻看到了趙權被打的青紫的臉,倒吸口冷氣,感覺他一個無辜者,卻被打成了這樣,她要是不解釋一下的話有點太過意不去了……
於是,下一秒,秦牧遙叫停了車。
她從車上下來,周身被火熱的氣溫包圍,感覺到熱浪的侵襲,煩躁的攏了攏披肩的長髮,回頭對趙權說,“他擔心我傷害他媽媽,因爲六年前,就是因爲我的緣故,他母親才成這個樣子的。”
清冷的隨之笑了笑,“你覺得我是不是特狠,連婆婆都不放過……”
“我只是一個外人,這種家庭倫理關係,我還是不要發表態度的好。”趙權跟在她身邊說。
這時,秦牧遙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盛臣宥發來的——
‘回家,馬上回家!’
六個字,兩個符號。
秦牧遙看着這條簡訊,在烈日下站了十分鐘。
趙權有些擔心她的身體,幸好已經是傍晚了,光線不太強,但這可是盛夏啊,趙權擔心之餘,只好用自己高大的身體站在她身邊,用身影遮擋陽光。
十分鐘後,秦牧遙斂去了一臉的悲痛,轉身擡眸對趙權說,“有空嗎?陪我去剪髮吧!”
“嗯?”趙權發愣,她這是什麼反應?
常人所說的受刺激了?
看出了趙權臉上的疑惑,秦牧遙一邊尋找着街面上的髮廊,一邊解釋說,“我得的可是肝癌,不是要化療的嗎?化療不要掉頭髮嗎?可惜了這一頭的長髮,不如直接剪了算了。”
她說的雲淡風輕,漫不經心的,好似對這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
實則在說到肝癌兩字時,快速掩去了眼眸中的哀痛,複雜的眸光快到了一閃而過。
“這麼說,你願意接受治療了?”趙權立馬反應說。
秦牧遙側過臉,搖頭,“no!但可以爲日後的治療做個準備。”
趙權失落的嘆口氣,還想再勸她點什麼,就聽秦牧遙說,“在療養院時你抽到了血,還需要什麼?”
“已經夠了,如果患者不是正常昏迷,有人故意用藥物控制的話,從血液中就可以檢查到,具體的,你等我化驗完吧!”趙權解釋說。
秦牧遙點頭,她看準了不遠處的一家美髮沙龍,朝那邊走過去,“你去哪兒化驗?”
“當然是實驗室了,我有位老師國科所做研究,我去找他幫忙,順便可以化驗。”
“行吧,有消息了馬上通知我。”
趙權低了低頭,緊跟在她身邊,“我總覺得你老公好像對你有誤解,你找我過來幫忙檢查,不也是爲你婆婆好嗎?你可以和他解釋清楚的。”
秦牧遙冷笑的搖搖頭,擡頭看着天邊的夕陽,馬上就日落西山了,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還真挺多的。
能合理的利用每一天,也算值得了。
“趙醫生不瞭解我們,不管我說什麼,涉及這個問題時,他是不會相信我的……”
這麼多年,她太瞭解盛臣宥了,他是個孝子,也是個好丈夫,但前提是妻子必須得到母親的認可,否則一切都是枉然。
他唯一的一次違背原則,可能就是這次他放棄六年前的一切,原諒了她,和她重歸於好吧!
盛臣宥很難得能做到這一步,秦牧遙早就知道的,她不該來療養院,也不該在他面前提到江蕙欣,更不該讓趙權過來……
這麼幾年了,江蕙欣就是刺進他心房上的利刃,他心疼母親,又不想放棄秦牧遙,他很矛盾,不想原諒,又過得痛苦。
想到這些時,理髮師的剪刀咔嚓一聲,秦牧遙及腰的長髮,瞬間悉數斷掉墜落。
養了兩年多的長髮,想着在他面前再留一次長髮的初衷養起來的,就這麼剪了。
盛臣宥,過去的幾年,對不起,讓你活的那麼痛苦。
以後,不會了。
不管這次江蕙欣的血液裡是否檢查出可疑的藥物成份,她預計的時間都到了,該走的遲早要走,不是嗎?
剪髮時,她快速的編輯着短信,可是輸入了幾個字,又刪除了,再編輯,又刪除。
如此重複了幾遍,最終輸入的還是被她刪除了。
六年前的事情,她無從解釋,也不想解釋,今天的事情,也是一樣。
但盛臣宥在處及自己母親時,心腸對她有多硬她是清楚的,具體該怎麼做,還是先看看吧。
她放棄了發短信給陸放的舉動,一旦通知他幫忙辦理他們的離婚手續,從某種程度上,也就徹底放棄了這段關係,說實話,她真的做不到。
有太多的不捨了。
秦牧遙的眼睛溼潤了,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睫毛微微發顫。
這就是盛錦然所希望看到的吧,她和盛臣宥反目,最愛的兩個人變成敵對的仇人,他不惜痛下決心離婚,將她的名字徹底的從戶籍上移開,讓她真正的變成一個孤家寡人。
握着手機的手指已經情不自禁的顫抖着,喉嚨處有口怨氣,窩在心裡,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連帶着眼圈也漸漸泛紅了。
“小姐,您沒事吧?”理髮師一臉茫然的看着秦牧遙。
她急忙斂去了一臉的情緒,強顏歡笑的說,“我怎麼可能有事?沒事……”
……
晚上回到盛宅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在髮廊浪費了很長時間,之後和趙權告別後,她又徒步走了很久,久到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裡,只覺得雙腿發麻,纔不得已叫了計程車。
客廳裡黑漆漆的,她放下手提包,俯身在玄關換了鞋,正要進來時,客廳的燈突然亮了。
盛臣宥一身襯衫西褲的站在樓梯旁,陰冷的一張臉,冷漠的如冰山般,不桀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有那麼一絲的錯愕,確實一閃而過。
他看着她一頭褐色蓬鬆微卷的短髮,中分式的劉海,細長的髮絲乾淨利落的垂直到脖頸,目光凜然,她剪髮了。
轉爾,慍怒又爬上了他的輪廓,她還有心情弄髮型?她可真長心了!
秦牧遙看着他,幾秒的對峙後,她澄澈的大眼睛微笑的閃出淡然的光芒,她深吸口氣,努力改變僵持的氛圍,輕聲說,“我去了趟髮廊,所以回來晚了,你吃飯了嗎?”
說完,不等他回答,徑直走向廚房,自言自語的說,“一定沒吃吧,想吃點什麼?我做吧!”
看着她進廚房的背影,盛臣宥的目光緊縮,繼而冷聲道,“今天你去療養院幹什麼?”
“懺悔啊,”她很自然的說,“因爲我的任性,無理取鬧害的媽成了植物人,昏迷了這麼多年,我不懺悔下,好嗎?”
明明是道歉的話語,但從她口中卻沒有任何道歉懺悔的意思。
聽着她這樣生硬,甚至有些譏諷的話語,盛臣宥心裡的火一下被點燃,“秦牧遙,這就是你認錯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