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孩看着秦牧遙一臉死灰,一副不怕死的模樣,不由得也膽寒了幾分,攙着受傷的同伴,留下句“瘋女人”便逃開了。
秦牧遙看着落荒而逃的幾個人,搖晃的支撐着身體,悽然的笑了笑。
六年的時間,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歷練,改變自然也是翻天地覆的。
從一個不諧世事,任性刁蠻的小公主,蛻變成今天這樣一個借酒消愁,花錢買刺激個性乖張的壞女人。
他不會知道,在監獄的那四年,爲了生存,過着怎樣艱辛苦痛的日子。
更不會知道,她爲了能儘快出獄,心甘情願的遠赴集中營,接受各種各樣的藥物試驗。
她被醫生五花大綁的捆在牀上,冰冷的液體進入血液,她感覺胃裡翻江倒海,天旋地轉,一連吐到了胃出血,直至不適的感覺完全消失,醫生記錄完畢,她才被鬆綁,送回囚室。
那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秦牧遙爲了民國醫藥學的發展和進步,更爲了減刑爭取早日出獄,而不停的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藥物試驗。
長期的藥物試驗,讓她的身體一度變得非常糟糕,以至於陸放籌集了足夠資金,救她出獄後的某天,殘留的藥物在她身上起了反作用,強烈的疼痛震撼着她的全身,那時候她抽出匕首,對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與其受這種折磨,倒不如一死來得痛快。
但她剛在手腕上割了一刀,鮮血噴涌而出,又突然想到了女兒,悠悠是個先天的病孩子,她還那麼小,沒有見過爸爸和媽媽,還沒有感受過父母的疼愛。
她覺得自己欠孩子的太多,絕對不能這麼輕言放棄。
就算是爲了孩子,也該盡全力爭取。
很諷刺的,她忍着藥物殘留反映的劇痛,捂着手腕上的傷口,哭着打電話向人求救。
更可笑的,是當時她身邊沒有一個人,爲了快速止血,保全生命,她咬着毛巾,在自己手腕上穿針引線。
鑽心的疼痛,麻痹着她的神經,她還要一遍遍的提醒自己,絕對不能死,還有女兒在等着她。
……
擡手招了輛的士,秦牧遙裹緊外套,上車離開。
酒吧門口靠裡側的位置,何舟看着上車遠去的秦牧遙,鬆了口氣,然後給盛臣宥打電話,“已經沒事了,牧遙自己都搞定了,嗯,她打車回家了,不過,大哥,這幾年她變化挺大啊,以前也沒這麼能喝酒啊!好像有什麼心事的樣子,喝的也太厲害了……”
……
夜晚的風很冷,涼涼的吹在秦牧遙的臉上。
她慵懶的靠在車後座裡,搖下了車窗,感受着陣陣的夜風拂面,心情漸漸也被波動着。
出租車在一家便利超市門口停下,秦牧遙搖晃着付了錢,下車。
在便利超市的酒架上,隨意的拿了幾罐啤酒,結賬的時候,她指了指店員身旁的香櫃,輕聲道了句,“那兩盒more……”
把more扔進包裡,出了超市打開一聽啤酒,仰頭喝了幾口。
一時不備,被啤酒嗆住,俯身噴了幾口,咳了半晌,好不容易穩住後,又喝了幾口,將空罐子扔街邊的垃圾桶,然後一個人沿着柏油馬路往前走。
一晃多年,這條街道,在夢裡她曾回顧過不下千百次。
沿着這條路直走,過了跨海大橋,再走十幾分鍾,就到了住所。
那棟和盛臣宥結婚時,他興高采烈用接管家族企業後掙得的第一桶金購置的房子,以二十世紀的歐洲建築爲基礎,聘請了世界著名設計師,傾盡了盛臣宥所有的設計理念和心血,共築的愛巢,他發誓要愛她一輩子,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白首不相離的家。
多可笑,他們還沒有到白頭,但這個所謂的家,卻已經支離破碎了。
她離開了多年,回來了,他又搬走了。
家裡空蕩蕩的,秦牧遙很討厭那種滋味!
孤零零的,只有一個人。
兔子太孤單還會死掉呢,那她呢?
可能還不如兔子吧。
忍不住心一陣陣撕扯的疼,又灌了自己幾大口酒,站在跨海大橋上,迎着強烈的海風,點了支菸,煙氣徘徊在口中,緩緩的吐出,感受着那種瀕臨死亡的墮落和垂死的掙扎,又自嘲的苦笑。
明明是笑着的,卻不知何時,眼淚不停的落下,她感覺身子越來越軟,意識逐漸模糊,酒精在大腦中起了作用,使喚着她身體越發的無力。
脊背慢慢的下滑,頹然的癱坐在地上,一陣陣的海風吹來,秦牧遙鬼使神差的脫掉了外套,在高舉的手中旋轉了兩圈,拋進了大海里,對着那洶涌死寂的大海,大吼,“盛臣宥,你這個大混蛋!”
不遠處的盛臣宥,默默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俊臉逐漸陰沉的?}人。
“大混蛋,盛臣宥!混蛋……”
俊逸的輪廓逐漸被黑線取代。
盛臣宥倒吸口冷氣,邁步過去,拽着她起來,搶下了她手上的煙,扔在腳下踩扁,臉色陰沉的脫下了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秦牧遙醉醺醺的胡亂的掙着胳膊,嘴裡呢喃的亂喊,“你誰啊?放開我,別碰我……”
“你不是口口聲聲喊我是混蛋嗎?那現在正好,混蛋來了……”他冷着臉,巴拉開她覆自己臉上的手,拽着她胳膊,另隻手穿過她雙膝,攔腰把秦牧遙抱了起來。
她的兩條小腿還不停的撲騰,“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在這裡等臣宥哥,你誰啊?放開我……”
聽到她說等他,盛臣宥頓時心情好了許多,盯着她那張醉酒後紅撲撲的小臉,沉寂的心臟出現了波動。
盛臣宥深邃的黑眸裡閃爍着複雜的光。
他知道此刻的秦牧遙是真醉了,因爲只有她喝醉了,纔會毫無顧忌的管他叫臣宥哥。
亦如六年前一樣。
“你是誰啊?”秦牧遙已經醉到了迷糊,她醉眼朦朧的看着盛臣宥,躺在他懷裡伸手捏了捏他俊美無比的臉,突然心口一震,“你怎麼長得這麼像臣宥哥呢?做過整容了?”
她淘氣的小手指在他臉上捏來捏去,“鼻樑好挺,隆過鼻子了?哪家整容醫院,居然按照臣宥哥的臉型整,侵權懂不懂?”
盛臣宥氣的嘆氣,任由她任性的在他臉上撥來弄去,抱着她大步朝車走去。
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將秦牧遙丟進車裡,之後低頭幫她系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