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國的航班訂了,醫生是事先聯繫好的,過去直接可以手術。
之前那次,是因爲沒有匹配合適的捐獻者,但陸放執意不肯再等,寧願用自己的雙眼,換悠悠的復明,但這一次,在盛臣宥的幫襯下,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捐獻者,悠悠的眼睛有了希望。
陸放和盛逸熙在樓下爲他們父女送行,盛臣宥將悠悠交給了他們兩人照看,自己邁步上樓。
站在她臥房門前,盛臣宥疑惑的盯着那個密碼鎖,試着輸入了‘101010’提示錯誤。
換成她的生日,還是錯誤。
可試用的機會只有三次,都試過還沒有正確的,密碼鎖將會響起警報,通知門口保安室的保安警衛。
最後一次機會,他輸入了悠悠的生日,門鈴‘叮’的一聲提示密碼正確。
走進臥室,他看到秦牧遙躺在裡側的牀上,盛臣宥微笑的走進,步子輕緩,離近了纔看到她蜷着身體,大大的牀上,小小的身體只佔了那麼一角,像個受了傷又找不到家的小鹿。
她的呼吸是那麼的均勻,似乎睡的很沉,連他進來都沒有發覺。
盛臣宥慢慢的側身坐在牀邊,看着她熟睡的臉頰,眉頭越收越緊,因爲她在哭泣,他看的很清楚。
他臉頰上的笑容瞬間就僵固住了,柔和的眼底也頃刻間結成了冰,對於他來說,她的每一滴眼淚,都好似彗星的隕落,深深的刺進他的心房,掀起鐵馬冰河般的波濤,駭浪滔天。
盛臣宥附身幫她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氣息纏繞間,他輕聲問,“爲什麼哭?”
拇指腹輕輕地付過她的臉頰,心臟刺痛的感覺隨之加劇,她到底夢見了什麼。
盛臣宥的目光掃過桌子上放着的酒瓶,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種高濃度的茴香酒,和她身上淡淡的酒味,盛臣宥不悅的大幅度皺眉,“怎麼又喝酒了?不是答應過不再喝了嗎?”
酒精麻痹了秦牧遙的大腦神經,她模糊的睜不開眼睛,胡亂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在盛臣宥疑惑的目光裡一把抱緊他,小臉埋進他的頸窩,顫抖的雙肩抖動。
她哭了,哭的很傷心。
臣宥,爲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爲什麼你會是我殺父仇人的兒子,爲什麼我們明明相愛,卻還要不停的彼此折磨……
這一年的盛夏,盛臣宥過得很壓抑,他最愛的女人回來了,千種思念,百轉回長,萬千的苦衷,他都想和她一人訴盡,但在一個個悲慘的事實中,他卻將她推的越來越遠。
那句“老公,我愛你。”他可能這輩子再也不會聽到了。
坐在飛往紐約的私人飛機裡,他看着熟睡中的女兒,不禁長聲嘆氣。
……
翌日的清晨,秦牧遙醒了,在這個剛剛入住一天的房間裡,陌生的環境,外加宿醉的後遺症,剛一起牀,就有些頭重腳輕。
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看着那早已關好的窗子,心頭一緊,她記得昨晚入睡之前她並沒有關的。
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秦牧遙看着鏡子裡自己哭的微微發腫的雙眼,輕微的嘆了口氣,拿熱毛巾敷在眼上,有助於消腫。
昨晚的夢裡,她究竟夢到了什麼。
秦牧遙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
隱隱的,她好像在夢中又回到了監獄裡,高牆鐵門,四處都是電網,陰森恐怖的感覺隨處可見,但她並不害怕,唯一能讓她淚垂不止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心了,想念是種病,在這種病態的折磨下,簡直生不如死。
十五分鐘後,秦牧遙換了衣服,十分清醒的站在臥室的陽臺上,迎接一大早上清爽的微風和大好的晨光。
後院的花園裡,有個頎長的身影,男子單手拄着手杖,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走着,嘴裡咬着根菸,另隻手拿着手機在講電話。
電話講完了,陸放的煙也吸的差不多了,扔下踩滅後,放好手機,無意間的一擡頭,便看到了陽臺上的她。
她站在樓上,與花園隔着不算遠的距離,她雙手拄着圍欄,靜靜的擡頭,看着天上的浮雲,藍天白雲映襯下,令人不禁思緒浮動。
陸放微笑的注視着她,不經意的就想起了小時候那個成天追在他身後的小女孩,還那麼小,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着他不肯離開。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初的那個小女孩,也長大了。
但陸放也永遠不會忘記,七碎時的她,那麼的單純,天真又美好,眸光如水,笑顏如花。
可是現在呢?
笑容雖然還是那樣的笑,卻早已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她病了,也累了。
心上遍體鱗傷,再也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
他記得十多年前,陸放曾從首爾過來,偷偷的看過她一次,那次,他躲在盛家大宅的花園中,繁花叢叢,大樹參天,他正好可以躲避藏匿自己,從天上墜下來一隻風箏,斷了線,盤旋的落在他的腳邊。
陸放擡眸望去,正好看到十幾歲的秦牧遙在花園裡尋找。
他記得那隻風箏的上面有字,但時隔多年,他早已忘了那些字是什麼了,可是幾年前的突然一天,他猛然從夢中驚醒,非常肯定的那隻風箏上的字是——牧遙,臣宥,永不分離。
想到了這裡,陸放有些心煩意亂的掏煙盒。
拿出煙盒,抽了一支出來,剛點燃,還沒等吸,就被一隻突如其來的小手一把搶了過去。
不知何時柳慧美站在他面前,將那隻搶過去的香菸扔到地上,用腳踩滅,冷然的目光不桀的看着陸放,忽然冷記一笑,“想她了?”
陸放沉聲蹙眉,沒說話,卻轉過了身,邁步要走,卻聽到身後柳慧美說,“我知道你心裡有她,你也愛她,我不奢望可以在你心裡取代她的位置,但最起碼,你得留個縫給我,哪怕是一丁點也好,留一點點給我就可以了。”
這話說的很像個小孩子,卻透着無盡的悲哀。
她話及至此,陸放沒有生氣的理由,他轉過身,看着她笑笑,聲音溫厚醇正,“要做我的女人,心胸首先要寬大一點,慧美,你和她不同,但都一樣在我心上。”
柳慧美喜出望外,高興的笑了,一步衝進了陸放的懷裡,“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
愛了他這麼多年,也終於有了結果,柳慧美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站在陽臺上的秦牧遙,瞥見了花園中的這一幕,看着緊緊相擁的兩人,她淡然一笑,然後轉身,回了房間。
剛坐下,房門就響了。
她過去開門,盛逸熙一臉嬉笑的站在門口,秦牧遙剛一開門,他便側身擠了進來,手裡拿着剛剛熱好的牛奶,“遙遙,先喝點牛奶,之後我們下樓吃飯。”
秦牧遙微微皺眉,她差點忘了,打發走了一個盛臣宥,這裡還剩下一個盛逸熙。
她接過牛奶,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說。”
盛逸熙眸光一驚,隨後坐下來,一臉認真專注的看着她,“如果你要說婚期的事情,放心了,現在一切都沒有你的病重要,婚期我已經讓溪姐幫忙延期了,等你病好了,我們再重新安排。”
秦牧遙搖搖頭,“不是這個,逸熙啊,你可不可以把盛世華年ceo的位置還給盛臣宥?”
“牧遙,你和我就是要說這個?你什麼意思?”盛逸熙猛地一下站起身,凜然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惱怒火爆。
“我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想要偏袒他什麼,只是逸熙,你手裡已經有了mc,還有很多娛樂產業,再多一個盛世,你不覺得累嗎?”
盛逸熙冷聲笑笑,“累什麼?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道理懂不懂?盛錦然殺了我母親,就算是盛世華年在我手上敗了,我也不可能把它讓給盛臣宥的!”
請牧遙聽出來了,盛逸熙是恨盛錦然,所以纔會遷怒在盛臣宥的身上,纔會想方設法的籠絡各大董事,霸佔了他集團ceo的位置。
秦牧遙靜靜的喝了幾口牛奶,盛逸熙心裡的火氣,不是她一言兩語就能熄滅的,她要想個更好的辦法來說服纔是。
“你母親是盛錦然殺的,冤有頭債有主,你真不該遷怒到盛臣宥的身上。”她語氣平緩的說。
“自古以來父債子償,盛世是盛家的產業,我也姓盛,理所應當繼承。”盛逸熙據理力爭。
秦牧遙微微有些動怒,“你確實有繼承權,但你捫心自問,你能經營管理好盛世嗎?如果想讓你父親一手打拼出來的江山,毀在你的手裡,你就一點都不會後悔嗎?逸熙,不要到覆水難收時才知道回頭,那時候就晚了,我知道你心裡有恨,也知道你放不下,但沒必要把好好的一個公司,十多萬職工的生計做你發泄的理由可以嗎?”
盛逸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睜開陰鷙的雙眸,聲音略微柔和的對秦牧遙說,“我們不要再談論這個問題了,你說的話,我會考慮的,給我點時間。”
秦牧遙也覺得不能太逼他,畢竟,盛錦然的所作所爲,加在盛逸熙身上十多年的苦痛,確實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了的。
給他時間,讓他考慮,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而就在這時,秦牧遙的手機突然響了。
一個陌生的電話號,應該是從海外打過來的。
秦牧遙疑惑的接起電話,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你的女兒在我手裡,想要她活命,必須老九的女兒親自過來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