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你真的很想爸爸嗎?”
秦牧遙蹲下來看着女兒清秀的小臉柔聲問。
悠悠點點頭,“想啊,我都快一年沒見到爸爸了,每次打電話爸爸也說想我呢!”
“這樣啊……”秦牧遙若有所思,看着女兒,還那麼小,有些事情還不能和孩子說的太直接,猶豫的不知該怎麼開口。
悠悠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猜到了什麼,“媽媽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呀?”
秦牧遙微笑,“悠悠真聰明,媽媽確實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但媽媽暫時還沒想好,不知道一時該怎麼和你說。”
悠悠聳肩,“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說吧!”
“不,媽媽想現在和你說。”秦牧遙溫柔的一笑,拉着女兒的手走在墓園的小路上,“悠悠願不願意再陪媽媽在這裡呆段時間啊?”
悠悠嘆了口氣,小手從她手心裡掙脫出來,有些無奈的開口,“媽,我們回國吧!回國找爸爸不好嗎?爲什麼你們要分開?”
不得不說,在聽到女兒說這些時,秦牧遙楞住了。
她與盛臣宥的關係,知道有一天會被悠悠質問,只是沒想過會這麼快。
秦牧遙不想隱瞞孩子,所以在悠悠問話,她腳步停下的一瞬間,秦牧遙直接說,“我們離婚了,所以不能在一起了,但媽媽和爸爸還是愛你的,可做人不能太貪心,媽媽和爸爸只能選擇一個人,不管你選擇誰,媽媽都希望你能再留在這裡段時間……”
最後的請求說的有些委婉,像一個請求,放棄了尊嚴,只是一個母親在向女兒做出請求。
悠悠委屈的崛起了嘴巴,大大的眼睛裡水氣斑駁,“我不貪心,我只想要爸爸和媽媽,離婚不能復婚嗎?我們一家三口不好嗎?爲什麼要不理爸爸?爲什麼爸爸來美國時你不見他,還不許我去見他?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啊?舅舅說媽媽的病好了,就會帶我回國找爸爸了,可都一年了,爲什麼還不回國……”
孩子哭的很傷心,小手抹着眼淚,哭着從秦牧遙身邊跑開。
悠悠聲淚俱下的一言一句,都生生的刺痛着秦牧遙的心,看着悠悠跑遠,秦牧遙好像追過去,身體卻很沒出息的只撐不住,險些摔倒時一雙大手突然出現,一把扶住了她。
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秦牧遙的視線中,往上看去是條筆直的西褲,秦牧遙擡首,和陸放擔憂的視線相撞,他扶住了她的身體,關切的柔聲說,“悠悠還小,有的地方不懂事,你別生氣,小孩子,過會兒就好了。”
秦牧遙的臉色有些蒼白,勉強穩住了身體,看着陸放說,“我知道,她是他的女兒,血緣親情,情有可原,我能生什麼氣?”
聽她這麼說,陸放自然寬慰了不少,“嗯,你能這麼想就好。”
“其實啊……”秦牧遙看着跑去了路邊停車上找尹室長‘傾訴苦水’的悠悠,秦牧遙若有所思,“我只是想在讓孩子多陪我呆幾天,我和孩子分開的時間太久了,欠了孩子太多太多,都沒怎麼好好的陪孩子玩幾天,現在想想真是遺憾……”
“你已經盡你最大的可能補償她了,悠悠會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的,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虧待了她的。”陸放坦言說。
秦牧遙笑了笑,“有你在我當然放心了……”
她話沒說完,還省了很多話沒等說出口,陸放忽然替她做決定的道,“回國吧!我幫你安排,你在這邊住的時間也確實太長了……”
“哥……”
陸放看着她,再道,“有些人,有些事,也是時候該面對了……”
秦牧遙忽然心裡冷笑,繼而一句話脫口而出,“那你今天來這裡也是準備好了?所以纔來這裡見她了,對嗎?”
秦牧遙注意到陸放左手裡拿着的鮮花,是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漂亮,又鮮豔。
曾是柳惠美生前最愛的花。
她等啊,盼啊,期待了那麼多年,最後的最後,終於在去世的半年後,如願以償的收到了他送來的玫瑰花。
陸放微微輕笑,轉過身,看着柳惠美的墓碑,俯身慢慢的將花放了下去。
然後輕言道,“算是吧!”
柳惠美的死,誰都沒想到。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半年前,柳惠美始終爲秦牧遙的移植手術後排斥期的供血需求,定時的提供血量,和秦牧遙同住在一家醫院,一切都是相安無事的,一切都進行的很好,可是,就是那麼的湊巧的,半年前柳惠美突然出現肝功能衰竭,發現時已經太晚了。
肝衰竭迅速發展漫延至所有的臟器官,幾乎沒什麼可治療的時間,突然就走了。
去世前的一星期還在接受各種治療,處於半夢半醒時還一直說要給陸放生個孩子,說讓他一輩子別忘了她,說讓他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下輩子她一定做他真真正正的女人……
柳惠美的去世,對秦牧遙觸動很大,對陸放而言就更是了。
有些人,只有在離開失去了的時候,才知道有多珍貴。
雖然陸放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愛着的女人是秦牧遙還是柳惠美,但他知道一件事,下輩子與秦牧遙的約定可能要延緩了,因爲他要履行和柳惠美的諾言,下輩子,他娶她。
說到做到。
“我去看看悠悠,你和她說會話吧!”秦牧遙說完便轉身徑直走開了。
陸放拄着手杖,垂首站在碑前很久,似是說了很多,又似是什麼都沒說。
其實他們之間,什麼都不用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早就彼此心領神會了。
秦牧遙坐在車裡,車窗緩緩向上,她的視線掃過遠處墓地中的頎長男子,些許的悲傷源自心頭。
再看看一邊噘嘴生氣的小悠悠,秦牧遙面無表情的嘆口氣,聲音輕淡的道,“別急,晚上我們就回國了。”
悠悠一驚,快速的扭過身,大喜過望的看着她,“真的?”
秦牧遙沒說話,微笑的點點頭。
悠悠激動的蹦到她懷裡,兩隻小胳膊環住了她的脖子,使勁的親了秦牧遙的臉蛋一口,“太好了!媽媽我愛你!”
秦牧遙皺眉,這丫頭,就當真那麼想盛臣宥嗎?血緣親情還真是顯而易見。
……
晚上的航班,有直飛國內的班機,但陸放還是不放心,特別讓尹室長安排了私人飛機,又親自送秦牧遙和悠悠去了機場。
看着他們母女上了飛機,他留在車裡,一直等到飛機起飛了,才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還沒等發動,趙權就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瘋拍陸放的後車窗,直到他慢慢的搖下車窗,趙權才氣喘吁吁的說,“你真放心讓她走了?要知道她的身體可是……”
話沒說完,就被陸放打斷,“她的心不在這裡,又何苦執意強留呢?”
趙權尷尬的愣了楞,一句話窩在嗓子裡沒說。
看着車窗緩緩上移,趙權盯着陸放許久,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一直到陸放的車離開,他才猛然醒悟,不對,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陸放看上去成熟穩重,性格低沉,對任何事情都可以處變不驚,但唯獨對她的問題上,會改變一切的初衷,尤其是想到她回國後會與盛臣宥糾纏,那種不甘,那種掙扎,那種叫囂,隨處可見。
有種打翻醋罈子的臆想,是任何人都看的出來的。
而現在的他,居然沒有任何反應的,任由她離他而去……
好像,好像一夕之間,那個曾經唯金心雅不行,愛她致命的男人,不復存在了。
是什麼原因讓他有了如此大的改變,回醫院的路上,趙權想了一路,最後終於想明白了。
是柳慧美。
她像個烙印,永永遠遠的刻在了他的心裡。
一輩子,不生不死。
……
十多個小時的航班,下飛機時,已經翌日的清晨了。
早上的陽光很好,天氣也格外的涼快,秦牧遙領着女兒推着行李出機場,坐了輛計程車,直接回了易鳳山。
“帶你去爸爸和媽媽曾經住過的地方,好不好?”
在車上時,秦牧遙柔聲問悠悠。
悠悠一直趴在車窗上看着外面,這是悠悠眼睛康復後第一次回國,對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東看看,西瞅瞅,眼花繚亂的。
“好啊,我早就想去了呢!”
秦牧遙笑了笑,伸手拉過女兒,用手指蓋住了她的眼睛,“忘了醫生和你說過什麼了?不要用眼過度,你的眼睛要好好保護,別看了,等以後你天天住在這裡了,看都會看膩了。”
“我們以後可以天天住在這裡?”悠悠一臉期待的看着媽媽。
“是啊,天天住在這裡。”
悠悠高興的抱緊秦牧遙的腰,“太好了,那爸爸呢?”
“他啊……”秦牧遙皺眉,低頭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猜測着這個時間段盛臣宥估計還在公寓那邊忙了一夜的工作,補交剛醒吧!
悠悠着急的搖晃着秦牧遙的手臂,“快說啊,爸爸呢?爸爸會和我們在一起嗎?”
秦牧遙癟嘴的看看悠悠,嘆氣,“那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悠悠拉長了聲音,不耐的憋了下小嘴巴。
車子緩緩駛入易鳳山,盛宅的輪廓映入秦牧遙眼底,看着眼前出現的大庭院,沒有印象中的破敗雜亂,更沒有猜測中的狼藉和荒蕪,有的還是一派繁榮,鬱鬱蔥蔥的大庭院,假山流水……一切還都是記憶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