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酸梅湯送來了嗎?”
一進門,秦牧遙掃去臉上的病態,笑呵呵的走過來說。
盛臣宥指了指桌上的冷飲,“剛送來的,還很涼,要喝嗎?”
她點頭,盛臣宥倒了一大杯遞過去,秦牧遙小口小口的,喝的十分小心,姿態甚是優雅。
盛臣宥皺眉,這樣的她在他眼中,總有幾分戰戰兢兢的感覺,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我去了一會兒,你就剝了這麼多呀!”她有些吃驚的看着碟子裡的蝦仁,心裡暗暗叫苦,還要吃下這麼多特辣的龍蝦,她的胃啊!
盛臣宥笑着摘下了手套,拿了只龍蝦,蘸了特色的醬料餵給她,“只要你喜歡,剝多少都可以。”
“哇哦,老公好棒!”
“那是,這幾年你不在,我一個人剝蝦,都練出本事了!”他笑着也喝了幾口酸梅湯,感覺有些酸了,不禁直皺眉,“有點酸了,你覺得呢?”
“還好,我喜歡!”她說。
秦牧遙低着頭藏在桌布下的手下意識的摁了下自己的胃,不想惹盛臣宥不開心,盯着桌上的蝦仁,顧不了那麼多了,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嚥起來。
把他剝的都吃完後,她急忙快速的喝了幾口檸檬汁,然後着急的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一進洗手間,慌忙的衝進廁隔,對着馬桶全部吐了出來。
她面色蒼白的捂着自己的胃。
那麼辣的東西,她真的不該吃的……
都吐完,秦牧遙身體也變得痠軟無力了,她靠着一側的廁隔,沖水,把污物沖走,然後開門走了出來。
站在水池旁洗了洗手,擡頭時,鏡子裡倒映出一個男子的臉,俊眉朗目,白皙俊秀,漂染過的亞麻色的頭髮在額頭上的造型很帥,漂亮的五官堪比女人,可這樣絕美的五官湊在同一張臉時,沒有任何的脂粉味,只是哀怨的眼神給人一種絕望的淒涼感。
秦牧遙有些詫然,雙手溼漉漉的看着鏡子裡男子的臉,驚愕的道出聲,“逸熙?”
她猛地轉過身,環顧四周,偌大的洗手間內,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女廁所!”她提醒道。
盛逸熙沉着臉,沒好氣的擰起了眉頭,避開了她的問話,凜然的怒吼道,“你還想瞞他到什麼時候?”
“我……”
在秦牧遙的印象中,從小到大,盛逸熙從來沒在她面前大發雷霆過,就連生氣也是那麼溫文爾雅,從小的時候他就像個小紳士,把她照顧的非常好,很有騎士道精神的男人,信仰外國騎士,夢想着有朝一日可以騎着黑馬,穿着鋼盔鐵甲,手持矛盾,守護在她身邊,一生一世。
但今天的盛逸熙,情緒很反常。
這種反常,是她所招架不住的。
“我沒事的……”她笑了笑,蒼白的臉色盡顯。
“什麼叫沒事?你都已經這樣了,這叫沒事嗎?”盛逸熙提高了聲音,大聲斥責道。
秦牧遙無奈的垂下了頭,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盛逸熙倒吸口冷氣,盯着她又看了兩秒,兩秒後,轉身,帶着一身的氣勢闊步出去。
秦牧遙下意識的猜到了他要做什麼,她顧不上其他,急忙衝過去追上他,拽住了盛逸熙的胳膊,將他攔在了洗手間裡,她溫婉的討好說,“求你了,不能告訴他,絕對不能……”
“爲什麼?”盛逸熙生氣的紅了眼,“憑什麼?他不是你丈夫嗎?不是你掏心掏肺愛了十多年的男人嗎?十年前你不是信誓旦旦的在我面前說你愛他,他會給你幸福,你們會開心快樂的過一輩子嗎?你病了,爲什麼不能告訴他?”
盛逸熙說着,越說越覺得來氣,冷笑的推開她,陰鷙的雙瞳逐漸變的猩紅,“你們不是夫妻嗎?夫妻不是要共甘共苦,共患難的嗎?既然你擔心他無法接受你生病的事實,那你就更應該趁早清醒,他根本就是和盛錦然一樣,一個不值得你愛,也不配你愛的男人!”
“他不是那樣的人!”秦牧遙因爲情緒突然激動,胃再次痙.攣了起來,疼的握緊了雙手。
胃疼的一手扶着牆,勉強撐着說,“我不是不敢告訴他,是不想,因爲自從我把病情告訴你後,我就後悔了,逸熙,我告訴你生病,是想讓你放棄我,可是你那麼做了嗎?”
“我怎麼可能放棄你!”盛逸熙深吸口氣,恢復了理智,伸手攙扶住她,“這輩子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怎麼可能放棄你啊?”
“既然你這樣想,那他也一樣,如果我真說了,把一切都告訴他了,他也會這樣的……”
盛逸熙看到秦牧遙的嘴脣都白了,心疼的抱緊她,“我先送你去醫院吧!”
秦牧遙搖搖頭,她眼前一片漆黑,眩暈的感覺再次襲來,有些力不從心的抓緊盛逸熙的襯衫,“我不想讓臣宥知道我生病的事,更不想在僅剩的時間裡,看見他難過傷心的表情,我喜歡看着他笑……”
她努力的剋制着,但意識卻在渙散,秦牧遙一再的請求他,“逸熙哥,求你了,別讓他知道我的事……求求你……”
聲音越來越小,秦牧遙很想聽到盛逸熙在她耳邊都說了什麼,但意識出現了空白,大腦漸漸沉浸下去,她身子軟綿綿的癱在他懷裡,昏厥了過去。
盛逸熙無奈的嘆氣,“你求我?爲了他求我,秦牧遙,你可真行!”
他記得,從小到大,她好像都沒怎麼求過任何人,秦牧遙從小性子倔強,自己能做的事情,絕對不會求人,就算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她也會逞強的努力,就算傷痕累累,滿身是傷,也絕不對祈求他人。
就是那麼一個固執的要命,任性又刁蠻的丫頭,盛逸熙清楚的記得,在十九年前的那個下雨的夏天,衣着簡單的闖進了他的生活中,並在之後的時光裡,融進了他的心裡,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爲什麼會後悔告訴我?”盛逸熙抱着她,看着她昏迷中蒼白的臉色心酸不已,“我應該慶幸你告訴了我,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提早想辦法救你,你認爲我會眼睜睜的看着你離開我嗎?傻,真是個傻女人……”
但就是這麼個傻女人,卻在他心上,十幾年根深蒂固。
盛逸熙長嘆口氣,稍一用力,將秦牧遙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記得衛生間水池下的儲物櫃裡存有高濃度的酒精以備消毒,拿出來灑在地上,火機點燃。
火‘嗖’的一下燃了起來,瞬間燃燒了整個衛生間。
突然失火,煙氣嗆人,盛逸熙在水池旁浸溼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堵在秦牧遙的口鼻上,然後大喊着‘失火了,失火了’抱着秦牧遙快步下樓。
飯店內瞬間亂成了一鍋粥,緊接着消防車救護車接踵而至。
正在包房裡等候的盛臣宥聽到失火後,急忙趕去洗手間,待他趕到時,洗手間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很旺,根本進不去。
四周都是往外逃散的人,哭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
消防隊員開始疏散羣衆,盛臣宥在人羣中怎麼都找不到秦牧遙,急的滿頭大汗,最後實在沒辦法了,他找了個水龍頭接了一桶涼水,全部淋在自己身上,快步衝進了大火燃的正旺的衛生間。
幫着消防隊員疏散人羣的盛逸熙正好撞見了這一幕,眸光不住的縮緊。
盛臣宥隻身闖進了大火裡,卻找不到半個人,大火堵住了門,想要出來根本不可能。
就在他被火團團圍住,走投無路時,聽到樓下有人大喊,“盛臣宥,這裡,快!”
盛臣宥衝到窗邊,看見樓下盛逸熙開着一輛房車到了窗下,三樓的高度,從這裡跳下去,有房車做接應,應該可以。
他用拖布砸開了窗子,快步跳了下去。
正好跳到房車上,身體無恙。
盛臣宥剛逃離火海,從房車上下來後,顧不上和盛逸熙道謝,也顧不上檢查自己的身體,跑過去試圖再次進入飯店,卻被消防隊員攔住,他着急的道,“我妻子還在裡面呢,讓我進去,我不能丟下她!”
“先生,請您冷靜。”
“您妻子我們會救出來的,請您冷靜一下!”
盛臣宥根本聽不進去,幾個消防隊員都攔不住他,氣勢凜然的就要衝進去,緊要關頭,幸好盛逸熙趕到,攔在了他面前,目光冷沉的道,“牧遙在那邊呢,她沒事。”
一句話,盛臣宥順勢平靜了下來。
轉身,快步朝着救護車奔去。
看着躺在擔架上的秦牧遙,她除了昏迷不醒之外,一切安好,盛臣宥撲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幸好,幸好你沒事……”
盛逸熙站在不遠的地方看着,心裡的某處,微微的有些酸楚。
他是這家酒樓的老闆,放火造成失火的假象,才能瞞天過海的讓盛臣宥對昏迷不醒的秦牧遙不起疑。
救護車上的醫生他剛剛也囑託過了,他們絕對不會像盛臣宥亂說的,這樣,等她醒來時,盛臣宥對她身體的異樣也不會疑心。
他們還會是好好的。
哎,他也只能幫她到這了。
盛逸熙兩手插進褲兜,看着救護車上的盛臣宥,嘆息出聲,消防隊長這時過來,說,“盛老闆,起火點是三樓的一個洗手間,有人用儲存櫃裡的酒精故意放火,這是個刑事案件,可以報案緝兇了。”
“這個……我自己會處理的。”盛逸熙有些尷尬的解釋說。
還緝什麼兇,他就是兇手。
放火燒了自己的飯店,只爲了幫她遮掩昏迷的藉口,他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夠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