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百花節是南楚一年一度的盛會,也是前朝時就有的節日。
南楚立國之後,廢舊立新,前朝的習俗大多廢棄,唯獨這一條傳統卻保留了下來。
每逢百花節這一日,整個南楚皇城便會解除宵禁,城中張燈結綵無比熱鬧,而百花節重中之重的煙霞湖附近更是歡騰,附近街市全是擺着花燈和各種小玩件的商販,吆喝聲嬉笑聲不絕於耳,滿大街的年輕人彼此嬉鬧着,就連一些年長的人也會跟着出來湊熱鬧。
這一日的南楚皇城可謂是熱鬧非凡,街道上更是摩肩擦踵人頭涌動。
凌王府的馬車晃悠着朝着煙霞湖的方向前去,等到快到煙霞湖時,容璟提前下了馬車,和暗三一起沒入了人羣之中,而薛柔也棄車步行,帶着芹兮和素雨一同順着人流去了煙霞湖。
煙霞湖是在京城最大的內城水域,從北城源頭匯入城中,南城外河而出,在城內地勢低窪之處積聚成湖,煙霞湖湖面寬廣,水域平靜,而湖邊的堤壩上被種滿了柳樹,四周開滿了各色鮮花,每年百花節百花盛開之時,那些獻技的名伶就會在湖面的花船之上歌舞,而京中貴女的各項比試則是在煙霞湖邊停靠在柳堤邊上最大的幾艘官船之上。
薛柔到達煙霞湖邊時,那裡早就聚滿了人,湖上的表演還未開始,可是湖邊放燈祈求姻緣之人已經數不勝數。
她在人羣中穿行,難得的並不覺得周圍嘈雜,反而頗有興致的看着那些男男女女歡顏笑語,素雨盡職的護着她左右不讓人靠近,而一身紅裙的芹兮則是不經意的看着四周。
薛柔手中拿着盞花燈把玩。在湖邊學着那些女子的模樣把花燈放進了湖裡之後,擡頭時候察覺到芹兮望着遠處不由低笑問道:“芹兮,你在看什麼?”
芹兮收回目光笑着道:“沒什麼,奴婢只是看到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
“姑娘你瞧,奴婢從剛纔就發現,那邊那艘船雖然一直在動,可卻是一直在外圍打轉根本沒有靠近湖心。奴婢在想。像百花節這種難得當衆獻藝的時候,各坊的花船不是越往中間越好,那艘船怎麼一直在外圍打轉?”
薛柔聞言朝着芹兮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大片花船羣外,一艘花船遊曳在邊緣地帶,船上的光線昏暗,也不見像別的船隻那樣花團錦簇。若是不細瞧,怕是根本注意不到夜色之中那邊還有艘船。薛柔目光在船身上掃了一眼,發現那船上面並不像其他花船那樣掛着顯眼的標誌,而且隱隱能看到幾道人影快速在船頭閃過。
薛柔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素雨見狀低聲道:“姑娘,可要屬下過去看看?”
薛柔聞言搖搖頭:“不必了。今日有正事,無需節外生枝。”那船雖然古怪,可對她並沒妨礙。薛柔並不想在今夜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素雨點點頭退了開來,薛柔正想朝前走去。卻不想不遠處站在船板上四處張望的謝葭萱就看到了她。
謝葭萱站在船上衝着她揮手大聲道:“阿柔,我在這裡!”
那船上的其他人聽到謝葭萱的叫聲,齊刷刷的朝下看去,就見到站在人羣中一身素淨卻在格外顯眼的白衣身影。
“她居然也來了。”花允蕭看到薛柔後低聲道。
容祉站在花允蕭身旁不遠,聞言轉頭看着朝着這邊走來的薛柔面露疑惑道:“櫟郡王認識那女子?”
花允蕭還未說話,一旁的言碩就笑起來道:“福王最近不大出門,所以大約是還沒見過,那個女子就是凌王府上的新總管薛柔,我和允蕭曾經在豫國公府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容祉聞言皺眉道:“原來她就是薛柔。”
三人周圍站着不少年輕公子哥,他們早就聽說凌王府的新任總管是個年輕女子,此時聽到言碩的話後紛紛都朝着薛柔看去,想要知道那個能夠進入凌王府不僅安然無恙,還將凌王府大權握於手中的女子到底長什麼模樣,然而當看清薛柔的長相後都是面露詫異。
誰也沒想到凌王府的總管居然是個這般溫婉嬌弱的少女。
薛柔感覺到四周船上那些人的目光都朝着她這邊聚過來,淡笑着穿過人羣上了船頭,一上去後,謝葭萱立刻走過來親熱的挽着她的手嗔道:“阿柔你怎麼這麼慢,人家都等你好久了。”
薛柔聞言淺笑道:“路上太過熱鬧看花了眼,所以耽誤了些時間。”
謝葭萱撅撅嘴,目光朝着薛柔身後看去,卻發現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她不由嬌聲問道:“阿柔,方纔凌王殿下不是說和你一起過來嗎,怎麼不見殿下?”
聽到謝葭萱提起容璟,船上不少人都朝着這邊看來,而薛柔分明感覺到人羣中有道目光格外炙熱。
她朝着那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並肩而立的蕭媚和楊鈺珍,兩人見她看過去連忙瞪眼看着她,特別是楊鈺珍,或許是那次在雲來居的事情太過深刻,她此事看着薛柔的目光帶着幾分忌憚,可眼底依舊有掩不住的嫉色。
薛柔見狀勾勾嘴角笑着道:“凌王殿下率性慣了,本來他是說要和我一起過來,誰知道來時的路上瞧着有熱鬧凌王便自個兒去了,此時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衆人聞言瞭然。凌王那性子乖戾不定,高興時說來就來,不高興時說走就走,變臉跟玩兒似得,恐怕是瞧着有其他新鮮的便把這位王府總管給拋下了,伺候這般任性的主子,衆人不由給了薛柔一個同情的眼神。
謝宜柳聽到薛柔說容璟自己離開後目光閃了閃。
薛柔沒去管謝宜柳的異常,她掃眼看向船上,才發現周圍有不少熟人。
謝宜柳和謝葭萱自是不必說,還有豫國公府的馮寶珍,除此之外。蕭媚、蕭忻錄,楊鈺珍,羅淑敏,費文淵和李豫都在,就連上次被薛柔當着衆人教訓過的齊珊也來了,而不遠處朝着這邊走過的則是櫟郡王花允蕭和言侯世子言碩,兩人身邊站着個瘦高男子。穿着皇室親王才能穿的四爪螭龍錦袍。頭戴玉冠,面上帶着幾分桀驁之色。
薛柔記得皇室之中,慶王圓滑福態。臉上時常帶着笑容,被人戲稱爲笑面虎,而福王身材瘦高,對誰都留着幾分傲色。眼前這人應當是福王無疑。
她沒想到只不過是百花節而已,居然能看到這麼多熟人。當真是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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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福王,櫟郡王,見過言世子。”一衆人對着容瀾三人道。
薛柔也跟着行了禮,趁機抽出了被謝葭萱緊緊抱着的胳膊。等到容祉讓衆人起身後,謝葭萱還想靠近,卻不想馮寶珍直接從人羣裡走了過來。伸手把謝葭萱從薛柔身邊推開看幾步,而她自己則是板着臉的替代了謝葭萱挽着薛柔的手。
“喲。這不是凌王府大總管嗎,真是難得見到你這大忙人。”馮寶珍揚眉道。
薛柔聽到馮寶珍的話後臉皮子微抖,輕咳了一聲笑道:“馮小姐這話說的,我正想着這幾日尋個機會去豫國公府拜會馮小姐呢。”
馮寶珍不着痕跡的撇撇嘴,她是真把薛柔當了朋友,兩人雖然只是見了一次,可馮寶珍就是覺得薛柔的性子合她胃口,可是後來她給薛柔遞了好幾張帖子邀請她過豫國公府,也不見薛柔有動靜,若不是薛柔每次都會回信給她說明緣由,而且當初爲她一句話就送來了那般珍貴的手串,她還當薛柔是瞧不起她。
此時聽到薛柔這般說話,馮寶珍忍不住捏着薛柔胳膊嫩肉皮笑肉不笑道:“是嗎,我還當你成了凌王府大總管就忘了還認得我這朋友了。”
薛柔感覺着馮寶珍的小動作不由嘴角抽了抽,卻也知道理虧,而且她也的確喜歡馮寶珍的性子,只得給了她個求饒的眼神。
馮寶珍哼了一聲。
言碩沒看見兩人私下的小動作,只是在見到薛柔後湊上前來稀罕道:“聽說你去了凌王府後,我還想着找時間去看看你過的如何,如今見你這般精神,看來是沒什麼麻煩了?”
言碩的性子跳脫,雖然說話直接但卻沒什麼惡意,薛柔聞言淺笑着回道:“多謝言世子關心,薛柔很好。”
馮寶珍在旁淡淡道:“如今京中誰不知道薛柔她是凌王府名正言順的總管,她哪裡用得着你操心?”
薛柔聽到她酸溜溜的話不禁苦笑,沒想到馮寶珍還挺“記仇”的。
言碩聞言奇怪的看了馮寶珍一眼,卻還是說道:“不管怎麼說,薛姑娘畢竟是女子,未婚入府成了凌王府總管總會招人閒話,這段時間京中可沒少有人議論薛姑娘。”
“議論又怎麼了,嘴長在別人身上,難不成讓薛柔去堵了天下人的嘴?”馮寶珍翻了翻眼皮道。
言碩頓時語塞。
薛柔聽着兩人的話倒是沒什麼反應,這件事情她早就知曉,自打她入凌王府那日起,京中有關她的傳言就不少,後來更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更是變成了無數個版本,但是每個版本里面她的名聲都不怎麼好,要不然楚皇也不會爲此特地傳召她入宮了,只是她對於這些從來就不在意,所以對着言碩道:“馮小姐的話在理,名聲這東西對於在乎的人來說很重要,可對我來說不過是浮雲,我薛柔秉性如何,豈是幾句市井流言就能定的?”
周圍人不少女子聽到薛柔的話後都是不贊同,甚至面露鄙夷之色,對她們來說,女子的名聲就是性命,豈可輕易兒戲,倒是那些年輕公子對於薛柔的話面露贊同欽佩之色,人羣中甚至有人拍着手讚道:“薛姑娘說的好,這天下紛紛擾擾從來就不清靜,只要自己行得正站得直,品性如何又豈是幾句流言蜚語所能斷定的。”
“就是,本公子覺得薛姑娘大才,難怪能被凌王看重提爲總管。”
“我倒是覺得那些人所說指不定是嫉妒之言,畢竟薛姑娘如此美貌,堪稱京中第一美人,說不定那些人是求而不得而胡言亂語。”
“哈哈……”
人羣之中轟笑出聲,方纔出聲那人或許只爲調笑,只是看着此時那些樂呵呵的公子哥,旁邊的一衆女子臉色都不好看。
特別是向來被人捧在手心裡稱讚的蕭媚,更是兩眼冒火的瞪着薛柔,原本薛柔來之前,就算是在一衆貴女之中,她也仍舊能感覺到那些公子哥的目光一直隱晦的跟隨着她,可是薛柔來了之後,所有人都不在注意她,反而都把目光落在了薛柔身上。
蕭媚不甘的扯着帕子就想出聲諷刺,卻不想被蕭忻錄瞪了一眼。
“你今日給我安分點,別丟我們蕭家的臉!”
“大哥……”蕭媚不甘的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不想蕭忻錄已經扭頭不在理她。
蕭媚不由越發使勁的扯着錦帕,眼底的怨毒快要溢出來。
薛柔並不知道蕭媚和蕭忻錄的小動作,而且對於周圍人的打趣並未生氣,這些年她沒少扮作男裝混跡在男人羣裡,對於善意的打趣和惡意的嘲諷能分辨的清楚,她扭頭朝着方纔說話的那人莞爾笑道:“今日能來此處的貴女們皆是明豔動人嬌豔如花,公子這般打趣薛柔,也不怕公子的心上人萬一也在諸位貴女之中,將來想要抱得美人歸可是要吃苦頭的。”
那年輕公子顯然沒想到薛柔會反過來調侃於他,聽到周圍同好轟然大笑頓時漲紅了一張俊臉,倒是那些原本因爲他的話臉色不好的貴女們也捂着嘴偷笑出聲,臉上瞬時恢復了明媚之色,甚至還有人打趣的說道:“薛姑娘可還真說對了,黃公子的未婚妻可就在這裡,黃公子可得小心了哦……”
“哈哈哈!”
那黃公子臉色更紅,而人羣中一名綠衣少女滿面嬌羞,其他人見狀瞬間明瞭那綠衣女子怕就是這黃公子的未婚妻了,頓時滿是善意的笑了起來。
經過這一遭,衆人原本對於薛柔隱隱的排斥消散一空,那些公子哥看向薛柔的時候都是帶着幾分驚豔和好感,剛纔那番話若是出自尋常女子口中或許會讓人覺得有些輕浮,可是經薛柔一說衆人卻覺得理所當然,因爲在他們眼中,薛柔不僅是女子,她還是凌王府總管,說些玩笑打趣話將原本的尷尬事情順勢揭過只會讓人覺得她有氣度,而那些貴女們也都圍在薛柔身旁嘰嘰喳喳,船上的氣氛一時之間活躍了許多,而每年一度的大比也被安排着在船上所擺的擂臺上開始。
容祉和言碩都是這屆才藝比試的裁判,而那些貴女們的心思也被臺上的比試吸引了目光,馮寶珍和謝家姐妹也去了比拼的擂臺邊上,唯獨薛柔空閒了下來,她看着熱鬧的人羣搖搖頭,緩緩的離開了最熱鬧的地方走到了船沿邊上。
夜色微涼,湖波盪漾。
此時煙霞湖上的表演也已經陸續開始,湖邊的人羣紛紛叫好,而整個煙霞湖上一片熱鬧。
薛柔倚着欄杆看着不遠處的歌舞,片刻後才神色悠遠的突然開口道:“櫟郡王不去看熱鬧,跟着我做什麼?”
黑暗處寂寥無聲。
片刻後,身穿深紫色素綾錦袍的花允蕭才從拐角的暗處走了出來。
他並未太過靠近薛柔,反而是在距離她五步左右的距離就停了下來,他靜靜的看着憑欄眺望着遠方的白衣女子,深邃的眼睛滿是犀利的看着她的容顏沉聲道:“你來京城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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