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楚慕元率領大軍班師回朝,距離京都不過十里了。
一大清早,王爺就一身鎧甲回來了,他是大將軍,得勝還朝,皇上會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他就算想軟玉溫香,也得給皇上面子啊。
總不能皇上和百官出城了,他卻不在吧,這是在給皇上借題發揮。
皇上在王妃心目中分量很重,皇上不快,回頭告一狀,王爺怕王妃惱她。
快馬加鞭趕來,然後率領大軍回京。
只是,王爺想給皇上面子,皇上也給他面子,但最終……皇上還是惱了。
本來算好了時辰的,皇上到城門口,等上大半盞茶的功夫,王爺就帶着大軍出現在眼前……
皇上畢竟是天子,九五之尊,不能在城門口傻等着啊,那像什麼話。
可是,這一天,皇上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那叫一個望穿秋水,火氣上涌。
但,事情就是有這麼不湊巧。
入了軍營後,沈玥就一直幫二老爺恢復記憶,各種刺激恢復記憶的藥灌下去幾大水桶,一點效果都沒有,她都泄氣了。
可是就在半個時辰前,二老爺騎在馬背上,看着四下風景,覺得似曾相識。
他起初也沒在意,畢竟他先前來過京都,就那唯一的一次,還順帶救了秦風幾個。
可是越往前走,腦子裡就開始有畫面閃過。
尤其前面那轉彎處,他曾鑽進一裝滿稻草的馬車裡,那馬車在那裡翻了,他連着稻草一起滾了下來,有稻草墊着沒有摔疼,但是他從稻草底下爬起來,卻是把那農夫嚇的夠嗆。
那農夫將他帶回家,他住了幾日,只是農夫有兒有女,沒法再養一個他了,後來把他帶到鎮子上,給他買了兩個肉包子,然後趕着馬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很窮,他那幾個孩子一年到頭都吃不到兩次包子,只是他覺得愧對他,所以丟掉他之前,送他兩包子。
他一手一個包子,看着那輛牛車走遠,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兩包子就被兩小乞丐給搶了。
他記得那農夫就住在不遠處的村子裡。
二老爺一夾馬肚子就往前走了。
王爺見他走了,就問楚昂,“他去那兒?”
楚昂啃着果子,猜道,“大概是去方便了吧。”
楚慕元斜了他一眼,才道,“方纔二叔似乎頭疼,世子妃曾說過,二叔失憶前待過的地方或許能刺激他的記憶。”
王爺一聽,就騎馬去追二老爺了。
王爺走了,大軍還怎麼往前走啊。
想着也走了半天了,楚昂就讓大家原地休息。
二老爺尋着記憶往前,不多時,果然就見到一小村莊。
和記憶中大不相同,二十年了,那些茅草屋倒了又蓋,蓋了又倒,早不見當初的影子了,但又有相似之處,比如村口有棵幾人合抱的大樹,有幾個小孩圍着大樹轉圈圈,嘴裡唱着小調,
那口他打水洗臉的井,他也還記得。
追着記憶,他找到了當初收養了他幾日的農家。
看到二老爺和王爺,還有幾個暗衛穿着戰袍過來,村子裡的百姓都嚇着了,有出門的,趕緊回屋把門緊閉了,有些則摟着孩子往家跑。
但有些不知無畏的小孩童,睜着眼睛看着他們,道,“你們是將軍嗎?”
“我長大了也要做將軍。”
說着,還伸手摸摸二老爺的鎧甲,一臉神往。
那戶農家院門緊閉,二老爺喊道,“有人在嗎?”
屋子裡出來一男子,年約三十七八,有些害怕,但到底是男人,不似那些婦人,他過來道,“官爺有事?”
“這是李保漢的家?”二老爺問道。
男子詫異,“你認識我爹?”
“爺爺,有人找你!”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喊道。
然後,一個頭發半白的老者就出來了,少年郎趕緊過去扶他。
“誰找老漢?”老者問道。
二十年過去,從老者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他年輕時候的樣子了,皮膚皺褶,日曬雨淋。
二老爺笑道,“李大叔,你可還記得二十年前,你帶回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養了他幾日,後來送他到鎮子上,給他買了兩個肉包子?”
老漢笑道,“怎麼不記得,我這一輩子就做了那麼一件虧心事……。”
說着,他頓住,望着二老爺道,“你怎麼知道這事?”
他仔細打量二老爺,但是沒能認出他來。
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但凡能養活那孩子,他也不會送走,他總想着,那細皮嫩肉的少年,也不知道是誰家丟失的少爺,到了鎮子上,不是乞討爲生,就是活活餓死。
可是他養不起啊。
“我就是當年那個少年,”二老爺笑道。
老者一臉驚訝,不敢置信自己愧疚了半輩子的少年郎竟然當官了。
他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是村裡頭有人當過官兵,那鎧甲比他這一身差太遠了。
老者印象深刻,他兒子反而沒什麼印象了,不過依稀記得有那麼回事,當初父親將他丟了,他現在回來,莫不是報復他們家的?
男子臉上露了警惕的神情。
二老爺什麼都沒說,從懷裡拿了一金錠子遞給老者,感謝他當初收養了他幾日。
那時候的他是真餓,餓的飢腸軲轆。
如果不是鑽進了老者的牛車,他估計真就餓死了。
老者接了金錠子,連連道謝,請二老爺屋裡坐。
二老爺沒進去,就轉身走了。
他還要去別處看看。
一路走的很慢,到京都外三裡時,他又想起什麼了。
王爺一路陪着,沈玥醫治無效,他是最失望的,二老爺反倒其次,這麼多年沒有少時記憶,他也過的很好。
二老爺騎馬往裡走,然後就看到一山莊了。
他翻身進去。
然後,他全想起來了。
他在這莊子上住了好幾年,被莊子上的小廝欺負,被那穿着華服的少年欺負,他就是從這莊子上逃出去,被小廝追了好久,滾到山坡下撞了腦袋,醒來時只看的見天上的星星。
他很害怕,他強迫自己睡着,到了天亮,纔開始逃。
四下沒有人家,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該去哪兒,漫無目的的走着,他好不容易纔遇到那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