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紅纓這麼說,離苦喜上心頭,彷彿已墜入黑暗深淵中的那顆心又被一道曙光照亮了。只是他一時也不知該不該讓紅纓捲入這場戰爭,不禁躊躇不定。
只聽紅纓自言自語道:“哥哥現在哪裡?”
離苦忽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忙道:“我曾在餓鬼地獄遇到你哥哥......”
紅纓忙問道:“然後呢?”
離苦面露難色,道:“我們在那裡遇到了饕餮......我和他走散了......”
紅纓緊鎖眉頭,回想起在色界天時,聽盼兒說她哥哥正與帝釋交手。自跳下彌盧山後,便也不知他的去向。她心想:“如何才能找到哥哥?”
她又想到了在彌盧山巔傳授她天眼通的那個法師,當即盤膝而坐,屏氣凝神,心無雜念,口中默唸法咒:“嗡。現金剛薩埵。欲爲汝開眼。金剛眼無上。一切眼今開。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頃刻間,只見紅纓雙目射出兩道金光,她的天眼已經打開了。她凝神環顧四方,找尋羅睺的蹤影。
離苦在一旁瞧着,又是驚訝又是疑惑,好生奇怪,心想:“她怎麼會天眼通?是誰傳授她的?這三界修得天眼通的人寥寥幾人。莫非?”離苦越想越激動,默默口唸宿世通法咒,想要看清紅纓的前世今生。
天眼通並非人人都能修得的神通,欲得此神通,必須有極強的禪功修爲,通過長期的禪定冥想,方能打開天眼。凡夫俗子,即便是天神阿修羅,沒有高深的心念力,是根本無法在短時間領悟的。
天地萬物,皆有它的宿世因緣。除非......紅纓在過去世,已有深厚的修行溯源。離苦不禁心想:“莫非,她也是修行者?”
便在這神離之間,只見紅纓滿面怒容,叫道:“哥哥在須彌山,他被帝釋囚困在須彌山的天牢裡!”
離苦心頭一驚,心想:“羅睺中了天魔的計了。他真和帝釋動手了?”
紅纓忙站了起來,道:“你速速操縱神境通,咱們一同闖一闖須彌山,將我哥救出來!”
離苦一時猶豫不決,只聽紅纓急道:“快點!須彌山在色界天,離這裡有萬餘丈之高,我的雪狼不會飛啊,迦樓羅又不在!眼下,唯有你的神境通,能帶我上去。現如今能夠阻止天魔的力量,只剩下我們阿修羅了!”
離苦點點頭,心裡還是放心不下西域國的百姓,他也施展起天眼通,朝向北方望去。忽聽他喜道:“他們成功躲到山谷裡了。”
但見在北方的一座山頭底下,越過陡峭的懸崖,是一片土地肥沃、果實累累的森林,那裡地形易守不易攻,擠滿了前來逃難的人羣。面對這滅國的浩劫,人們的神情哀傷又絕望。離苦悲憫的嘆了口氣,默默清點人數,心裡卻感到一絲欣慰。從這裡眺望,逃亡山谷的衛兵和百姓,雖然滿面灰塵,聲色慘淡,但人數衆多。看來西域國雖被攻破,大部分人依然幸運的存活下來了。他們在這裡安營紮寨,有的架鍋煮飯,有的放哨巡邏。
他看見國王在衆多衛兵的攙扶下,疲憊不堪的躺在一顆大樹下歇息。他又看見了阿布倫卡,這個小男孩非常英勇,身穿着遠遠大於他身形的重型鎧甲,來來回回的在周邊巡邏放哨。
突然,他見到了一張詭異的臉。那張臉,白裡泛着青色,好似一張被抽空了水分的幹皮。那個黑袍人正站在國王的身後,俯身探頭在國王耳邊嘀嘀咕咕。
離苦緊鎖眉頭,喃喃自語:“這人到底是誰啊?”轉過頭來,但見紅纓那雙金光閃閃的眼睛,也望向過去,只聽她說道:“這地方雖然可以躲過一時,但是遲早會被惡魔發現的。”
離苦隱隱不安,左思右想,便朝向山谷方向口唸法咒:“阿彌陀佛,神境如意,於十方國變現自在~唵嘛呢叭咪吽~”
法咒唸完,只見山谷的四周,頃刻間生長起一顆顆茂密的菩提樹,密密麻麻的樹葉枝幹將谷口層層封堵起來,大樹將山谷與外世界完全隔開了。谷內衆人,見到這般奇異景象,人人劍拔弩張,卻完全不知是何緣故。
離苦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阿彌陀佛,請保佑人間!願在我們回來之前,天魔和羣魔惡鬼不會發現那裡。”想着,他長提一口氣,打起了疲憊的精神,口唸神境通法咒,左手攜起紅纓,道:“我們走!”
紅纓微微一笑,凝視住他,道:“沒想到我們要一起並肩作戰了!”
離苦與紅纓攜手直上雲霄,一路向西疾速飛行。在這片漆黑的人間大地向上看去,他們的身影宛如一顆金光閃閃的流星劃過天際。
飛躍遮天蔽日的黑雲層,迎面襲來一股強大的氣流,險些將他們颳走。離苦一刻也沒耽擱,繼續集中意念,向上飛行。他們又看見了太陽的光芒。雲海之上,他們驚見一座宏偉的金輪山。
紅纓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喜道:“我們又回到了色界天。”
他們越過這片黃金色的山脈,忽見一片浩瀚的大海,海岸之上金沙鋪地,又有一座更爲宏偉的山脈聳立在海上。這宏偉的山脈,有八山八海繞其四周,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這八山八海分爲四塊大陸,北面爲黃金色、東面爲白銀色、南面爲琉璃色、西面爲晶紅色。而正中央,是一片虛空的巨型山脈,直通天頂。
紅纓指向前方,道:“那就是須彌山!我們修羅都生活在那須彌山下!”
離苦驚訝的問道:“這四塊大陸是哪裡?”
紅纓道:“須彌山北爲北俱蘆洲、東爲東勝神洲、西爲西牛賀洲、南爲南瞻部洲。”
離苦精神大振,道:“咱們趕緊過去!”
紅纓忽然屏氣斂息,忙伸手捂住離苦的嘴,輕聲道:“小聲點......莫驚動了他們......”
離苦一怔,四下張望一番,問道:“莫非這裡有妖魔?”可一想更覺得奇怪,色界天又怎會又妖魔惡鬼?
只見紅纓對離苦附耳言道:“不是!這四個山頭,分別駐守着四大天王。”
離苦問道:“四大天王是誰?”
紅纓道:“這四大天王乃是帝釋的外將,東方持國天王,南方增長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北方多聞天王,四天王各居一洲護一方,同時他們也看管這須彌山天牢裡的重犯。”
離苦心頭一緊,也不敢再出聲,繼續攜着紅纓悄無聲息的飛向須彌山。
一炷香的功夫,他們已來到須彌山腳下。眼前這片虛空的幻象越來越真實,但見峰巒疊嶂,林木繁茂,傍有流水,風景秀麗。利生果樹比比皆是,四周鳥語花香,蜂飛蝶舞,地暖風和,已是一派仙境。
可誰又曾想到,這麼美麗的須彌山下,竟然是帝釋關押犯人的天牢。
由北到南,須彌山一望無垠,離苦眼前一片迷惘,也不知關押羅睺的天牢究竟在何處。
離苦道:“紅纓,你用天眼通再找找,你哥會在哪裡?”
紅纓點點頭,盤膝而坐,正欲口唸天眼通法咒,忽覺眼前閃過一道白燦燦的光亮,眼前一花,不禁感覺雙目生疼,半晌竟什麼都看不見。
離苦忙將她扶起來,慌問道:“你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紅纓揉了揉眼睛,神色痛苦地說道:“我什麼都看不見,眼睛好疼!”
離苦心下奇怪,他深知得了天眼通,這三千大千世界芸芸衆生的形色貌相,無論粗細近遠,天眼均能照見,悉見無餘。
他將紅纓扶到一邊,道:“我來試試。”說着,當即盤膝而坐,也施展了一遍天眼通。
那一霎那,他眼前驚見整座須彌山,散發出一道七彩斑斕的光芒,他的眼睛被晃了一下,異常刺痛,他緊忙閉上眼睛,再睜開眼來,但見周邊宛如海市蜃樓的泡影一般,如夢如幻,朦朦朧朧。
離苦“噫”了一聲,手一撐地站了起來,驚道:“好強大的神通法力!”他心中又驚又疑,“這是怎麼回事?”不禁感覺到,有一股如浩瀚星河一般的神通法力,籠罩在須彌山周身。
紅纓惶惑道:“我在西域國施展天眼通已見了哥哥,怎麼到了這裡,反而什麼都看不見了?真是奇怪......”
離苦道:“我再試試天耳通。”
他再度平坐,微微閉目,嘴脣微閉,舌頂上顎,排除雜念,右掌手心對左手背,右手中指輕按左手掌外勞宮穴,右手小指輕觸左手後溪穴。右手大拇指在外,兩個少商穴相觸。左手中指彎曲,指尖點胸口譚中穴,結成天耳印。
他深深吸氣,用意念氣從尾閭關吸入,由下向上,氣催生光明,光充滿大腦。隨後變爲自然呼吸,將意念集中在喉嚨下面。口中默唸:“EEENNN…...”
霎時間,只聽得“嗡嗡嗡”的幾聲,宛如仙境天音傳入耳中,卻盡是一片虛無縹緲。
離苦搖了搖頭,道:“這須彌山好似設下了一道強大的神通結界,壓制住我的神通法力。擁有這般強大的神通力,會是誰呢?難道是天魔?”
紅纓道:“這裡是色界天,天魔根本進不來。”她沉吟片刻,閉上眼睛,屏氣凝神,感受着這股強大的神通氣息。只見她咬着嘴脣氣沖沖的說道:“是帝釋天王的法力結界!他爲了封印哥哥,竟用他十億劫修行的神通法力設下了這強大的法力結界。
離苦不禁惶惑,說道:“這位帝釋天王竟然擁有這麼強大的神通法力,足以抗衡天魔,爲何他眼見人間遭受滅頂之災,不去解救蒼生呢?”
紅纓哼了一聲,道:“帝釋滿口天道因果,欲界天的衆生對他來說,都是醜陋的,渺小的,自作自受的。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無極大道。天魔在欲界天自然是礙不着他,但是哥哥卻是他的心腹大患。”
離苦聽她這麼一說,恍然大悟,心面卻極不是滋味,憤憤不平的說道:“螻蟻尚且偷生,他怎能見死不救啊......他是善神還是惡神?”
紅纓瞧了他一眼,不禁笑了笑,道:“你這傻小子天真的很啊,豈不知衆生的內心複雜又微妙。這世上的事啊,千絲萬縷,風雲萬變,很難簡單的用一句善惡來區分。”
離苦低下了頭,心中茫然若失,再擡頭眺望,遠遠望見須彌山的山壁上,竟有着密密麻麻的小黑洞。他緊忙站起身來,朝向那些小黑洞奔去,走近一看,原來竟是一個個石窟。這些石窟,分佈在連綿百餘里的山峰上,自南而北,連綿不斷。
離苦微一沉吟,精神大振,轉頭朝紅纓招手道:“這裡全是石窟!你哥哥應該關在其中的一個石窟裡!咱們一個一個找,肯定能找到!”
紅纓心中一喜,急忙奔了過去。走近一瞧,只見雄偉壯觀的須彌山的峭壁上,竟鬼斧神工的開鑿出數不清的洞穴。
離苦攜着紅纓飛入一個石窟,探頭向裡看去,迎面襲來一股子潮溼陰冷的氣息。黑洞的深處隱隱約約傳來牢犯的嘶喊聲:“放我出去!”
紅纓喜道:“這裡果然是牢籠!”側耳聆聽,這黑洞裡並不是羅睺的聲音。
離苦瞧着詫異,這暗不見底的黑牢裡,也不知關押着什麼樣的犯人。回頭一看,但見這石窟正處在半山腰上,下面高達百餘丈,若非懂得神通飛行,即便是逃出來,也非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離苦道:“能修得這色界天福報的衆生,必是前世多行善積德的大善人,怎麼也有這麼黑暗的大牢?究竟裡面關押的都是犯了什麼罪的人?”
紅纓道:“那自是反對帝釋的人。比如我哥哥。”她放眼望去,須彌山竟有千萬個這樣的石窟,心下焦慮萬分,不禁放聲大叫:“哥哥!你在哪裡?”
就在這一瞬間,整座須彌山微微晃動了一下,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渾厚無比的呼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