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看着聖旨特別的頭疼,其實他不怕幹活,稅收改革是他自己提出來的,那麼讓他來做他也不介意,但是這並不代表他現在就想做啊,他這裡有扯後腿的豬隊友無數啊!政令不通很容易造成改革達不到相應的成果。
而一旦沒有成果的話,這項改革自然也會被認爲是失敗的,從而夭折,但是李顯相信這套稅法至少對現在的大唐來說是有好處的,還有很多東西朝廷那裡吵啊吵的根本沒有吵出一個章程來,因爲不知道怎麼定這個稅率合適!
讓揚州來當試點也是想要試試的意思,就在一個地方,萬一有什麼問題可調整的空間也是蠻大的。
李顯嘆了口氣,想要弄試點的話,首先要讓揚州的官員聽他的,md,早知道就先騰出手來收拾那幫只吃飯不幹活的了!
只是這一次他寫給武后的信顯然起作用了,還沒等他想辦法呢,那邊武后已經雷厲風行的幫他解決了,以張繼爲首的那羣上佐官全部被調任,然後從名單上選擇了一些備用的對經濟有點了解的官員調任到了揚州。
揚州官場的大震動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張繼走了之後別的人也就老實了——不老實也不行啊,看看張繼被調到什麼地方了?洪州,雖然也不是什麼偏遠山區,但是那能跟揚州的繁華比嗎?
其實李顯心裡還有點可惜的,他正在收集張繼他們的罪證,這幫人貪污鬥成習慣了,那些資料往上一交這些人到時候能不能保住項上人頭都兩說啊。
李顯把這些放到一邊,準備等那幾個人過來之後再好好商討一下稅收怎麼改革的問題,當然在那之前他還要處理海賊那些家眷。
沒有戶籍的被流放已經不用說了,哪怕是被擄掠到島上的也不可能是沒有戶籍,唐代的戶籍制度已經很完善了,哪怕是死了也有相應的檔案在,如果連這份檔案都沒有的話,那隻能證明這些女子的家族本來就是世代海賊家族,這樣的是不能放的。
還有另外一種就是那些有戶籍的女子了,只不過這些女子在倖存者裡佔據一個非常小的比例,基本上也就是那麼十幾個人吧,有幾個帶着孩子的。
這些纔是讓李顯發愁的,他也曾經派人問過,只是那些女子並不願意再回到家裡了,這其中好幾個戶籍檔案上已經顯示她們是死人了,而且她們也覺得或許對家人而言,她們死了比活着更好一點。
李顯想的都快把頭髮揪禿了都不知道怎麼安置這些女人,把她們留在揚州吧,這裡對她們而言或許就是個傷心之地,更何況都在一個地方,萬一碰到認識她們的,這日子也要過不好了,可是放到別的地方……又能去哪裡呢?
這個時候倒是有幾個女人過來申請說想要跟着一起去嶺南,雖然去嶺南也不一定能活好,但總是一條出路。而且她們跟那些被流放的是不一樣的,流放的到了那裡是不可能有好日子過的,她們這種主動要求過去的,相當於搬了個家換了個地方生活而已。
只是……哪怕知道其實嶺南那邊的氣候不錯,但是那邊少數民族也就是蠻僚太多了,這些女人過去也就是受欺負的份兒。
李顯想了半天最後拍板決定,如果這些女人願意的話,就送她們去安西四鎮!爲什麼是安西四鎮呢?因爲……李顯身上還有安西都護府大都護的職銜呢啊,雖然也是遙領,但是去那裡李顯讓手下弄個路引,寫個引薦讓當地官員酌情處理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如果是別的地方……他一時還真想不到。
更何況安西四鎮聽起來是偏僻,但是絲綢之路是路過那裡的!爲什麼吐蕃費大力氣拿下那個地方?還不是因爲有絲綢之路?那四個小鎮實際上還是挺不錯的,而且哪怕也是各民族混居,因爲大家生活的都還不錯,所以也算是融洽,再加上那裡南來北往的人太多了,就算突然多幾個女人也不會有人在意,換了別的地方,只怕只要是外來人口都會被排斥的。
而且那邊她們多少也能找到事情做,總是能夠活下來的。李顯一點都不懷疑,有的時候女人甚至比男人還要堅韌一些。
唯一不好處理的就是孩子,有幾個女人是不想帶着孩子了,她們本來對孩子就沒有感情,甚至是厭惡的,卻又有一些女人非常矛盾,覺得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
對此李顯還是堅持原來的想法,他已經給朝廷了,七歲以上的孩子不能留。李顯依稀記得前世的時候看到過一個新聞,那個新聞主要報道的就是恐怖分子的孩子,恐怖分子或許不會把那些女人當回事兒,但是他們的孩子他們卻還是重視的。
那他們是怎麼重視的呢?從小就教給這些孩子殺人,十來歲的小男孩小女孩拿着刀甚至是槍殺害平民的時候毫不手軟,甚至他們還會覺得這樣纔對,孩子小的時候正是三觀確立的時候,在這個時候受到的教育可能會影響一輩子。
古代人本來就早熟,看看他那連個蘿莉妹妹和正太弟弟就知道了,在十歲就算是半個大人的年代,七歲年紀已經不小了。
七歲以下的,李顯猶豫了一下還是讓帶走了,反正他給出來的處理方式也是流放嘛,不過那些罪無可恕的女人是被流放到嶺南,而這些女人是被流放到安西四鎮而已。至於爲什麼搞特殊化,李顯絞盡腦汁纔想出了一些理由,比如說這些女人原本是良民啊,是逼不得已什麼的,說實話,比他寫稅制改革的計劃書都累。
信發出去之後,李顯還要等一段時間的消息,古代通信不方便就是這點不好,再加上對海賊的判決已經上書了,也要等上面的批覆,不過李顯知道對於那些海賊的處理應該沒什麼問題,就是對海賊家眷的處理可能……
果然朝上有人不滿了,那些人覺得既然是流放那就全部流放到嶺南好了,幹嘛還要分着呢?而且安西四鎮很繁華的,那是流放人的地方嗎?
哦,還有人表示這些家眷真是太給朝廷找事兒幹了,不管是海賊家族還是被擄去的,早就都該死了啊。
其實李顯知道肯定會有這種論調的,他在揚州也就當個樂子看,真是這個樂子有點大,說這句話的人是誰呢?是高句麗的遺臣。
這位也是個神奇人物,他在高句麗的時候就是個權臣,但是沒鬥過別人後來一家人過的都有點憋屈,甚至還差點被滅族。後來大唐跟高句麗打了起來,眼看着高句麗要被滅了,這位就直接拖家帶口的跑到大唐來要求“內附”。既然是投降了,大唐自然也就讓他的家族活命了,只是這位來大唐也不安心當個平民百姓,於是他直接將自己知道的情報賣給了大唐,然後憑着努力鑽營,雖然沒有得到重要官職,卻也混的還行了。
李顯知道這位說讓女人們都去死的時候,他就笑了,尼瑪,你還是高句麗的遺民呢。有一些人就是用聖人的標準要求別人,卻用賤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李顯理都沒理這貨,他知道這貨跳出來刷存在感其實也是想要表示他也是有節操的,畢竟當初他做的那些事情吧,挺讓人不齒的,所以大唐的官員待見他的還真不多,跟他一起混的也節操都不咋樣,他們想要往上爬,但是朝廷是有節操的,人品不行的肯定不能放在重要的位置。
當然這也不是說重要位置的人人品都好,退一萬步來說至少表面上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的。
李顯的上書很快就得到了回覆,這樣的判決在很多人看來並不重。至於那些被流放到安西四鎮的,大家心裡都知道怎麼回事兒,大部分也都有惻隱之心,既然李顯都安排好了,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李顯總算是鬆了口氣,新上任的長史和司馬明天就到了,估計過兩天就要討論有關於稅制的事情了。說實話李顯覺得自己能寫的已經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東西就不一定是他能夠搞定的了,結果中樞那幫人吵了半天也就得出了一個可以先在揚州試點的結論,別的什麼都沒討論出來,剩下的都要他們來,這不是坑爹……哦,這是李治在坑兒子!
長史名叫任午,司馬名叫海清,這兩個人完全是兩個風格的,任午長相清秀書卷氣息很濃,而海清……海清則是腰圍十寸,濃眉大眼,比海賊還像海賊的那種形象。
這兩個人反差太大了,李顯看到他們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不好,當然這跟外貌的關係不大,而是因爲……這兩個看上去太年輕了啊,他本身就不靠譜了,再來兩個年輕官員……這稅制改革真的還有希望嗎?
哦,海清看起來比任午大一些可是他們倆的官職是相反的啊。
李顯心裡吐槽都快刷成彈幕了,表面上卻還是笑眯眯的接待了兩個人,在驛站給兩個人接風洗塵,宴席並不豐盛,李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飯菜簡陋,還請兩位不要嫌棄。”
任午微微一笑溫和說道:“殿下客氣了,殿下一心爲民實乃我輩楷模,下官敬殿下一杯。”
李顯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不得不說,任午和海清都是非常好相處的人,李顯本來還擔心跟他們處不來,現在總算是放心了。
而這兩個人在最初的交流過後也放心了,他們就怕遇到一個驕橫的上司,之前張繼那幾個人被調走的事情他們心裡清楚,爲什麼被調走他們就更清楚了,所以在來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是十分緊張的,生怕哪裡惹到李顯不高興了,人家轉頭跟爹孃告狀,他們兩個就完蛋了。
現在看起來……周王殿下很好相處啊,張繼那羣蠢貨到底做了什麼把這麼軟萌的少年給氣到了?
還能是什麼?就是李顯太軟萌了,他們就不把李顯放在眼裡了唄。
推杯換盞之間,李顯十分驚訝的發現他以爲任午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實際上人家已經三十有三了!大女兒都已經嫁了!而他以爲年紀比較大的海清,其實他才二十八。
所以說……胖纔是原罪啊。李顯詭異的看着任午和海清,不過這兩個人的年紀在這個年代來說已經不算小了,官做到這個位置不算很天才卻也不差。
只不過讓李顯沒想到的是,這兩個人完全就是倆工作狂,之前李顯還在跟他們說當地的一些風俗習慣特產之類的,結果不知道怎麼的話題拐啊拐就拐到了稅改上。
任午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他過來名義上是輔佐周王的,實際上是要糾正周王錯誤的,而聖人大概是真的覺得這個稅制不錯,再加上想要讓周王刷政績,所以可能幹活的是任午,但是最後功勞的大頭是周王。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任午心裡清楚如果這件事兒做好了,哪怕只是個附尾之功對前途也是大有好處的。
所以任午對李顯的態度十分恭敬,他當然也知道那份上書是李顯寫的,不過之前他本來以爲是李顯身邊有幕僚幫襯着,只是聊着聊着他發現……這稅改好像還真是這位周王殿下自己的想法啊。
別人提的意見跟自己腦子裡有乾貨在聊天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是不一樣的,哪怕任午忍不住問了比較刁鑽的問題,李顯也能說出一二,不一定答到點子上了,但是卻能聽出來是李顯自己想的,結合一下這位殿下的年紀,任午一時之間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後生可畏的感覺。
實際上……李顯被他問的都渾身冒汗了啊,他又不是經濟相關專業的,對稅制什麼的並不是特別瞭解,唯一知道的那些都是跟自己有關的,比如說個人所得稅,車輛購置稅,房產稅之類之類的,剩下的……對不起啊,他沒搞明白過。
這也就是這個年代的稅制還沒有十分完善,所以纔會覺得他提出來的觀點很新穎,實際上他所說的很多東西並不適合這個時代,不過通過聊天,李顯也發現了這兩個人是真的心裡有數的,都是出身於小世家,身上世家的傲氣並不重,而且因爲居住的地方不是那麼繁華的原因,對於民生知道的也不少,是兩個非常靠譜的人。
皆大歡喜!李顯就需要有個靠譜的人來幫忙呢,當然如果他們的思維方式能夠再開拓一點就更好了。
這一次的接風宴雖然飯菜真的算不上好,不過參加的人卻都是盡興而歸。李顯暈乎乎的回到刺史府就睡下了,結果第二天他起來的時候發現那兩位已經早早的就開始忙活上了,等他到州府的時候,那兩位已經寫好了一些條陳等着他過目了。
李顯默默擦了把汗,這兩位還真是夠熱情的,被這兩個人帶動的他也跟着熱情起來了。只是光有熱情還不夠的,很多問題都要詳細斟酌,比如李顯說的稅收不要按固定值來,而是靈活一點,比如說收取兩成三成這樣的。
具體這個數值取什麼樣的合適還要去討論,尤其是商人收稅。李顯跟他們討論的一個頭兩個大,這兩位甚至將揚州歷年的稅收記錄都搬了出來,說要好好考察一下再下結論。
李顯看着那些資料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開始懷念之前混吃等死的日子,最主要的是……經過幾天的相處之後,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壓根就是倆工作狂啊。
按照道理說有這樣的下屬李顯應該是很開心的,但是吧……把什麼事兒都推給人家他心裡還有點過意不去。於是一來二去的他也被迫成爲了工作狂。
到最後勉強制定出了一部分,比如說農作物以及紡織品之類的這些,就按照十稅一來收取,如果有人肯開墾荒田的話,頭五年免稅,五年以後十年以內就是十五稅一,十年以後按照正常的稅收來收取。當然農業的稅收是有彈性的,如果遇到災年什麼的,肯定會下調。
商人的話稅收是十稅二,如果是奢侈品也就是外國貨的話,就按照十稅三來收稅。至於房產交易稅……這個李顯覺得還是不要弄了,因爲這個年代還沒有到後世房產交易那麼熱鬧,這個稅就先放在一邊吧。
再然後去除一些苛捐雜稅,在李顯看來那些稅真是都不應該交的。
這個稅收制度定下來之後,任午有些擔心,其實按照道理來說農業的稅率是降低了不少,而商人卻要多掏很多錢了,李顯一點都不擔心,他就是要拿鹽商開刀的,揚州的地理位置非常好,靠海有鹽場,同時還有京杭大運河,李治選擇在這裡試點肯定也有他的想法的。
稅制制定了差不多之後,就剩下一個改革推廣了,到了這裡李顯總算是鬆了口氣,本來他以爲法令頒佈下去之後應該就等着做調整了。
結果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那些海賊的家眷又出問題了!流放到嶺南的那些早就已經被帶走了,剩下來的這些是要送到安西四鎮的,只不過李顯要跟當地的官員打好招呼才行,而且還要給這些女人改戶籍,這都是麻煩事兒。
所以時間就拖久了一點,本來眼看着就能把這些女人送走了,結果一轉眼這些人就鬧出人命了。
承保過來跟李顯報告的時候,他還愣了一下:“死人了?怎麼死的?”不是吧?難道是自殺了?不對啊,之前他不是已經派人去說了麼,會讓她們去一個別的地方重新開始,之前大家也都接受了,怎麼這會死人了?
承保低頭說道:“有兩個女人被其他女人合夥給打死的。”
臥槽!李顯當時就站起來了:“什麼意思?還是他殺?爲什麼啊?”這是要鬧暴動的節奏?海賊窩裡呆久了移了性情?
承保臉色有點古怪:“據說是因爲那兩個女子……雖然有戶籍,但是她們並不是被海賊擄去的。”
“咦?”李顯有些驚訝,不對吧?海賊的後代是不可能上戶籍的啊。
承保繼續說道:“她們……是主動去投奔海賊的。”
我勒個去!李顯瞪圓了眼睛看着承保,一臉你驢我的表情半天才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
承保也有些無奈,在聽到這件事兒的時候他也傻了好嗎?什麼叫主動投奔海賊啊,這年頭還有這種想不開的人?
李顯看承保很認真的樣子半晌才問道:“那……是就是了,那些女人怎麼不上報呢?幹嘛自己出手打死人啊。”
尼瑪,殺人償命的啊。承保吞吞吐吐的說道,是因爲那些女人對這兩個女人已經恨到極點了,據說這兩個女人不僅僅自己主動投奔海賊,她們還告訴了海賊附近很多漁村的情況!因爲她們原本也是在漁村長大的。
而那些受害者的親人全部遇難跟這兩個女人脫不開關係!之前沒下手是因爲這些女人的日子之前過得不太好,被這兩個女人壓制的特別狠,那兩個女人也沒少欺負別人,很多人是畏懼她們的,不過在揚州府這裡呆的時間長了,一開始這兩個女人還收斂一些,前兩天大概是又做了什麼事情,惹了衆怒……這就……
李顯聽了之後嘴角一抽,說實話他在心裡是覺得這兩個女人活該的。至於她們兩個怎麼想的,對不起,正常人揣測不到腦殘的想法,就跟前一世的時候李顯依稀記得有英國小姑娘主動跑到恐怖分子那裡去當聖戰新娘什麼的,腦殘的世界一般人搞不懂。
李顯嘆了口氣,想了一下說道:“這事兒還有誰知道?如果知道的人不多的話,就給那兩個女人的死因隨便找個理由吧,也不用埋了,直接丟海里算了!”
你們倆腦殘去投靠海賊也就算了,還特麼告訴海賊漁村的情況,挫骨揚灰都不爲過啊!
好不容易把這些女人都送走了之後,李顯剛想去問任午和海清稅改的事情怎麼樣了,然後就接到了急報:榮國夫人楊氏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