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質與杜小妹二人的堅決態度,頓時就讓李逸變得啞然。
在這個思想禁錮、女子身份低下的時代,她們二人能夠說出來這番話,可想而知,她們不光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氣、下足很大的決心,而且還要飽受世俗的另眼!
畢竟她們二人可是女子,如今,也還沒有與李逸成婚。
若是她們二人,一旦此話稍有不適,肯定會被夫家的人嫌棄,罵她們就是兩個蕩婦!
更嚴重的情況就是,李逸會因此而休了她們。
如此一來,李逸就算是與她們悔了婚,但她們日後,若是想要重新嫁出去,只怕就是難於上青天了。
所以,在這種人言可畏、前有狼後有虎的情況下,她們還能夠態度如此堅硬,與李逸提出‘要跟他生孩子’的想法,李麗質與杜小妹二人,身上所揹負的壓力,可以說是已經用上了她們的一生,以及她們的全部名聲。
想到這些之後,李逸整個人,當場就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有這麼好的兩位娘子,我李伯安何德何能?」
「此生還有何求?」
李逸滿臉都是自嘲,看着面色堅定的李麗質與杜小妹二人,李逸心中升起了無盡愧疚。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李逸沉重地嘆了口氣。
左右看了看身邊二人,抱住她們香肩的手臂,也變得更加用力了許多,李逸這才道,“小五,小妹,這事兒咱們不急,慢慢來,我不想你們替我揹負壓力。”
說話間,李逸順手揉了揉二人的小腦袋,三個腦袋靠在了一起,靜靜地看着前方的水流。
李麗質與杜小妹,一聽李逸的回答,心中頓時就明白了李逸的意思。
她們是聰明人,哪裡會不知道李逸的意思?
李逸這是不想讓她們二人,因此而受到世俗惡言的傷害!
“那咱們說好了,李伯安!”沉浸了片刻之後,李麗質忽然擡眸看向李逸的下巴,滿臉認真地說道,“你以後去哪裡,都要把我們帶上,小五與小妹,要陪在你身邊照顧你。”
“不行!”李逸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了李麗質。
“怎麼就不行?”李麗質不悅地噘嘴。
與此同時,杜小妹也嘟嘴看向李逸,滿心不悅的表情。
這段時間以來,李逸都不在長安城內,她們二人每日閒得無事,相聚在一起的時候,滿嘴聊的人都是李逸。
好不容易等到李逸回來,提出這個要求,沒想到李逸卻不答應。
她們二人都有一種……李逸似乎又要再一次離開長安城,然後,她們又會再次相隔千里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們心中很不舒服。
“咱們都還沒有成親呢!”李逸笑着捏了捏兩張臉蛋兒,然後,這才一本正經地笑說道,“我可不想讓我家二位娘子,因此受到了壞人的惡言!”
頓時,李麗質與杜小妹二人,雙雙忍不住臉紅了。
……
李逸在國公府,雖說是享受着難得的天倫之樂,可皇宮御書房內的李世民,在聽到了千牛衛的回信之後,他整個人頓時就不極其不悅。
吃醋的神色,也是毫不掩飾地溢滿了整張臉。
“啪!”
李世民重重一巴掌,就拍在了案桌上,同時,又衝着千牛衛突然大罵一聲:“胡鬧!”
頃刻間,千牛衛就嚇得低頭,不敢有絲毫的亂動。
邊上的高公公,見李世民當場發怒了,也是不由嘴角抽了抽,趕緊擺了下手,提醒千牛衛趕緊退下去,別招了李世民的火氣。
那千牛衛雖然一直低着頭,但卻時刻注意着李世民的舉動。
畢竟伴君如伴虎。
雖然李世民現在,一直都很聖明,可今日所發生的這件事情,卻很難讓李世民鎮定、用一顆平常心來對待…
自家的寶貝女兒、貼心小棉襖,有了男人就不要自己了,反而還駁了自己的命令。
更可氣的是,李逸竟然故意裝傻、看不懂風向,不光是順水推舟,還明目張膽地與李麗質一起,拒絕了李世民的口諭!
這讓李世民大受打擊。
瞬間就感覺,自己被寶貝女兒給拋棄了。
所以,李世民當場就發飆了。
一見高公公如此示意,御前千牛衛不敢懈怠,立馬抱拳一禮,然後施施然地暗中退下。
整個御書房內,只剩李世民與高公公二人。
這時,高公公才趕緊端上熱茶,來到李世民身邊,一邊給李世民捏了捏肩膀,一邊出聲安慰道:“大家,您喝口茶。”
“嗯!”李世民的確是被氣壞了,冷哼着‘嗯’聲接過,發覺這茶味道剛好,不濃不淡、不燙不冷,李世民索性氣悶地大喝了一口,然後纔將茶盞放下。
“老高,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會是這個結果?”李世民看似隨口地問了聲,沉重地呼了口氣,又道,“所以,你提前就給朕,準備了一盞茶?”
高公公內心不由一陣苦笑。
跟了李世民這麼久,果然是什麼事,都瞞不過李世民啊……
但這事兒,他絕對不能承認。
因爲這顧忌到了,李世民作爲一個皇帝、作爲一個父親的顏面。
高公公不會如此之傻。
“大家,您折煞老奴了,老奴一個蠢人,哪有這個本領…”高公公趕緊出聲否決。
然後,他開始一字一句地,給李世民搭臺階下。
“大家,公主天性善良,而且又極有孝心,對大家那是親近無比、孝順無雙,若是駙馬無他事的話,公主肯定會讓駙馬在第一時間,就來皇宮向大家稟報登州情況!”
“想必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高公公睜着眼睛亂說。
“此話當真?”李世民頗爲不信地問道。
雖然李世民心中,根本就不會去相信高公公的話,與此同時,他也知道其中的緣由,但既然高公公已經在搭臺階,李世民也就順着往下走好了。
若是他繼續糾結下來,到時若是自己拆了自己的臺,完全下不來了,那不是尷尬?
所以,李世民也就隨口性地問了一遍。
“呃……老奴也只是猜的而已。”高公公但聽李世民的語氣,稍稍緩解了許多,這才放心了許多,趕緊又補充道,“說不定,駙馬還給大家準備了一份禮物,只不過需要些時日,才能讓大家知道。”
“嗯!”李世民滿意地點點頭,“我就說嘛,我家小五,一直都記掛着我的!”
“……”高公公完全不知該怎麼接了,只得笑笑,點頭稱讚李世民聖明。
在高公公的一陣商業吹捧之下,李世民的心情,果然是好了許多。
不過一想到李逸,李世民心中還是小有吃醋。
“這樣,你現在就擬一道聖旨。”李世民想了想,然後就吩咐高公公,“讓杜構官復原職,同時對去登州的將士們,全都嘉獎一番,每人賞賜五兩銀子。”
聲音頓了頓,還未等高公公做出反應,李世民又補充道,“最近國庫有些緊張,這些銀兩,就從李伯安在醉仙樓的股份中扣。”
“……是,大家。”高公公頓時嘴角一抽,心中哭笑不得。
「看來,大家在心中,還是記着駙馬的仇啊…」
「要不然的話,大家也不會賞賜了所有人,卻不賞賜駙馬,反而還將這筆銀兩的帳,給算在駙馬的頭上!」
「這麼一來,大家也算是扳回了一局…」
每個將士都賞賜五兩銀子,此次,隨同李逸一起前往登州的將士,好歹加起來也有兩萬多人。
這麼多人加起來,每人五兩,也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一時間,高公公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只好趕緊去執行李世民的命令。
此時的李世民,心中才算是徹底高興了許多。
“李伯安,你搶了我的貼心小棉襖,不付出一些代價怎麼行?”李世民心中暗樂。
之前的事情,此刻已經拋之腦後,他開始重新整理文案。
……
對於李世民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這麼一個賞賜決定,李逸現在還完全不知道,正在府上享受着天倫之樂。
而此刻的杜構一回府,整個杜府的家丁、婢女,心頭頗爲喜慶地忙碌。
杜大娘子也立馬吩咐下人,給杜構準備午膳。
“爹,娘,真的不用了。”杜構見狀,趕緊擺了擺手,然後笑着說道,“孩兒已經在三哥家用過了,不必再勞煩大夥兒,因爲我忙碌了。”
“嗯?”正廳上座的杜如晦,但見杜構竟然如此謙謙有禮,心中不由一驚,詫異地盯着杜構看。
在杜如晦的印象中,杜構就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純粹的紈絝二世祖。
平日裡,杜構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趕緊給他做好吃的。
可是,此次從登州回來之後,杜構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竟然改掉了這個陋習!
而且與他們說話,竟然也變得如此文氣多了!
這讓杜如晦,對自家這個大郎——杜構,好一陣的刮目相看。
他都有些不敢信了。
「面前這個臭小子,當真還是我杜如晦家中,曾經的那個逆子?」
「怎麼突然之間,變得有些不認識了?」
別說杜如晦不大相信,甚至,連杜大娘子都有些不大相信。
畢竟,杜構是他們的孩子,杜構之前是個什麼樣的尿性,難道……他們做父母的,心中還能不清楚?
實在是杜構的改變,的確是大了許多。
正廳大堂內,氣氛忽然有些尷尬。
“咳咳……”但見老爹杜如晦、孃親二人都沉默不語,杜構趕緊乾咳了兩聲,打破了空氣的尷尬,出聲道,“父親,娘,你們別這樣看着孩兒,孩兒總感覺怪怪的…”
“不是…”杜大娘子這纔回過神來,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方纔看向杜構道,“大郎,你怎麼變化這麼大?”
杜構嘴角不由一抽,心中一陣誹腹,「難道,我變了,還不好嗎?」
雖然心中誹腹歸誹腹,但杜構還是很快就回了神。
而且,在親身經歷了登州事件之後,杜構心中更覺得,他比好多人都要幸福得多。
他之前所做的那些沒頭腦事,現在看來,的確是太混賬。
“父親,娘。”認真地緊了緊神色,杜構豁然說道,“孩兒此次登州之行,跟三哥一起學了許多東西。之前,都是孩兒任性,是孩兒不懂事,讓父親、孃親替孩兒操心了,孩兒給您二老賠罪!”
說話間,杜構就從站着的姿勢,直接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給杜如晦夫婦,行了一個大禮。
“請父親、孃親放心!”杜構鄭重其事地打着包票,“從今日後,孩兒一定做一個懂事、不讓父親孃親、操心失望的人,孩兒一定做一個好官,做一個盡心盡力地爲國效力,爲百姓謀福的人!”
明志之後,杜構方纔擡起腦袋,一本正經地看向堂上坐着的二老。
“呃……”
杜構的這一番舉動,實在是太過於突然,太過於讓人沒準備,直接就讓杜如晦夫婦,有些差點兒沒回過神。
這要是放在以前的話,杜構這傢伙,怎麼可能會如此懂事?
現在的杜構,變得簡直讓他們不敢相信雙眼了。
“好!好!好!”
還是杜如晦,率先打破了堂內的沉寂,連連點頭叫了三聲‘好’,面對杜構常年不笑的臉頰,終於算是露出了一抹欣慰笑容來。
“起來吧,大郎。”杜如晦擺擺手,示意杜構起來,然後笑着道,“你能有此覺悟,此次的撤官,以及此次的登州之行,你算是沒有白去,也沒有辜負了老夫的一番苦心!”
“孩兒明白,父親!”杜構這才從地上起身,抱拳一禮,然後面色堅決地說道,“孩兒日後,一定好好改正,多向三哥學習,不辱沒了父親的名聲!”
“嗯。李伯安那小子,的確是覺悟甚高,你就跟着一起沒錯。”頓了頓,杜如晦的面色,忽然就變得極爲嚴肅,“不過爲官之道,老夫要告訴你一點,這一點,你可千萬要記在心中,任何時候都不可拋之腦後!”
“父親請講。”杜構但見杜如晦,一臉的面色嚴肅無比,自然是知道,杜如晦是要傳授他多年的爲官經驗,因此,杜構不敢有任何懈怠。
畢竟,杜如晦正是靠着這個經驗,做到了如今的這個地步。
一代大相公,那可是好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成就。
而且,杜如晦還受到全國百姓的擁戴!
因此,杜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聆聽杜如晦的教訓。
“老夫只與你說一句,”但見杜構如此認真,杜如晦潤了潤嗓子,道,“忠於斯而守於斯,民乃國之大計也!”
“呃……”聽了杜如晦的這番話之後,杜構一臉的似懂非懂,甚至心中還很疑惑,不斷地眨着眼,心中在合計,父親這話……到底是啥意思?
主要是杜如晦這話,講得太深奧了啊……
杜構有些聽不懂。
“……”瞧見杜構這般疑惑模樣,杜如晦頓時一陣沒好氣,這就是讀書少的問題啊…
“還請父親明示,孩兒有些聽不懂…”杜構老實地抱拳,望向杜如晦請教。
正待杜如晦,準備給杜構解釋一番的時候,一名家丁快步跑了進來,同時滿臉帶着喜色。
“老爺,老爺,宮中來人了!”家丁欣喜地來到正堂上,抱拳說道。
“宮中來人了?”杜如晦愣了愣,擺手道,“趕緊請他們進來。”
“是,老爺!”家丁點頭一應,就立馬轉身離去。
沒過多久功夫,堂內的杜如晦、杜夫人、杜構三人,就看到一名公公,正帶着好幾名皇宮中的千牛衛,來到了府上。
“老奴見過杜相,夫人。”公公率先笑着行禮。
“下官講過杜相,夫人。”千牛衛等人也跟着行禮。
別看杜如晦現如今患病,也很少去朝堂上上朝,只是待在府上養傷,但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杜如晦在李世民心中的重要。
畢竟一個病重之人,如此長久的時間過去了,他身上都還掛着‘當朝宰相’的職務,這能說明什麼?
不用多說什麼,大家心中,其實都是不言而喻。
“呵呵,諸位無需如此多禮。”杜如晦趕緊擺手,示意衆人不必客氣。
“多謝杜相,夫人。”衆人答謝一番過後,爲首的公公,方纔笑着噓寒問暖,“杜相,不知您老的身體,可曾好些了嗎?”
“多謝公公關心。”杜如晦笑道,“已經好多了。”
“老奴就說,杜相的身體,一直都硬朗着呢!”公公笑着打岔了一聲,然後這纔開始辦正事,直言道,“杜相,老奴此次冒昧前來,乃是奉了聖上的旨意,賞賜大郎君,所以您看?”
杜如晦點點頭,立馬抱拳一笑:“老臣接旨!”
“草民接旨!”杜構也跟着抱拳相迎,心中卻是立馬就激動了起來。
「終於,我杜二狗……呸,我杜構,要官復原職了啊…」
「多謝三哥!」
就在杜構心情無比激動中,公公已經將一道聖旨唸完畢。
聖旨中的大意,不光是讓杜構重新官復原職,並且,李世民還賞賜了杜構一道姻緣,這倒是讓杜如晦夫婦,甚至是杜構,都大出意外。
這算是,好事成雙嗎?
“恭喜杜相,恭喜駙馬!”唸叨完了聖旨之後,公公立馬將聖旨交給杜構,同時滿臉笑容地恭賀。
其餘幾名千牛衛,也跟着一道祝賀。
“呵呵,多謝多謝,有勞了。”杜如晦立馬笑着迴應。
“杜相太客氣了,老奴等人,現在還要回去向聖上覆命,所以,老奴等人就不打擾杜相,不打擾駙馬歇息了,老奴等人告辭。”公公笑着辭別。
“有勞諸位。”杜如晦趕緊笑着點頭,同時示意道,“來人,送送客人。”
“是,老爺。”一名家丁趕緊跑來恭送。
而杜構,則是處於全程懵逼的狀態,看着手中的聖旨,完全不知該說啥好了。
官復原職就算了。
居然……他還得到了一個娘子?
而且還是公主?
杜構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是不是在做夢。
倒是杜如晦,看着杜構這番瞠目結舌的神色,不由搖頭笑了笑,用眼神看了看身邊的杜大娘子,示意道:“果然,這一次讓大郎隨李伯安去登州,是一個英明的決定啊!”
“老爺,英明啊!”杜大娘子,也跟着不斷點頭。
若是此次登州之行,不是李逸帶着杜構,並且讓杜構在登州,做出了一番成就來,就憑杜構這傢伙,他哪裡能有這番成就,哪裡能有這番姻緣?
雖然靠着杜如晦的顏面,杜構的確也能夠與皇家聯姻,但顯然而然,杜如晦夫婦兩人都覺得,此次杜構的婚事,完全是李逸在其中助力了一臂!
“大郎,改日,你叫李伯安那小子,來府上一趟!”杜如晦看了看杜構,笑着吩咐一聲。
只不過那臉上的笑容,都如同花骨朵兒一般絢爛。
“呃……”還處在失神、發愣之中的杜構,饅頭詫然地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點着頭,應道,“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