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花獸是太古時代的大地霸主,生性溫和,只在生靈惡意傷害花木與靈脈時纔會發怒,可即便怒了,動手時也是能留餘地就留地。真正能讓育花獸惡怒下死手的,長久以來,除去極少數惡獸,也就只有各色滅神師了。能讓極爲溫和的生靈變身爲狂暴兇獸,這也算是人類的驕傲與榮耀吧。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暗星女皇實是育花獸中的唯一異類,當狄沖霄進入育花界時,暗星女皇正將諄諄善誘的大族老、喋喋不休的二族老綁在一塊,一腳踢進了育花靈根裡。
育花獸們無一敢攔,餘下族老們也只能是幹看着。暗星女皇頭開如意幻形、怒神雙花,赤髮長辮,手持大木棍,看哪一個獸不順眼就是一通揍。
狄沖霄暗道來得不是時候,藉着前方有大羣育花獸遮擋,悄悄轉身,拉着第四皇獸開溜。第四皇獸正有此意,輕手輕腳地挪行,卻是被一根大木棍正中後腦,翻身就倒。狄沖霄暗道不妙,急轉身,看向不知何時來到近前的暗星女皇,親切打招呼。暗星女皇行了過來,盯着靈靈看了看,隨後揪住四弟弟尾巴拖到身前,一頓爆揍。以此作爲膽敢和大族老同謀暗算親姐,害得她直到現在才脫困的懲罰。
狄沖霄極不忍心,可哪裡敢勸,等到暗星女皇打爽了才拉開她,將話題岔到暗魂之心碎片上。相別並沒多長時間,暗星體內着實多了不少碎片。
暗星女皇道:“都是那些毀脈惡獸的。本皇變強可不是全靠碎片,也不稀罕這種不屬於自己的靈光,不過用來對付專愛告黑狀的老頭子們挺不錯的。真正打起來,本皇現在與小弟弟身邊的小貓兒差不多,說來這要感謝小弟弟了,藉着新生聖花的靈光,老祖賜下的奇花不到七天就長成了。老祖這回失算了,如今看誰還敢告本皇的黑狀。”
狄沖霄忙搖手,連說不敢當,純是暗星女皇的福運。
暗星女皇道:“算你機靈。小弟弟怎麼到這來了?老祖現在不方便見客,有事和本皇說就行。”
狄沖霄看看渾身傷的第四皇獸,再瞄瞄靈靈,心下泛苦,真是說實話不好,不說實話更不好。一番斟酌,狄沖霄小心回道:“這個,上次離開後,心裡一直很想念暗星姐,就是沒空閒串門,今天正好有事來荒野,結果撞見第四皇獸被人圍住,順手解了圍。原本是想拜見老祖聊聊天的,既然老祖沒空,小弟過些天再來。這就告辭。”
暗星女皇喔了一聲,隨手在頭上又移育了兩朵怪花,一株十重十瓣,一株碧綠如玉。皆是一尺來高,十色靈光。暗星女皇手中靈光匯聚,合爲一柄長槍。
“是真話來着。”狄沖霄大驚。
暗星女皇道:“本皇知道你沒說假話,可全是些含糊廢話。那小貓兒看着是六靈飛翼,可體內隱有生靈不應有的天地凶煞之氣,本皇聽老祖說起過一些,若是虎獸有此奇異,那它便是重明獸血脈無疑。現在本皇問你,先前你是不是全在說些含糊廢話。小貓兒,豎起耳朵聽真了。”
靈靈早對哥哥的不違心含糊話習以爲常了,躍落暗星女皇肩頭,嗅了嗅後發覺她與寒姐姐在狂暴天性上極爲相似,歡喜蹭臉兒。
“人類就是這般狡猾的存在,姐姐替你教訓他。花神寄身,回答本皇。”暗星女皇揮舉長槍。
狄沖霄高舉雙手,道:“投降投降,暗星姐,不是小弟含糊,大族老都被你踢飛了,小弟說了也沒用啊。”
“還敢說廢話。不管老祖閉居前有什麼吩咐,現在界裡是由本皇做主。最後的機會。”
狄沖霄沒咒唸了,只能細說來意,並希望能有一隻獸跟自己前往神殞荒原,安撫屍水蝕魂沼靈脈。
暗星女皇兩眼放光,揪起第四皇獸,道:“瞧我這弟弟給人打的,不是花神寄身出手解圍,早被人做成肥料種花了。育花一族是有恩必報的,既然是四弟弟欠了人情就該是他還,可四弟弟傷成這樣連走路都是問題,我這做姐姐的哪裡忍心,只好替他跑一回了。”說着對着第四皇獸腦袋又是兩記狠拳。
可憐第四皇獸剛有所清醒,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狄沖霄看向靈靈,見靈靈居然沒發威,不禁拍手驚讚,這獸姐姐真是和自己一般狡猾。
老祖不在,暗星女皇就是無獸可管。暗星叫來另幾個弟弟,安排好界內事,施施然離界,替四弟弟還人情去了。族老們大眼瞪小眼,一通交頭結耳,可沒獸能有個主意。不多時,大族老終是擺脫育花靈根的束縛,帶着二族老回返,可先前沒法管暗星,現在一樣沒法管,只能等老祖出居再說。
暗星女皇坐在蒲英飛花花窗前,饒有興致地看着大地景色。狄沖霄可不敢怠慢這脾氣狂暴的獸姐姐,取出各色靈果靈酒招待。
百花真道:“暗星姐姐,你不變回去麼?”
百花貞道:“是呢,我好喜歡抱着姐姐。毛茸茸的,好舒服。”
暗星道:“姐姐也喜歡你們抱,你們身上的花香聞着就心神舒暢,不過既然是到人類世界去玩,當然是人類外相方便一些。”
狄沖霄笑道:“哪有人類頭上開花的,一看就知有古怪了。不過也沒什麼,天下神魂無盡,外相比暗星姐更怪的人多得是,世人早就見慣不怪了。只是就這麼出來真的好麼?老祖知道了又會關暗星姐黑屋子了吧?”
暗星道:“你以爲修復靈脈很容易麼?尤其是那種近乎被毀絕的一類,遠比救活一個只有半口氣的垂死人難萬倍。前次是你運氣好,泉丘靈脈早就修復完成,不然你哪能見到老祖的面。只要趕在老祖出居前回去就行了。焚世魔願,這事聽着就極有趣,邪靈真的也可以去麼?”
狄沖霄正色道:“是,可極炎魔到底怎麼想的,世間沒人能琢磨得透,只能說上島人獸極爲兇險。前兩天我剛和師妹用掉了這個月的聯絡,我能感到她很有些微妙變化。直覺告訴我,極可能是當初發生在魔皇身上的某件事正在師妹身上重演。爲防萬一,我必須要得到雷龍角,擁有一尊與我神魂完美相合的至尊魂器。”
暗星道:“有時直覺比思索更可靠,育花一族就種有遇到疑難事時使用的無思花。什麼事?”
狄沖霄道:“冷酷魔皇與可親大姐,哪一個該消失,會消失。不同於魔皇的自我內心掙扎,寧馨純是受到某種擾亂纔會煩亂不安,甚至是某種神魂的暗蝕。”
暗星奇道:“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極炎魔爲什麼要做?”
狄沖霄看向窗外,輕語:“因爲只有這樣,寧馨才真正有可能無限接近於當時的魔皇。不管極炎魔想做什麼,我都絕不會讓他得逞!無論寧馨是冷酷魔皇還是可親姑娘,我都一樣愛,在我死之前,沒有人可以傷害到她!管他是什麼生父、魔王,都不行!”
暗星道:“小弟弟果然是世間少有的善獸。靈脈一事就包在姐姐身上,不過拼全龍骨絕不容易,龍獸到底長什麼樣,連老祖也不是很清楚。”
狄沖霄笑道:“只要靈脈不搗亂,小弟自有妙法。龍獸的確是天生就極其強大,可論到狡猾,成長後的人類可是不會輸給任何生靈的喲。靈靈,是不是?”
靈靈湊了過來,與哥哥開心蹭臉兒。
入夜時分,狄沖霄重返神殞荒原,操縱蒲英飛花落降萬骨湖,收好魂器,一番察探後斷定靈脈不在萬骨湖,便向鬼火原行去,察探後依舊沒有收穫。狄沖霄本就不指望一尋就對,爲的只是先行排除兩個大地方,既然真的不在就按着前次七尾猞猁的指引再一次繞原尋找,最後停在獸墳附近。
屍水靈脈與惡龍骨頭這麼快就重回故地,定然是認爲自己知難而退了,狄沖霄壞壞一笑,覺着這份得意正可利用。狄沖霄重施故計,取出路上用一尊弱小碎島螯雕琢而成的傀儡戰獸,帶着靈靈、暗星、百花姐妹躲了進去,操縱戰獸自兩天前被惡龍轟出的大大水坑潛水而下,直入地底水淵。
用蟹獸不用魚獸,主要是多爪蟹獸相對於魚獸更便於純臂力操縱。
不多時,歷史重演,沉睡的龍獸頭骨被屍水靈脈喚醒,萬般不情願地浮出泥沼,盯着站在蟹殼上的小小人類,極是惱恨地吟嘯。既惱怒狄沖霄又來打擾安眠,也痛恨小水團不長記性,居然又上當了,死蟹與死魚有很大區別麼?
狄沖霄招手道:“龍尊,又見面了。原以爲你會搬家,沒想到還在原地,省事了。”
“小小人類,不得不說本龍有些小瞧你了,居然還敢回來。這一回定要讓你至少一年沒法當惡客。前約依舊,天明之前拼全龍骨一切不計較,否則轟你出去。”
狄沖霄道:“龍尊就是爽快。靈靈,和哥哥比一比誰找的骨頭多,哥哥讓你二十個數。一二三,開始。”
靈靈喵吼飛離,往來尋找,很快就找到幾截龍尾骨。百花姐妹與暗星各以神光靈技護身,行走在無盡骨頭堆間,盡皆好奇,左翻右撥。
及至龍骨漸多,屍水靈脈重施故計,卷藏龍骨,消隱氣息。
龍獸頭骨開心吟嘯,活動一下再睡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