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楚天心裡有困惑,但他的心神很快便被接下來的回憶吸引過去,將這一困惑暫且拋到腦後了。
楚天能看的清楚,在他跟靜雪到輪迴神族後,靜雪通過輪迴天心訣,能夠看到兩人之間,依然有着能幸福下去的一線希望。
靜雪一直在苦苦追尋那絲希望。
然而,這份追尋並不一帆風順,對方的芳心如同月亮一般,會有陰晴圓缺,情緒會如波濤一般起落。
有暗淡的時候。
那次因一時忘形,慌張離開時。
楚天當時不知道,現在卻明白,他的心聲清晰無比的傳入靜雪耳中。
“眼前這個人,並不是我喜歡的小靜,小靜已經不在了,她雖然和小靜一模一樣,卻絕不是同一個人,楚天啊楚天,你可不要混淆了。”
當時,他卻沒有察覺到,在他匆匆離開的背後,她美麗的瞳孔中,便有一滴滴晶瑩珠淚滴落而下,悲傷而哀婉。
哥,我就是你的小靜啊。
我就在這,一直和你在一起,從未遠離過你。
可是,你看不到嗎?看不到嗎?
看不到嗎?
將回憶看到這,楚天不由心中一痛。
你就是我的小靜?
從未遠離嗎?
那剛纔死在我懷裡的,究竟是心機似海的靜雪呢,還是單純恬靜的小靜呢?
小靜不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在了嗎?
已經不在的人,怎麼可能會在剛纔再死一次呢?
也不知怎的,感受到這一幕,楚天不由靈魂深處陣陣刺痛,非但如此,甚至脊椎骨都隱隱發涼。
剛纔逝去的那個人,總不會是小靜吧?
不可能的吧。
兩個人的燈節。
他們在並不如何冰冷的海水裡踏浪。
兩人不覺已經走的很遠。
到了一方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靜謐天地間。
突然,海水漲落之勢劇變。
蔚爲壯觀的大浪打來,連天接地,潮起時發出雷鳴般的轟然巨響。
這般聲勢下,當時的靜雪似是忘記了她有着近乎無敵的可怖修爲,似回到了從前,變成了那個與靜軒相依爲命時的小女孩,精緻俏臉微微發白。
楚天受本能驅使,幾乎不假思索,橫身攔在靜雪面前,周身強悍氣息升騰,狠狠一拳向前方轟去。
在靜雪的回憶裡,那是無比英姿颯爽的一拳,一拳就將巨浪深深按入海底。
靜雪美目注視着他挺拔的背影,裡面有着流光溢彩的憧憬,嘴角微揚,露出恬靜的,美到驚心動魄的笑容。
一如幼時被相依爲命的靜軒保護了的笑容。
看到這抹笑容,楚天不由感到心中一疼。
這件事只是他本能驅使的舉動,過去了,他本人就忘記了,不料卻被靜雪這般深深銘記了下來,並視若珍寶般的藏在了記憶最寶貴的角落裡。
在重逢的初期,兩人間雖然有過起落,但總歸是漸漸好轉。
特別是楚雲到來後,關係好轉的更加明顯。
直到遇到靜雪開口挽留楚雲那次,一切都變了。
“若我獨自在這,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惹她不高興,大不了就是一死,老爹在這,我便不能對她有絲毫的忤逆。”
“老爹不過凝丹層次,她也拿來做人質,真是惡毒,怎麼下得去手啊!”
“不行,我千萬不能表現出來,我察覺到了,一旦我察覺到了,一切都完了。”
“我要竭力的忍耐,控制住不爽,不能表現出來絲毫。”
“她的需求,無非就是扮演小靜這個角色,與我玩戀愛遊戲…既然這樣,我就要收斂對她的不滿,與她虛與委蛇,滿足她的需求,扮演喜歡她的楚天哥哥。”
楚天現在卻是知道,這些傷人的念頭,將靜雪深深刺傷了。
她內心從喜悅,變成暗淡,甚至絕望。
此時,從靈魂剖析中,他也能聽到她芳心深處絕望的吶喊。
天哥,我怎麼可能傷害雲伯父,怎麼可能傷害你的。
還有,我沒有扮演,就算有,那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嚮往那平靜幸福的生活,喜歡和你在一起啊,這有錯嗎?有錯嗎?
有錯嗎?
楚天哥哥,我讓你感到害怕嗎?
當時楚天深深忌憚,但現在通過回憶再度見到這一幕。
他也覺得自己是有些敏感了。
畢竟靜雪只是挽留一下老爹而已,這麼簡單的事,卻引發了他這麼多惡念,真是不應該。
“她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怎麼就引起我這麼多不該有的臆想呢,真是奇了怪了,我平時,雖然不無慎重,但也絕不是如此多疑的性格啊。”
“如此多疑,還起了這麼多惡念,那個人,那個當時傷靜雪很深的人,真的是我楚天嗎?如果是,那麼,我究竟是從何時變成這樣的呀!”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勇敢的從巨大陰影裡走出。
“楚天哥哥,你心中還是喜歡我的,我感應的很清楚哦,只是機緣巧合,有太多不該有的東西,矇蔽了你的雙眼呢。不管你陷入怎樣的黑暗,我也不會拋棄你的,等着我,我會將你…拉上來的。”
感受到這個念頭,楚天不由有些恍惚。
有很多不該有的東西,矇蔽了我的雙眼,並使我陷入黑暗,真的是這樣的嗎?
或許真的是吧。
但是,靜雪啊,你已經不在了,就在剛纔在我面前離去,又該如何我從黑暗中救出呢?
一念至此,楚天不由感到由衷的失落,難過的情緒不斷在他靈魂深處醞釀。
這件事後,楚天便藉着她體內寒疾發作,迅速和她修復關係。
楚天驚訝的看到,事先他竟是期待靜雪體內寒疾發作,好給她創造機會。
此刻冷眼旁觀,他第一時間並沒有感到慚愧,而是感到深深的困惑。
這個卑鄙的人是誰啊,是他楚天嗎?
無論什麼原因,他都絕對不該有這種趁人之危的想法啊。
如果不是,那爲何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啊。
在寒疾後,楚天表演了一出因寒疾心疼她,不再計較以往,願和她重新回到從前的好戲。
“小靜,你知道你剛纔被寒毒折磨時,我有多心疼嗎?”
“我剛纔見你被寒毒折磨的樣子,我就在想啊,我這麼記恨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一定會傷心的要死的,並會深深懊悔。”
“該過去的事,就應該讓它過去。”
“讓我們還像先前一樣,甜蜜的戀愛吧,就這樣在一起,永遠幸福下去。我最喜歡小靜了,會永遠守護着你的。”
“天哥,如果這麼做,能讓你感到心安,小靜就如你所願好了,讓我們都假裝回到從前,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吧,直到你不願僞裝的那一天。”
楚天此時,能清晰的感應到,說這段話時,她體內便有遊絲般的寒毒凝聚,如附骨之蛆般,絲絲縷縷在她體內遊蕩。
明明之前還曾祈禱她發作,好讓他找到機會的。
但此時從回憶中見到,楚天便感到心臟如同刀絞一般疼痛。
連他自己也不知這心痛從何而來。
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接下來兩人出於各種原因,僞裝出關係修復到如膠似漆的假象。
但在這如膠似漆的甜蜜中,靜雪卻一天天單薄削瘦了下來,傾國傾城的容顏一天天悽美了下來。
此時楚天能夠深深的理解,畢竟當他做出甜蜜舉動的大多數時刻,內心都有可能有可怕的念頭。
而這種狀態,竟然整整持續了數年之久。
楚天雖然沒有親身體會過,卻也能大致判斷出,以靜雪的性格,在天天被最喜歡的他欺騙,卻要故作不知,還要陪他將戲演下去時,又是何等的傷心和難過。
在這個過程中,雖然他們看起來一天比一天幸福,但在輪迴天心訣的判定裡,靜雪能看到的那一線本就渺茫的希望,也是一天天死去,其勢頭宛如不可抵擋。
這渺茫希望的徹底死去,是在西門攤牌時。
西門攤牌後。
靜雪在擔憂西門和他的關係之餘,芳心竟也不無期待。
畢竟誤會解開了。
一切都似乎能回到從前。
然而並沒有。
面臨的卻是他更深的欺騙。
“西門前輩,你打傷了姐姐,我要與你不死不休。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是,我想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不在了,小靜她都會傷心吧?我知道你也是她最在意的人。”
“所以小靜你不必太過擔心,我就算報仇,也斷然不會傷害西門前輩的,讓你失去他這個朋友,西門前輩也應該有分寸,我們雖有過節,卻都不可能置對方於死地,我這麼說,你總該放心了吧?”
自那一刻起,那一線渺茫的希望,真的徹底死了。
就算靜雪以輪迴天心訣,也休想感到哪怕絲毫其存在的跡象。
美好的過去,已不復存在,只能化作無數旖旎絕美的夢境,在美夢中將她深深圍繞。
“神啊,如果一切能夠回到從前,如果我還能讓楚天哥哥像當時那麼愛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甘之若飴的。”
天狗食日之時。
眼見天地異象,靜雪自然用能未卜先知的輪迴天心訣對天機做出探知。
在她的探知下,雖然未來兇險莫測,但她和楚天之間的戀情,那份渺茫的希望竟是死裡復生,重新出現,並變得明晰起來。
她感到心花怒放的欣喜,同時自然感到困惑。
就算以她的智慧,一時也看不出那生機從何而來。
直到她和那最強天魔聖巫對決的終極時刻。
巫先前不妙的感覺並非虛假。
在巫凝視窺探靜雪時,同時也被奇蹟般修成輪迴天心訣的靜雪更深的凝視窺探。
巫的巫術雖然神秘莫測,乃五大天魔聖中最強大,最危險的一個,就連龍神,鳳祖那等人物也忌憚無比,但在靜雪面前,並沒有秘密可言。
即便在最強天魔聖巫的面前,靜雪也同樣是無懈可擊,不可戰勝。
繼續這麼發展下去。
她本該毫無懸念贏下這一場巔峰對決。
然而,她卻隱隱感受到,那麼再度復甦的生機,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明晰了起來。
與此同時,她看穿了巫預備對她所施巫術的本質。
“以自身失去力量爲條件,換取我失去一切力量,並以巫術引動我體內寒毒日益加劇,在第七日天黑之前,如果我不能得到天哥的真心一吻,便會真正隕落嗎?”
這個巫術,不由使靜雪想起似曾相識的一幕來。
在現在想起已無比遙遠的過去,因爲玄冥毒的關係,天哥也曾帶着她在那地域廣袤的遺蹟之地東奔西走,到處奔波,那段時間裡,她身受寒毒折磨,卻是感到了由衷的甜蜜和幸福。
她忽然就明白了,爲何她一直苦苦尋覓的生機到底在何處了。
下定決心,縱然是在與巫兇險莫測的激戰中,她也開始考慮起方方面面的細節了。
“在最後的對招後,我們都會在失去武力的情況下,跌落塵埃,不過巫對此早有預料,雖然提前命一位魔聖在那兒候着,此人擅長以身化鴉的移動之道,速度迅疾,無論在何處終止戰鬥,她都不會有危險。”
“楚天哥哥,他現在在那邊,距我這裡的距離是…”
“他現在的對手是…,接下來的運動軌跡應該是…”
“如果將我們這邊戰鬥中止的時刻,設在十息以後,我身形跌落時,是能被天哥感應到並接下的。”
“不過,在此之前,設下那兩樣手段,時間綽綽有餘。”
她在避開巫探知的情況下,以莫測手段在她,巫,以及遠處的楚天之間建立玄妙關聯。
“輪迴天心訣,命運連接。”
她和巫的未來和命運,冥冥中不爲人知的緊緊關聯在一起。
“六道轉生術。”
她和楚天之間,也產生了可能產生在未來的繼承關係。
然後,時間到了,楚天再度帶着她奔走時。
和遺蹟之地時發生的一樣,雖然寒毒一天天嚴重下去,她卻生活在平靜的幸福和甜蜜之中。
回憶的終點,是巫術設下的第七天,也就是今天,光暗更替之時。
紅光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時刻。
他心腸雖已冷如冰川,硬如鐵石,但看到她淺淺的笑容,用沒心沒肺的話語說出這麼嚴重的話,彷彿心靈深處被命中,心中不由一軟,便答應了給她親吻一下的要求。
靜雪得到他的允許,悽美的俏臉忽然就煥發出白蓮般的光彩來,兩腮豔如桃花,美目羞澀,但最終還是鼓足勇氣,如蜻蜓點水一般,輕輕吻在他的側臉上。
在彌留之際的最後一刻,靜雪終於明白了,輪迴天心訣並沒有欺騙她。
他們的戀情的確要被徹底挽救。
陷入黑暗中的楚天哥哥,也會被勇敢的她從懸崖底,從黑暗中被拉過來。
不過,卻是以她的生命爲代價。
然而,她心裡沒有一絲懊悔。
反而由衷的感謝輪迴天心訣的存在。
這一定是神暗中聽到了她的心願,所以才賜予她如此寶貴,能挽救局面的禮物。
神啊,如果一切能夠回到從前,如果我還能讓楚天哥哥像當時那麼愛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甘之若飴的。
雖然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她依然甘之若飴。
然而,七日前對決時設下的,源於輪迴天心訣的兩樣手段,卻是以她的隕落爲觸發條件同時觸發。
因爲將她和巫七日後命運關聯在一起的命運連接。
黑暗深淵最深處。
在她隕落的同時,巫也無法避免陪她隕落的命運。
那座寢宮裡。
在靜雪隕落時,巫才忽然明白了過來,迷人俏臉露出一抹驚歎和苦笑交織的複雜神色。
“我還以爲是我比較幸運,這才僥倖獲勝,卻沒想到,勝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她啊。”
“沒有絲毫疑問,這次是本座徹底的敗了。”
“小妹妹,你還真是個無比可怕的人啊。”
話語落下,她的表情最終定格在深深的嫉妒和羨慕上,旋即,其婀娜動人的嬌軀,便在鴉等幾位守護魔聖,蓮姬,玄麒等驚怖的注視下瞬間化作一團神秘的,宛如蘊含着詛咒之力的,美麗而詭秘的灰色霧氣。
灰色霧氣卻在瞬息之間消失,徹底消失在這片天地之間。
至此,黑暗魔淵五大天魔聖之首,最強大,最美麗,最神秘的天魔聖巫終是隕落。
因她的隕落,黑暗魔淵,整個魔族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波。
容後再提。
且說因爲六道轉生術。
靜雪的資質,她的武脈,以及一部分力量,將由楚天,那個她喜歡戀慕着的,那個成天做着飛天遁地強者夢的少年楚天所繼承。
雖然只是一部分力量,卻依然恐怖到無法想象,足以讓楚天在現有基礎上,在一日之間連渡後續心魔劫和入聖劫,由蛟化龍,進而踏入他期待已久,自幼便是憑有限的想象無數次憧憬過的超凡入聖之界。
那邊是俗稱的聖者境。
踏入這一境界的人,在聖武大陸還有個膾炙人口的名字。
聖者。
且說在靜雪隕落之地。
楚天接受靜雪臨終前遺留回憶,說來話長,但實際上接受起來,只用了一息不到的時間。
雖然只是一個呼吸,他卻彷彿度過了幾個時機,心靈上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雙拳緊握,挺拔身體顫抖。
銀瞳之中有淚珠不受控制的拋灑。
然而,他卻感到由衷的憤怒在體內醞釀。
“你這個傢伙,就這樣走了?你這麼走了,讓我該怎麼做?說好的十日之限呢,還有整整三天呢,爲何這麼倉促?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呀?”
楚天臉色扭曲,眼神森然可怖,現在的他,可怕之極,宛如一個隨時會爆發的猛烈火山一般。
然而,由靜雪所化的那一多多溫柔的雪花,卻沒有立即散去,而是溫柔繾綣的將他包圍,並化作無數個明亮唯美的光點,在他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如櫻花一般融入他的身體。
旋即,他體內本就是天脈的武脈,再度產生超乎想象的驚人蛻變。
恐怖的法則元氣,猶如風暴一般在他體內橫掃開來。
強悍氣息沖天而起,瞬間就達到了他應有的巔峰,並輕鬆無比的將其跨越,並進行翻倍的暴漲。
二倍,十倍,百倍,千倍…
猶如沒有盡頭。
而天空之上,風雲涌動,雲層風雲匯聚般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化作重重烏雲壓在他的頭頂。
比脫胎劫更加強大的雷劫在迅速醞釀。
入聖第二劫心魔劫即將到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