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雪把出鍋的菜盛在盤子裡,放在剛纔那道菜旁邊,兩道菜無論色香味都是一模一樣,如果硬是要說出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靜雪的菜更顯得更鮮亮些,香味也更濃郁一些。
戴大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肥胖的身子違犯常理的,飛快的一個箭步,便是衝到了案板之前,顫顫巍巍的用筷子夾起一片肉,放在自家嘴裡慢慢的咀嚼,圓圓的小眼中露出驚駭的神色。
又夾了幾筷子菜,搭配着一起吃,眼中驚駭之色更濃。
最後又不甘心的拿來勺子,專門乘了一勺菜湯喝,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迷醉。
能讓他這種大半輩子潛心出道的頂尖大廚都露出這般表情,唯有更精深的出道才能做到。
放下湯勺,戴大廚緩緩轉過身來,胖臉上滿是苦笑,向靜雪一抱拳,道:“原來是一位神廚,這道…戴某一向自認爲拿捏的極爲完美,若自認第二,這天下就沒人敢認第一,可今天見了姑娘,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此技藝,在下佩服佩服。”
聽了他這段話,那些二廚、夥計們嘴裡不由狠狠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知道戴大廚在廚道技藝上一向不撒謊,所言必句句屬實。
這麼說,這是位神廚故意隱藏實力,來戲弄他們了。
然而,靜雪卻是好奇的眨巴了下美眸,俏臉上浮現出純真的笑容,道:“真的嗎?可人家是第一次學做菜…”
戴大廚腦門不由浮現出幾道黑線,不悅道:“戴某雖然廚藝不精,自認技不如人,卻也沒那麼容易糊弄。第一次做菜就能做成這樣,除非黑夜會出現太陽。”
靜雪心裡無奈,有時候,說實話反倒沒人信。
她真的是第一次學做菜。
戴大廚見靜雪不說話,便是伸手向門外一引,道:“好了,姑娘的廚藝戴某已見識過,戴某遠遠不及,就不必說改天討教那些話了,這就請吧。”
“幹嘛?”靜雪黛眉微皺,不解的道。
“請你離開啊。”戴大廚含怒說道。
“可是,你們老闆收我錢了,好多好多金幣呢。”靜雪毫不退讓,據理力爭。
“什麼?”戴大廚聞言更怒,火急火燎衝到外面,不一會兒就把一個和他提醒差不多的胖子揪了過來,疾言厲色的問:“聽說你收了人家金幣,到底怎麼回事?”
戴大廚廚藝高超,在廚道高手如雲的靈城都算是出類拔萃的存在,是以對自己老闆也是毫不尊敬。
那老闆非但不鬧,反而乾笑道:“是收了點金幣。”
“她什麼要求?”戴大廚擡手一指一邊的靜雪,陰沉着胖臉問道。
“把所有菜式的製作方法都傳授給她,直到學會爲止。”老闆乾笑着回答。
“你。”戴大廚聞言大怒,伸出肥大的手掌,一個大耳刮子就想往老闆臉上扇過去。
“別。”老闆連忙機智的擡手攔住,旋即補充道:“忘了告訴你,…和…這兩道招牌菜是不用做的。”
戴大廚氣得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但經過這一打斷,便將怒火壓制,打消了一巴掌摑在老闆臉上的打算,悻悻的鬆開揪在老闆衣領上的左手,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
“喂,你們可要守信用啊。”靜雪在旁邊提醒道。
戴大廚平穩了情緒後,手指他老闆,沒好氣的道:“你放心,既然這貨收了錢,我會按照要求辦事。”
“那就好。”靜雪點頭。
戴大廚一向是個守信用的人,因此心裡再怎麼不滿,還是決定完成約定。
雖然他一想到後面的事,就覺得腦殼疼。
明知道對方廚藝遠超自己,還要在人家面前,就自己明顯見拙的廚藝,一道菜一道菜的呈現出來,這簡直是對他這個大半生浸淫廚道的名廚的莫大侮辱。
這簡直就是獻醜嘛,還不能停止,直到對方滿意爲止。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大的侮辱麼?
戴大廚非常不滿,但還是持着菜刀,替靜雪展示下一道菜式。
靜雪俏臉上露出百無聊賴般的神色,美眸隨意的看着,但卻將菜式的每個步驟,清晰無比的印在心底。
切菜、油煎、翻炒之聲交替,譜成一去和諧的曲子,曲調鳴奏間,時間漸漸的流逝。
作爲示範者,戴大廚心裡是既無奈又慶幸。
無奈的是,他每示範一道菜,對方都要嘗試着做一遍,經他本人親口品嚐,遠比他這個大廚做得成功。
這讓他一次次的備受打擊。
慶幸的是,靜雪每做一次,必然會成功,而沒有嘗試二次三次四次,如果那樣,他就悲劇了,他承受的痛苦,也將該翻倍爲等量的兩倍三倍四倍。
幸好,這般痛苦提前結束了。
無須掌握天南酒樓所有品種繁多的菜式,只是將菜式的三四成掌握了,靜雪心頭便有了一絲明悟,所學種種關聯在一起,這家酒樓的烹飪風格與她而言,已經猶若掌上觀紋,歷歷在目。
“可以了。”靜雪又超越原作的重現了一道菜,取出錦帕失去額前的香汗,輕聲對戴大廚說道。
戴大廚精神一振,連忙率衆廚師、夥計以夾道歡送般的態勢,將其送出天南酒樓,而後緊緊關上大門。
靜雪學做菜時,給老闆足夠多的金幣,並漸漸遣散酒樓裡的客人,又學習了這段時間,客人早已散盡。
門後,戴大廚冷汗一滴滴落下,胖臉上露出心有餘悸般的表情。
幸虧這姑奶奶提前離開,不然爲了信守承若,只怕他自小以來培養起來的,對攀爬廚道巔峰的無與倫比的自信都會被動搖。
那損失可就太大了。
靜雪在靈城的各家酒樓、小吃攤位上學藝,貌似只是走馬觀花般的學習,但卻達到了能讓她的“師傅們”怕是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驚人程度。
三日後的黃昏,靜雪安靜的站着某處檐下,倚牆俏立,微閉雙目,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清風吹拂而來,綢緞般的秀髮隨風舞動,吸引了附近學員、商賈們驚豔的目光。
然而,她此時卻是心無旁騖,所學廚藝在心底快速掠過,各項技巧水乳交融,漸漸的渾然一體,再不分彼此。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美眸,略怔了會兒,精緻俏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她相信憑藉她現在的廚藝,一定能成功俘虜掉楚天的胃。
“先俘虜你的胃,再俘虜你的人,讓呀讓呀你,難逃奴手心…”
靜雪開開心心走在靈城返回學院方向的大道上,一面走,一面哼着小曲兒,她唱歌時音量很輕,卻很奇妙的,讓人一字字都聽得異常清楚。
彷彿從遠處聆聽山間冰冷泉水叮叮咚咚的流暢,發自天然,但該高的地方,該地的地方,該婉轉的地方,其他該有的地方,全都有了。
那般歌聲不知有多美妙,引得街頭的學員們、商賈們都駐足傾聽,望到靜雪曼妙的倩影,人們的眼中也沒有露出任何不健康的垂涎,所駐留的,唯有深深地迷醉。
對這歌聲的迷醉。
歌聲彷彿時間最最純淨的山泉,猶如能把世間萬物都洗滌乾淨。
靜雪一面哼着小曲兒,一面童心大發的,蹦蹦跳跳的在路上走,但又不是隨意的蹦跳,蓮足的每一次起落,都好像輕巧的鼓點一般,正好打在小曲的節奏上,彷彿一種玄妙而簡潔的舞蹈。
載歌載舞,鳥雀輕聲飛來,聚攏在她的四周,卻沒有任何鳥雀鳴叫聲傳出。
想來在這等曼妙的歌聲面前,鳥雀都對自己婉轉的歌喉不自信起來,不敢在她面前獻醜。
和戴大廚的不願獻醜,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突然,曼妙的歌喉戛然而止,鳥雀也不滿地叫了起來。
對這歌聲中斷感到不滿。
靜雪艱難的將螓首偏到街邊某處傳來飯香的攤位。
“糟糕了。”她俏臉微變。
在俘虜楚天胃的計劃裡,靜雪忽視了一個最關鍵的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