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偶爾會去武照家,王珏最近下山的次數比往常多。仔細回憶每次下山的情景,百姓們還是很熱情,也沒聽他們主動講起什麼大事。就算自己因下山次數少沒得到大消息,那幾個每日走讀回家的也未曾說過長安有大事發生,王珏實在不知道長孫無忌言語中指的什麼事情。
王珏思索完疑惑問道:“我並未注意到最近與以往有什麼不同,還請長孫尚書告知。”
“你沒注意到,那是因爲你沒往更遠處的城外走。最近兵痞們不太對勁,聖上經常召見他們,我隨後着人悄悄去探查過,長安周邊的防衛變得更加嚴密。前日我與聖上飲酒,他說這次要弄個秘密活動殺雞儆猴,讓我等着驚訝看熱鬧吧。
回家後我開始分析最近朝堂上的動向,起初並未發覺什麼,然而幾個月前下達的一份聖旨引起我的注意。此次過年,聖上命各王爺各都督回長安,理由是爲了慶祝突厥戰的勝利。我就琢磨,聖上可能要對其中的某人下手。
我感覺最近聖上的心思複雜不定,還是讓房遺愛少出門晃悠,萬一在這當會兒惹事兒就不好了。還有墨家那個不省心的小鉅子也是,由於我跟他們不是很熟不好上門說這些,你幫我轉達一下。另外,年宴上不要飲太多酒。”
守衛調動,召各王爺何都督進長安,有點兒意思!王珏細細回憶一下歷史書籍對今年事件的記載,若有大人物被收拾必然會提到,然而沒有。越是這樣王珏越好奇,幾乎每年末都有不錯的大戲上演,尤其是這種自己並不知曉的事件,簡直期待死了。
至於長孫無忌爲何將這種事情告知給王珏,主要她就算知道也不會去做什麼,正適合用此事件來加深兩方情誼。墨家那邊也是,雖然他可以直接上門拜訪,但兩方的友誼度還不夠貿貿然開口說這些,長孫無忌想通過王珏來加深關係。哪怕知道對方的小想法,王珏依舊很領情。
“多謝長孫尚書告知,我會將消息轉達給墨家。能否猜出聖上要對付的是何人,他這樣調動士兵們是不是對方手上有些戰力?”
“這件事情也很怪,我未從明面上看出誰在長安附近有戰力。我已經派出探子去觀察,看看有哪人的行動不太對勁,等我知道了再告訴你。”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既然聖上只找了幾個武將來運作,那咱就保護好自己等着看戲吧。長孫無忌同長孫萌離開的幾天後,正巧孟襄來送年禮順便研究龜殼,王珏趁機將事情給說了。毫無意外,孟襄也是面帶壞笑,眼中散發着感興趣的光芒。
可不能再像貞觀一年一樣忘記送年禮,收到墨家年禮的次日,王珏就安排弟子們代表她挨家去送禮。至於武家,還是王珏親自上門去送。隨着諸葛恪這個路途最遠的弟子在王家僕從護送下率先帶着大批年禮歸家,剩下住在長安附近的弟子們也都陸續回去過年。
臨行前,王珏細細囑咐他們儘量別出去亂晃,如果要參加年宴也儘量少飲酒。至於原因不用問,回家也什麼都別說。見王珏面色嚴肅,弟子們當場鄭重點頭。
往常還有阿綠、王熙然和周齊在,今年南山顯得有些冷清,弟子們離去後王李氏和王劉氏有些悶悶不樂。王珏本想找村裡人一起過年,但是想想不知道過年期間會發生什麼事情,只能將此想法作罷。
臨近年三十,幾乎每日都有車馬隊從官道經過,王珏近期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山上拿望遠鏡觀察他們。雖然只是從南山下的官道這麼一段路程來觀察,王珏還是從他們的人員佈置以及所帶物品中看出一些門道。
很快,唯恐天下不亂者們期待的年宴終於到來。
王珏離家時囑咐家人不要走出山頂的迷陣,又調派一些經過鍛體、武藝強悍的僕從守住南山村入口,這才放心着帶王思源策馬離去看熱鬧。爲啥帶着侄兒,主要讓他漲漲見識,另外若年宴上真發生什麼事情,他也是個不錯的戰力。
姑侄二人剛離開南山村,就見到長孫萌帶着兩個暗衛策馬迎面而來。
長孫萌見到王珏後直入正題,“爹爹已經進宮,他讓我來告訴您一件事情。今日早朝的時候聖上除了炫耀今年的功績,還說了很奇怪的話。他說自己天命所屬,與他作對的都沒有好下場。雖然像是在說頡利可汗,爹爹卻覺得是意有所指。”
王珏聞言皺眉頷首,看來真的要有事情發生了。快速將長孫萌送回家中,見她安全進門,王珏才帶着王思源往皇宮去。臨近皇宮的時候與孟襄在路上匯合,而後又遇到彷彿在等人的李績和程咬金,他二人只說了‘小心’這兩個字。
待二人離去後,將長孫萌的話告訴轉述給孟襄,而後王珏才帶着疑惑的心思進宮。
讓王珏意外的是,哪怕可能有事情要發生,李世民還是那張惹人厭的嘿嘿臉。除了侯君集沒在,所有人的動態都很正常,包括暗中傳遞消息的長孫無忌。都是影帝級藝術家,若不是內侍看着像是暗衛假扮,王珏都快認爲近期發生的事情是場夢了。
宴席開始,李總如往常一般與皇后說了些感言。又將王爺和都督們介紹一遍,主要是給王珏這種人介紹的,剩下大部分人相互都認識。由於王珏的貢獻,總被人說小氣的李總又大方了一回,“來人,將朕給衆位的禮物拿上來。”
以前的年禮要麼是道菜,稍好的時候有鹽,最慘的那次遇到陪葬物。見李世民竟在剛開宴的時候就提年禮,衆人收過鏡子後覺得沒準這次聖上真的準備再出血。
不出王珏所料,幾個內侍拿托盤上來,掀起蓋在上面的蒙巾,衆人見到托盤上放的赫然就是玻璃製品。李世民嘿嘿一笑,“按你們每個人的特質所制,快將朕準備的禮物給大家發下去。”
大臣們都感動死了,不說玻璃的價錢多麼昂貴,聖上能用心爲他們每個人準備玻璃樣式,便是這份心意也太過可貴。王珏掃過各大臣的臉觀察着他們的表情變化,她認爲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遂視線跟着內侍注意着每個人都得到什麼樣的玻璃製品。
程咬金的是一對玻璃斧頭,秦瓊的則是長.槍,大部分武將得到的製品都與他們所用武器相對應。到文官那,孔穎達和虞世南居然是自行車,這個太賺了,做工比其他人的都難。待到各王爺和皇子的時候,王珏的視線在一人處頓住。
似王珏一般在觀察着玻璃製品的人,也是視線停在同一處。有些人起初只是好奇大家都得到什麼,然後暗搓搓地比較一番,沒想到竟好似發現了大秘密。
王珏緊握手中的酒碗,往李世民方向看了看,得到他隱晦地頷首。想着來看熱鬧,想着保護大家周全,竟沒想到這齣戲自己也是主要演員。雖然李世民已經承認她的懷疑,但是看看那人,王珏很是想不通他幹嘛要在這般年齡,以這樣的身份對自己出手。
“還記得那年墨家初到,咱們奏起的秦王破陣樂嗎?朕又將它改編了一下,來人,音樂奏起!”
除了小部分有消息的和善於觀察琢磨出異樣的人,剩下人並不知道年宴背後暗藏的玄機,遂音樂奏起後很多人藉着得到聖上慷慨相贈的好心情,都開始愉快飲酒甚至起舞。
不知道李世民什麼時候開始發難,那小部分人都儘量配合大家的時候謹慎觀察周圍情況。待樂聲結束,大家又喝了幾輪酒,李世民似突發奇想般說道:“皇室子弟皆有才,你們來表演些才藝怎麼樣?就從李元景開始,除了朕,這裡數你輩分最高。至於朕,朕最後表演。”
哪有讓皇親給大臣表演節目的,瞧着李世民自己也要演,好些人都以爲他又喝多了開始不拘小節起來。李元景雖然跟李承乾年齡差不多大,但他是李淵第六子,倆人隔着一輩兒呢。
李元景聞言爽快起身,他對着李世民靦腆說道:“今年咱們大唐打了勝仗,弟弟雖然擅長繪畫,但是今日卻想表演劍術。”
李世民聞言開懷,“好!朕就說不讓你總是悶在書房繪畫,可算聽話一回了,趕緊讓朕看看你練得怎麼樣。”
李元景表演的哪裡是劍術,不過是很漂亮的劍舞罷了,俗話所說的中看不中用招式。大家都昧着良心誇讚了一番,李世民笑着說道:“很有劍士的神韻,但是招式上差了一點兒,你若感興趣待我過幾日教你。”完全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樣。
下一個,李世民將視線移向李元昌,“你給大家表演個書法怎麼樣?”不容拒絕的語氣,隨着李世民話落,內侍開始往殿內拿工具。
“弟弟早就準備了樂器想演給哥哥看,不若我表演兩個節目?”
大家都很好奇李元昌要表演什麼,李世民聞言點頭答應。而後上來兩個太常寺的樂童,想來是李元昌早就與二人排練過。悠揚的曲聲響起,李元昌的技藝只是一般,那兩個樂童卻讓大家很驚豔。他們不止長得俊俏,連樂器演奏水平都很高超。
王珏過於關注表演,注意力並未放在她大侄兒身上,不然轉頭就能看到王思源對李元昌和樂童們迸發出的殺意。
演奏完畢,方纔沒發現端倪的人很是真心誇讚了一番。李元昌對李世民說道:“弟弟很是喜愛這二位樂童,可否請聖上將他二人賜給我。”
李世民很是慷慨地對兩個樂童說道:“你們二人以後便跟着漢王吧。”
隨後是書法表演,李元昌正愁要寫什麼,發現放用具的托盤內有首詩,他乾脆直接照着寫出來。
一片一片又一片,兩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飛入蘆花都不見。
方纔李元昌收到玻璃漢子的一二三四,很多人就將他跟王老大家的謀殺案聯繫起來。只是想想他年齡不算大,應該不會生出那等心思,故此才覺得可能這些字對他有什麼意義。然而,見崔智賢看到李元昌書法後驚訝的樣子,大家的懷疑再次加深。
王珏在很多人的特意注視下依然什麼都沒說,她在等待李世民的後招。
將樂童帶回去,一直沒移開視線的王思源發現李元昌讓樂童給他倒了兩碗酒後,就安排其中一人去取代李承乾旁邊的內侍了。見此,他實在沒忍住,居然在這種場合出言說道:“漢王殿下,您不是給自己求的樂童嘛,爲何有一人去了我大師兄那裡?”
見他出聲,大家皆驚訝,尤其是坐在一旁的王珏。難道這孩子也看出什麼了?是了,他向來心細聰慧。
李元昌今年才13歲,他故作俏皮地說道:“哥哥將人給我,就是我的了,我欲送一個給侄兒。”
“方纔聽他們演奏,技藝倒是不錯,可惜腦子裡沒有東西,也就只能靠技藝出彩了。我大師兄不需要這樣的玩物,他今年就要及冠,恐怕有些心思不正的人會藉機傳些流言蜚語,漢王殿下還是將人自己收着吧。”
“你是何人,有何資格干預我們的事情?我將好東西送給侄兒能引起什麼流言?”李元昌故作惱怒,好似小孩子發脾氣一般。
臥槽,怎麼回事兒,這與劇本上不一樣!提前被李世民安排的幾個武痞,完全被王思源的插嘴弄得措手不及。
方纔王珏還有擔心王思源擅自說話,聽他說得句句都在理,又想起歷史上關於李元昌、李承乾與叫一個叫的稱心樂童的記載,王珏嚴肅着面容說道:“他確實不需要樂童陪伴,免得污穢之人以爲他好男風。漢王還是勿要多言,不然日後出現差錯豈不成了你在算計侄兒?!”
李承乾起初有點兒懵,聽王珏將事情點明,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李元昌。老師平常不會這麼對人說話,除非確定這人有什麼不妥。想明白後,趕緊說道:“我平日確實沒有興趣聽樂童演奏,漢王的心意孤心領了。”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所謂富貴險中求,又到了這種關鍵時刻,崔智賢在幾人爭執的時候終於決定捉住這個機會。李承乾話落,他起身說道:“聖上,雖然在年宴說這樣的話有點兒不對,但是微臣破案心切,只能擾了大家的興致。方纔漢王所寫的字,與王老大家滅門案,死者手中所握的紙條上字跡很是相似,還請聖上准許臣查案。”
臥槽臥槽,武痞們快瘋了,又一個出來攪局的人!他們準備那麼久都是爲了什麼呀,早知道跟侯君集搶差事得了。還想着能記入史冊啥滴,結果兩次都被人搶先,武痞們氣得想撞牆。
李元昌聞言大叫:“什麼殺人案?我只是寫個字怎麼跟殺人案有關係?!”
方纔在李元昌毫不猶豫寫下詩句的時候,李世民就覺得紙條的事情多半跟他無關。當然,若他在看到詩句的時候就知道咱的意圖,故此才毫不避諱地寫出來,那他只能說這個弟弟簡直聰慧的可怕。然而,這麼聰慧的人如何會用自己的筆跡去寫下挑釁的字,李世民還是傾向於有人拿了他的字來提醒自己注意他。
那個人是誰,爲何要殺王老大一家,李世民還是想不明白。然而,這並不影響他將計就計來解決麻煩。通過一年多時間,李總已經查清孫妃暗地裡的動作,以及她隱藏起來的身份,有些事兒必須要趁着這個機會解決掉。
消失的侯君集已經去執行秘密任務,李世民穩坐釣魚臺,故此他很是彰顯風範地說道:“待宴後漢王需配合崔智賢辦案,未洗清嫌疑前不準離開長安。”見李元昌還是噘嘴,李世民假裝安撫道:“你放心,若事情不是你做的,崔智賢沒有膽量冤枉你。”
見聖上隱晦投來的讚揚眼神,以及兵痞們滿臉的惱怒,小崔覺得自己終於又揚眉吐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