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嗓子而已,清脆的童音帶着奶味兒,在紅日剛露頭的清晨傳的格外悠遠,劃破稀薄的山霧,盪漾出去。
神廟坐落的矮山毗鄰姬族的部落,兩者幾乎挨着。
原本很忙碌的大清早,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像是無法動彈,便是那炊煙以及灑在部落中的金色朝霞都彷彿定格,成爲一幅畫卷。
這是啥狀況?姬族數百口人,無論是族老還是半大小子都有點無言,他們眼中宛若天仙般的女子……尿牀了?
一羣人風中凌亂!
“這小兔崽子,我打不死他!”
姬海山打破這份寧靜,然後邁開一雙粗壯的大腿,衝向後山,並且大吼:“越來越頑劣,豆芽大就敢褻瀆仙子,以後還了得!”
矮山上,神廟中。
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女子,面紗分明搖動了一下,那原本美麗的星眸曾在剎那的開闔間露出神芒。
同時她挺拔而修長的身軀也在剛纔的瞬間僵了一下,原本如月光普照的聖潔氣韻曾在那時如同碧海中颳起一道颶風而激盪,拖在地上的長裙都飄舞起來,若隱若無間露出一雙雪白而筆直的長腿。
這個丰姿絕世的女子平日間靈動而又空明,一向從容自若,但卻在今天這個清晨被這奶聲奶氣的一嗓子鎮住,宛若在九天上被人擊中,有那麼瞬間,跌落在滾滾紅塵。
微風吹動,面紗揚起一角,可以看到她那張瑩白的臉頰上浮現緋紅,從容鎮定的她在今天也有些發窘。
平日間誰見到她不是禮敬有加,便是那天潢貴胄偶遇,也都是舉止優雅,言行得體,不會盛氣凌人。
今天,一個娃居然喊出這種話,還好這是在邊荒,沒有熟人在場。
旁邊,慈祥的銀髮婆婆笑容凝固,覺得匪夷所思,一大清早,這叫什麼事?她很想將這娃從山上扔下去。
老嫗暗道,這若是被小姐的對頭以及那同層次的進化者知道,豈不是形象盡毀?
“冬青,將他吊起來!”女子開口,她心境很強,霎時恢復平靜,但是話語相當的乾脆,要收拾楚風。
在她的眸子中,星空流轉,日月生滅,再加上她絕世的風姿,顯得有些異樣,有種另類的超脫感。
她像是站在三十三重天上的存在,在寂靜中,俯視紅塵。
冬青的麪皮發僵,嘴角那裡在輕微抽搐,這娃居然將小姐的白玉牀給尿溼一大片,最後還敢……倒打一耙!
真是豈有此理,冬青想暴打楚風,這時她露出的笑容讓楚風小臉直髮綠,感覺發毛。
“我讓先你跑出去三十九米!”冬青甕聲甕氣,在那裡咧着血盆大口說道。
嗖!
楚風跑了,非常果斷,邁開一雙小短腿,撒丫子狂奔。
他雖然處在胎中迷狀態,可是剛纔一激靈的情況下,已然清醒,知道惹禍了,這次該不會被那仙子打死吧?
他的確跑出去了三十九米,但是,最後一米時,一柄四十米長的雪亮大刀從後方劈過來,壓在他的脖子上。
在這一瞬間,楚風真有心拼了,但最後他又蔫了,身體定在那裡,不敢動彈。
冬青變身,足有數十米高,青面獠牙,一頭紫發亂髮亂舞,血氣暴漲,不知道什麼種族,越發顯得兇猛,簡直壓的這片區域的山林都要炸開了。
她手持四十米大刀,抵在楚風的小脖子上,這是……陷入暴走狀態!
可見,她對自家小姐多麼的忠誠與擁護,不惜要對一個孩子開刀。
“小兔崽子,我看你還敢……”這時,姬海山衝上山來,原本還在大喊,要痛揍楚風一頓,結果現在所有的話語都嚥了回去。
“冬青,別激動,按照小姐吩咐的去做就是。”銀髮婆婆溫和地開口。
楚風被吊起來,很慘,一雙小腿被暴龍筋給拴住,吊在神廟前。
冬青親自動手,要將他的屁股拍成八瓣。
“他還小,別打了。”仙子溫婉的聲音傳來,讓楚風如釋重負,再怎麼說他也是曾經的楚大魔頭,被人打屁股,這將成爲一生的黑污點。
他覺得,這仙子還真不錯,性格溫柔,實在是讓人不由得不喜歡。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因爲仙子還沒有說完呢。
“將他吊在這裡一天。”她相當的淡定,飄逸若仙,連聲音都那麼的不沾煙火氣,宛若自仙域傳來。
“你還是打我吧!”被頭下腳上的吊一天,絕對比打他一頓還難受。
仙子點頭,道:“那就打完再吊。”
“停,直接吊吧!”楚風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歪着脖子,斜着眼睛看神廟。
這肯定不是仙子,是女魔頭,他真想……降魔,但又怕被反降服。
半個時辰後,他的小臉繃不住了,沒話找話說,因爲部落中的一羣野小子都跑來了,在這裡看他出糗,嬉笑不停。
“放我下來,這次有啥大不了,回頭我賠你一張火玉牀,以後再也尿不溼,火光一閃,瞬間乾燥!”
“欠打吧?”冬青粗聲粗氣,瞪着銅鈴大眼,從神廟中走出。
“放我下來吧,今天雖然意外,但將來再回首,你們會發現,這可能是神蹟,不,是帝跡,是一代終極進化者所留的痕跡,是無上的我爲數不多的真跡,遍尋世間,找不出這樣的第二張牀,價值無可估量,將會有重大的歷史意義與進化意義。”
楚風在那裡嘚啵嘚,說這些話時一點也不臉紅,被吊起來嘴巴都閒不住,還在說呢。
“請記住今天這個偉大的日子,無上的我在此地留下濃重一筆,將會被載入史冊中,也是自今天開始,我將踏上究極進化路,請各位……銘記今天,感天動地啊!”
他奶聲奶氣,偏偏還要慷慨激昂,一副壯懷激烈的樣子,讓從部落趕來的一羣男女老少都無語。
冬青的麪皮在抽搐,諷刺道:“未來的帝跡,真是了不起啊,尿牀都要成爲某一紀元的開始,載入史冊中,真夠光輝的。”
一羣野小子鬨笑。
“回頭我也趕緊在這座山上畫張地圖,與終極進化痕跡交相輝映,哈哈!”
一羣半大小子擠眉弄眼,取笑楚風。
連姬海山都替這娃臉紅,剛撿到他時看他細皮嫩肉,怎麼也沒有發現他臉皮這麼厚,最近這娃說話越來越溜,也越來越可恥。
神廟中的仙子開口,道:“唉,那這張牀就留着吧,鎮壓在這邊荒,將來出土後說不定還真是究極之寶。”
接着,她又微微一笑,面紗下的完美面孔當真是風采耀眼,傾城傾國,道:“只是,尿牀這種傳說,對於無上終極體來說,好說不好聽,典型的黑歷史。”
這女魔頭!楚風撇嘴。
姬海山看不下去了,喝道:“小兔崽子,你尿個牀還想震古爍今不成?忒沒羞沒臊!”
一羣人大笑。
楚風也臉紅,仔細琢磨,萬一哪天自己真成爲一方強者,先別說大能等,就是成爲天尊,這段歷史被人翻出來也是一生的黑污點啊。
但是,很快他又淡定下來,比這還荒唐的事都做過,在陰間時,毆打神子,販賣聖女,人販子之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在意眼前這點小事嗎?
他相當自負,平靜開口,道:“放心,他日我若爲終極進化體,哪怕再荒唐的過往也會神聖化,被世人所敬仰,光輝普照世間。”
“是日,帝夢無痕,牀溼。”楚風這般補充一句。
“啥帝夢無痕,是春夢無痕吧?”一個少年笑道。
楚風點頭,道:“聰明,後人自會這樣評說。”
神廟中銀髮婆婆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這小屁孩還真能得瑟,連仙子都敢隱晦的調侃與調戲?這纔多大,絕對也是一個妖孽。
冬青雖然很也很生氣,但同時也意識到,這娃雖然欠打,但是也有些天賦,值得好好教訓後去培養。
神廟中,仙子蒙着面紗,看不到她的表情,最後她只是古井無波地吩咐,吊楚風一天再加一夜!
楚風急了,喊道:“仙子不要啊,雖然那夢中有你,但將來可能是一段佳話。”
“冬青,打他一頓!”仙子命令。
“不要,從現在開始我保持沉默,什麼都不說了!”楚風喊道。
姬海山過來,捏着他的小臉,道:“這你小壞胚,我早先怎麼就沒看出來,真是反了天了,你再敢折騰,我先大義滅親!”
楚風說到做到,在那裡保持“緘默”,只是在斜着眼睛看他。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楚風來說,痛並快樂着,被收拾一頓後,他每天的熬煉痛苦了數倍不止,冬青對他各種“關照”,時常讓他嗷嗷大叫,疼的他想以頭撞山。
不過,這種熬煉效果明顯,他被放在稀有礦物質中熬煮,被用秘法捶打周身,飲某種飛龍的奶,先天屬性在增強,成長迅速。
“做好準備,時機成熟後,小姐準備將你扔進這片邊荒深處的龍窩中。”冬青告知。
什麼狀況,那處龍窩不是被天潢貴胄看上了嗎?正在攻打,楚風發出疑問。
冬青點頭,道:“嗯,一旦攻陷龍窩,他們會將幾個天縱之姿的孩子放進去,到時候小姐找機會將你也扔進去,你自己看着辦。”
楚風叫道:“這不會是爲了報復與教訓我吧,我不就說了句春夢那啥無痕嗎?我這小胳膊小腿同一個超級進化門派對上,怎麼活的下去?”
“龍窩外的事你不用管,能在巢穴中活下來就行。”冬青話語簡潔。
楚風凜然,道:“你是說,我在龍窩中,要跟幾頭龍崽子血拼,還可能要跟幾個小妖孽激戰?!”
“你知道就好!”
“這也……太欺負人了。”楚風叫道。
冬青面無表情,道:“進化之路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是你的第一次考驗,想辦法活下來。”
楚風小臉繃着,揹負一雙小手,揚着下巴糾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這樣的人降臨龍窩,也太欺負他們了。”
冬青:“……”
憋了好半天,她才呵斥,道:“就你話多!”
楚風昂首,望天而嘆。
事實上,他心頭沉重,現在他過於年幼,跟龍族戰鬥,跟幾個小妖孽對上,如果不動用前世道果,戰鬥多半會非常殘酷,有可能真會被幹掉,血淋淋,畢竟他要面對的可是一小羣怪物!
冬青告誡,道:“最近別惹事,攻打龍窩的那支隊伍可能在要附近建一座行宮,等待援手。”
“還要等待援手?!”楚風吃驚。
“嗯,邊荒深處的龍窩中,可不只一兩頭成年龍那麼簡單,形勢嚴峻,出乎意料,那羣人多半會先退回來。”
當聽到這些話,楚風一個踉蹌。
“你怎麼了,屁大丁點,卻又故作深沉,還這麼一臉複雜的神色,別裝!”冬青想揍他。
楚風很想說,這次真不是裝滄桑,而是真的心情複雜,前女友可能要出現在這裡,萬一不小心散步遇上,他現在這麼小,見面太尬。
他想到各種可能,若是某種偶然事件發生怎麼辦,比如被捏小臉?這樣相對,讓他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