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脊山脈橫亙了整個大陸,它將獸人們的呼嘯平原與人類的高地諾曼,以及精靈們的銀冠密林分割開來,它高高聳起,阻擋了來自於極北之地的寒冷空氣南下,同樣地,也將南方的溼潤氣流阻擋在界線之外,北麓與峰頂積滿白雪,南側則被深綠色的密林覆蓋,星光河以及其他數條河流的源頭都是來自於這條綿延了近萬里的山脈,無數生靈仰仗着它的庇護生存。
人類將它稱之爲龍脊山脈,但在巨龍與精靈的語言中它有着不同的名字,畢竟龍脊山脈早在巨龍誕生前就沉默地矗立於此了,也只有壽命短暫的人類會認爲它是一隻巨龍的脊骨石化而成的。巨龍艾歐——紅龍格瑞第奇妙地一直不願意稱呼這位尊貴神祗的名號,可能是出於做作的輕蔑,畢竟她距離神祗的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遙,但巫妖覺得,這應該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與忌憚,就像是一旦呼喚了名號而不只是名字,就會讓這個曾經能夠令所有巨龍爲之俯首的神祗重新出現在整個位面上。
其中可能還夾雜着一些畏縮,一些不安,很顯然,即便是紅龍格瑞第,也不相信巨龍的始祖與調和者會選擇她成爲巨龍們的繼承者,即便他以巨龍們中的公正者而聞名,但誰都知道金屬龍的邪惡與混亂一開始便是與生俱來的。他會設下怎樣的考驗,又或是怎樣的陷阱,他是否早已做出決定,還是隻留下了一篇荒謬的謊言?
格瑞第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猶疑不決,懸掛在眼前的誘餌是那樣的甜美,以至於她已經做出了許多瘋狂的舉動,重新回到原先設定的道路上也不是不可以,但相比起巨龍艾歐,已經逐漸淪落成爲一個弱小神祗的弗羅原本就難以滿足紅龍的貪婪,何況她還需要分給獸人之神卡烏奢,深淵生物以及其所有者格拉茲特,還有兩位邪惡的神祗,她固然得到了女神的神力,但太少了,這些只能讓她勉強成爲一個神祗的力量始終是她的遺憾。
紅龍在自己的巢穴中沉思,在她的體內,那位曾經強大到敢於染指神上之神艾歐的力量根源的神祗留下的神格碎片閃爍着詭異的光芒,它是所有的起源,也可能是所有的終結,它賦予了格瑞第不同於巨龍的力量與思想,也讓它得到了滯留在主物質位面的機會——格瑞第對於巨龍艾歐的行爲是非常不滿的,雖然她從未見過和接觸過這位巨龍的始祖與神祗,但無論在什麼地方,弱小者必須爲強大者讓路難道不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嗎?巨龍們卻要爲了人類,精靈,矮人以及侏儒這些弱小的生物讓出生存的空間,去到另外一個陌生的位面棲息繁衍?那時候只是剛剛成年的格瑞第心中充滿了憤怒,它不想離開,但就和其他的有色龍那樣,格瑞第也感到了冥冥之中那種無形的壓迫與催促——但這一切,在它吞吃了一個莽撞的人類之後就發生了改變,法則似乎失去了之間的嚴苛與刻板,格瑞第不知道這是因爲什麼,但它躲藏了起來,不讓任何能夠言語的生物看到自己的蹤跡——大約五十年後她才明白自己獲贈了一份多麼珍貴的禮物,她不但成爲了唯一一隻能夠在法則的羅王中逃脫的巨龍,還留下了自己的兒子。
對於之後的事情,格瑞第考慮過很多,當然,最後的決定正如人們所看到的那樣,它有了自己的國家,神殿與子民,就像是巨龍們曾經在這個位面享受過的榮耀那樣,它統治着整個格瑞納達,是國王,也是神明,以及母親,她大膽地設想道,如果巨龍艾歐是因爲本身是所有巨龍的始祖才能夠擁有如此尊崇的位置與龐大的權勢,那麼她也同樣可以成爲比他更爲顯赫的祖先,畢竟對於這個位面的人們與巨龍來說,強大的格瑞第是唯一的統治者。
可惜的是法則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疏漏,在格瑞第的力量只能覆蓋一個半島的時候,它的壓迫還不是那麼明顯,而格瑞第還能夠生下可以孵化出健康紅龍的蛋,但很快地,無論是格瑞第,還是格瑞第的女兒,它們的蛋不是被自身吸收,就是一顆僵冷的死蛋,最後,格瑞第甚至無法與人類,獸人或是巨人生育後代,而富凱就是她最爲失敗的作品。
不過這些令人苦惱的小問題,在她成爲神祗之後就會迎刃而解,格瑞第得意地笑了笑,她不是沒有選擇的,弗羅原本是個強大的神祗,她的神職中囊括了愛情,婚姻與生育三大職能,但她過於輕浮的性情導致她更多地看重本身的慾望,即便在被神上之神嚴厲地懲罰了之後,她仍然沉溺在尋歡作樂之中,不斷地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男性的神祗懷抱裡,疏忽了自身的追隨者與信徒,不然格瑞第也沒有辦法如此輕易地冒充她頒佈下虛假的神諭,逐步污穢她的教義,削減她的力量,讓她變得虛弱蒼白,不堪一擊。
紅龍幾乎可以說是心滿意足地回憶着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情,品味着弗羅的痛苦與憎恨,讓它有些遺憾的是,在弗羅還是它的囚徒時,格瑞第沒有直接拿走她的神格,畢竟一個神祗的神格就像是黑夜中的星辰那樣根本無法予以掩藏遮蓋,它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在真正掌握這個娼婦的力量之前被那些神祗找尋到——畢竟弗羅曾經和他們都有着親密的關係。後來,從奧斯塔爾的回報中,它不無遺憾地以爲,弗羅的神格已經被她自己損毀了,雖然它還注視過弗羅曾經的聖者梅蜜一段時間,以防弗羅在她身上重新復活,但沒有,而且在梅蜜死亡之後,她腐朽的身軀也似乎證明了這一點,還有的就是格瑞第希望得到她的靈魂,但它已經落入了盜賊之神瑪斯克的手中。
格瑞第只有按照最初的想法去做,用弗羅的神力去滋養那枚神格碎片,讓它變得完整與強壯,而後她只需要以人類的信仰之力點燃自己的神火,就可以成爲這個位面的主宰之一。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格瑞第一直非常看重奧斯塔爾,因爲他如同異想天開般地邪惡謀劃總能爲它以最快的速度聚斂起信徒,就像是人類榨取蔬果的汁水那樣從他們身上榨取信仰之力,不久之前,它還聽取了白塔的情報,那種可以令得一個人類變成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魔鬼的植物,已經鋪滿了鷓鴣山丘,並且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每個信仰偉大的格瑞第的人都能夠從紅袍牧師的手中接過她們賜予的藥丸或是粉末,以一個異常低廉卻仍然能夠讓他們傾家蕩產,付出一切(包括親人,家庭,身體與靈魂)的價格。
格瑞第曾經試圖將自己的思想拉回到原先的計劃中,但讓紅龍感到無可奈何的是,在有着一條捷徑的時候,紅龍的本性總是不斷地鞭撻着她走向那裡,而不是繼續用十年,五十年或是一百年的時間來達成自己的夙願——紅龍確定自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她不會失敗,即便失敗,她也同樣有着退路,只是更爲艱難一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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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士們在沼澤前停步,他們的神色並不能算的非常好,這裡是施法者們最爲忌憚的一個地區,死寂魔法區——除了狂亂魔法區之外。
克瑞瑪爾告訴格瑞第,他和奧斯塔爾最終能夠找尋到這裡完全就是一個意外——的確如此,他們在使用飛行術的時候墜落,如果他們不是龍裔,也許就直接從幾百尺的高空跌落在污濁的泥沼中而死了——這片死寂魔法區格外的奇特,它是一個極其狹長的隘口,就像是一個紡錘,包裹着灌木與藤蔓,從天空俯瞰的時候,根本無法找出它與別他密林的區別,除了沒有高聳的銀冠木之外——隘口中溼潤的沼澤根本無法令得這種根系深長的高大樹木在這裡繁衍,但相對的,根植於沼澤的藤蔓可以攀爬着兩側的山壁生長,而在它們挽留着下的塵土中,生出了茂密的灌木,它們和藤蔓糾纏在一起,在漫長的時間中成爲一個整體,在隘口的底部,水流潤溼了落下的葉子,它們發酵,成爲養分,也滋養出了可以令人窒息的腥臭瘴氣。
這些瘴氣在天氣陰溼的時候就會瀰漫在隘口內外,飛鳥會墜落,走獸也會無緣無故地倒下,即便曾經有流民與奴隸來到這裡,也會被這種詭異的景象嚇的逃走。
它這裡也沒有任何值得人們記掛的產出,沒有礦石,也沒有漿果,沒有藥草,沒有有着豐厚皮毛與堅韌鱗甲的生物,甚至可以說有點死氣沉沉,除了種類繁多,色彩紛呈的蟲雲,奧斯塔爾和克瑞瑪爾都在這些小蟲的包圍下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況,它們小的就像是灰塵,也輕的如同有顏色的風,最輕緩的呼吸也能把它們吸入口腔與鼻腔,而它們會瘋狂地吸吮和鑽探,興高采烈地就像是召開了一場盛大的宴會,而這場宴會的唯二食物就是兩位可敬的龍裔。
在死寂魔法區,所有的法術都處於沉默狀態,無法施放,包括卷軸與符文,最後他們用施法用的白磷粉末暫時驅散了蟲子,然後才能夠找尋到機會用內襯覆蓋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幸好格瑞納達的術士長袍用料考究,內襯的細紗不比李奧娜在雪蓋沼澤時拿出來的差,而且奧斯塔爾與克瑞瑪爾都是龍裔,這讓他們有着比凡人更爲強健的身軀,能夠忍耐長時間的飢餓、潮溼與疲憊,以及抵抗大部分的毒素。
讓奧斯塔爾感到嫉妒的是,發現這個死寂魔法區正是他們所要尋找的地方的不是他,而是克瑞瑪爾,也許是因爲克瑞瑪爾掌握着那龍鱗的關係,但奧斯塔爾很快消弭了自己的嫉恨,也許克瑞瑪爾確實可以做到他無法做到的事情,但奧斯塔爾爲什麼會在這裡呢?當然是因爲格瑞第並不相信這個曾經叛離過格瑞納達長達一百多年,有着許多秘密的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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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卡煩躁地踩了踩地面,他願意爲格瑞第效力,但效力的方式是否可以不要那麼——低微?
一個人類奴隸就在他的面前倒下,瑞卡不得不抑制住自己投擲出一枚強酸箭的衝動……算了,根本不需要,這裡是死寂魔法區,他甚至無法點亮自己的指尖。其他的龍裔們也露出了遺憾之色,他們的嘗試再一次遭到了挫敗,普通的人類根本無法在蟲雲與瘴氣中生存,就算用珍貴的細紗籠罩這些蠢笨的牲畜也是一樣,但是看看他們將要清理的區域,他們就難以遏制地在心中哀嘆了起來。
既然被稱作隘口,那麼哪怕是狹窄的,也意味着它的容積體量非常可觀,死寂魔法區中任何魔法都無法使用,蟲雲與瘴氣又會令得凡人頃刻間倒斃,曾經令龍裔們爲之自得的特殊體質成了他們的桎梏,至少他們誰也不敢拒絕如同一個奴隸般地勞作——他們需要在沼澤上架設棧橋,除去藤蔓與灌木,驅逐蟲雲,瘴氣,好讓這個見鬼的隘口能夠容許紅龍格瑞第直接降臨於此。
“真奇怪啊,”瑞卡說:“這裡居然沒有怪物。”
“也許因爲這裡是死寂魔法區的關係吧。”他身邊的術士說。
“希望如此。”瑞卡喃喃道。
“什麼?”他身邊的術士一時間無法理解他的低語,但瑞卡已經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