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遊詩人彈奏西塔拉琴的技巧十分出衆,即便無法與精靈相比,也可以說是相當接近。
與酷愛音樂的精靈與半精靈們略有不同的,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更偏重於*的食糧而非精神的食糧,畢竟在他的世界裡,他屬於一個能將美食轉化爲至高無上的藝術並將其傳承數千年之久的饕餮之國——精靈們是以餐點佐以音樂,只有這個黑髮的小傢伙兒是以音樂佐以餐點的,他吃了每一樣端上桌面的東西,並且喝了許多蜜酒。
連接六天六天的奔馳,就連體力遠超於人類的精靈們也不免感到疲倦,他們輕聲呼喚着愛人、朋友或是一些較爲脾性相投的同伴,三三兩兩向凱瑞本和伯德溫告了別,步伐輕盈地爬上了又窄又黑,旋轉向上的樓梯,大廳裡能夠聽見他們開門與關門的聲音,這個聲音一路向上。
吟遊詩人適時地退出了溫暖的廳堂,伯德溫站了起來,現在這兒只剩下了凱瑞本與坐在爐牀邊因爲飽腹和酒精而昏昏欲睡的克瑞瑪爾。
凱瑞本的眼睛一直追隨着吟遊詩人,在他的身影伴隨着銀幣的碰撞聲消失之後,他又將自己的視線轉回到伯德溫身上。
“我知道在這個緊要關頭,讓一個陌生人進入雷霆堡不是太合適,”伯德溫會意而輕鬆地說:“但他確實很有趣,會唱歌,會彈琴,還會玩些小戲法,我和我的士兵都挺喜歡他的——好吧,”他聳聳肩:“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我就把他送去內城區,那兒有旅店,也有商人,憑藉着他的技藝,我想,他要安安穩穩地度過這個冬天並不會太難。”
“戲法?”凱瑞本問道:“他是個法師?”
“唔……”伯德溫想了想:“那只是些靠着敏捷的手和銳利的眼睛就能玩的普通戲法,像是從耳朵裡拿出一塊銀幣之類的,我覺得他不太像是個施法者,或許他會是個盜賊。”
“我希望他不是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凱瑞本語帶雙關地說:“黑暗的嚴冬即將來臨,我們經不起一點額外的損失。”
“我會安排他住到一個可靠的人開設的旅店裡。”伯德溫說。
克瑞瑪爾打了個哈欠。
“那麼晚安了,”伯德溫說:“願蘇綸的光芒始終與你相隨。”
“它永不消失。”凱瑞本說。“一如您的勇氣與智慧。”
***
巫妖從一張又厚又軟又熱的白熊皮上醒來,塔樓的設施既可以說是簡陋又可以說是奢侈,或許是因爲僅供戰時居住的關係,房間裡沒有過多的裝飾,沒有掛毯和地毯,沒有帷幔,也沒有精緻的雕塑與非必要的用具——他們的牀和儲物箱上沒有一點花紋,既寬又大,簡直就像個沒腿兒的巨人那樣笨重,但寢具的材質卻是絲綢、羊毛與熊皮——雖然看不到一星半點兒的刺繡,但它們真是舒服極了;銅質的燈具裡填充的是有着淺淡香味,卻沒有黑煙的鯨頭骨蠟。
凱瑞本在黎明到來之前就離開了,巫妖知道,但這和他無關。
曾經的不死者觀察了一下異界的靈魂的狀況——它還睡着,漂浮着,就像是一大塊半透明的溶膠;他走到窗戶前面,數之不盡的寬大葉片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輕輕伸手撥開它們的同時看見了藤蔓上伸出的密集尖刺,它們有小有大,小的可以用來繡花,而大的可以用來破開一頭野豬,他在銀冠密林裡看到過這種刺藤,它從水和陽光中汲取養分,但也極其擅長用它多刺的觸手捕捉和絞死獵物,然後安靜地等待着它們發臭腐爛,給自己加上一份特殊的美餐——但在巫妖觸碰它的時候,它溫順的就像只剛出生的小貓。
昨晚在他們進入塔樓之前,巫妖注意到有兩個精靈法師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毫無疑問,這些刺藤是他們所設置的魔法防護鏈中的一環。
不過他現在最爲關心的並不是這個,邪惡而不幸的本地居民想要掌握的並不是一根無趣的刺藤——他之前從未到過雷霆堡,一如密林之王的威勢,他只能在書本和記憶裡尋找到一點與其相關的浮光掠影——在他還是個關在塔裡忙於實驗與研究的不死者的時候,它究竟如何和他沒有哪怕一個銅幣的關係,但他現在站在這兒,距離即將發生在此地的戰爭或許不過一旬,他就必須儘快地瞭解這個地方,越深刻,越完全越好。
精靈們所居住的塔樓正位於內城區與堡壘之間,它的高度保證了站在頂端房間裡的人能夠輕而易舉地俯瞰整個雷霆堡。
雷霆堡與其他地方的城堡有所不同,它是被建造在隘口中的,而正如我們之前所描述的,隘口是一條彎曲而狹長的通道——但這個狹長是與龍脊山脈相比,它最窄的地方也有一千五百尺,高地諾曼的先祖先是營造了一座巨大而敦實的主堡,而後是棲身於兩側山壁較小的次堡,三者之間以能夠容許四個騎士並駕齊驅的內外城牆相連接,內外城牆中空,留有供士兵走動的通道與刺出長矛,射出箭矢的投擲口,城牆中間是人們通常稱之爲外堡的幽暗通道,敵人即便攻下了外城牆,只要守城者撤去連通內外城牆的臨時橋樑,他們就得擁擠在外堡裡承受內城牆與塔樓上士兵的攻擊,想要擺脫這個痛苦的險境他們只有不顧一切地向前,或是放棄進攻退走。
但想要攻破比外城牆更高和更厚重的內城牆並不那麼容易,至少在它建成的幾百年裡,獸人沒能攻入雷霆堡一次。
雷霆堡的內城區位於三重堡與雙重城牆之後,再過去是爲了防備零星獸人與盜賊們的單城牆,它和內城區都是在主堡與內外城牆完成後才建造起來的,寬度與內在構造與雙重城牆相仿,內城區裡面居住着商人與騎士們的家眷,單城牆外是一條引自地下暗流的護城河,護城河外是外城區,住着僕役、農奴與流民,低矮的房屋與泥棚被一列只能說是安慰的半人高石牆包圍着。
如果想要形容一下的話,雷霆堡的俯瞰圖就像是貴婦們喜愛的蕾絲花邊,三重堡、雙重城牆、內城區、單城牆、護城河,外城區一層一層地疊加着,逐漸變得堅實而穩固。
看完這些,巫妖又觀察了次堡所在的兩側山壁,它們都有近三千尺那麼高,陡峭的就像是兩柄深深插入大地的刀子。
他如果願意繼續就雷霆堡觀察下去的話,就能看見幾輛連貫而行的馬車正從外城區通過,它們運載的不是貨物,而是一人高的籠子,裡面塞滿了赤身*,瘦骨嶙峋的人類。
“最近王都送來很多囚犯,”守衛之一搖着頭說:“我數過,快一千個了。”
“我倒希望越多越好,”他的同伴說:“我可不想去去對付那些瘋了的奴隸與半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