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特正在整理箱子,忒修斯來的匆忙,幾乎可以說只帶了一個自己,幸而英國魔法部的部長愛特美茜婭.露芙金是個果斷又富有同理心的女性,她不但允許了忒修斯的先斬後奏,還幫他補辦了一系列正式的手續,從書面上來說,他爲公而來,主要是協助美國魔法國會的安全部傲羅們調查格林德沃在紐約出現一事。不過既然這樣,忒修斯就先要到美國魔法國會的安全部與相關人士接洽,還有的就是他,紐特,以及連他也根本不知道的某對英國巫師的魔杖登記事宜。
事實上,這種魔杖登記事宜與霍格沃茲學生們所受的待遇差不多,美國魔法國會這樣做也是爲了追蹤每一根陌生魔杖在美國的行動,無辜人可以保證自身安全,罪犯也會有所忌憚,不過就如其他每一條由愚蠢的官僚制定的制度,當那對黑髮巫師從袖子裡抽出魔杖送過去的時候,忒修斯默然無語——他和紐特是看見過黑髮巫師們所用的魔杖的,銀色,金屬光澤,至少有十五英寸長,但他們拿出來的魔杖大概只有十三英寸,渾身漆黑。
對了,還有他們帶來的那個小巫師(雖然也不是那麼小),一個蓄留着黑色長髮,面色蒼白的少年(從這點上來說他們很像是有血緣關係),他的魔杖也同樣不是他曾經手持的那一根,但那又怎麼樣,忒修斯清楚地記得他的魔杖是怎麼通過維奧萊塔的測試的——他們每個人都在魔杖申請管理處的職員,一個有着深栗色短髮的女性巫師蒂娜面前揮舞自己的魔杖釋放了一個魔法,並且允許她使用閃回咒,以查看之前魔杖的使用情況。
輪到那個少年——也就是克雷登斯的時候,蒂娜發現他的魔杖裡全都是家務魔法的痕跡,像是清理一新啦,修復如初啦,收拾咒啦……
克雷登斯習慣性地低着頭,他根本不敢去回想自己剛剛開始使用魔法時造成的災難,清理一新就連黃銅也能腐蝕掉,修復如初會扭曲物體原先的形狀,至於收拾咒,那個普通的家務咒語被他用起來的時候,整個房間的傢俱都會被塞在一個箱子裡,那種可怕的吱嘎聲他永遠地忘不了——因爲那位黑髮的先生,那位兄長顯然很高興地建議他說,以後再有瑪莉羅.拜爾本這樣的人,他大可以把那傢伙塞到杯子裡,甚至戒指盒裡。
克雷登斯沒有接觸過巫師界,他不知道什麼叫做黑巫師,白巫師,也不知道什麼不可饒恕咒,而巫妖對這種劃分嗤之以鼻,世上只有沒用的法師,沒有沒用的法術,有多少不可一世的存在到頭來都是栽倒在一個油膩咒上面的?尤其是這個位面的咒語根本不分級,只要巫師的魔力足夠,就算是小小的蘭花盛開也能要了人的性命。
所以克雷登斯造成的後果也許會讓許多巫師大驚失色,但對於巫妖來說,纔算勉強合格。
“你是英國巫師?”蒂娜問。
克雷登斯不敢說話,他是美國人,至少瑪莉羅這麼說,但他現在也知道了,沒有從伊法魔尼學校畢業的巫師會被美國魔法國會視作潛在的犯罪分子,但在瑪莉羅長期的教育下,他又不敢說謊,對誰都不敢。
“他是美國人。”
蒂娜沿着聲音看上去,立即露出了有些窘迫又興奮的笑容:“格雷夫斯部長!”
“繼續你的工作,蒂娜,”格雷夫斯嚴肅而又親切地說:“我只是偶爾看見了……這位年輕的先生。”他注視着克雷登斯,想要知道自己是犯了錯,還是,克雷登斯如昨晚的一些人,從啞炮變成了巫師,他從蒂娜那裡拿起克雷登斯的魔杖,在閃回了幾個咒語後又測試了魔杖的杖身與杖芯,他的心頭掠過一絲失望,克雷登斯的魔杖是平平無奇的胡桃木,甚至不是黑胡桃木,杖芯也只是普通的獨角獸毛,他簡直可以說是嫌惡地將魔杖放下,看向另外幾人,忒修斯他是認識的,並且頗爲欣賞,紐特……據說他被趕出霍格沃茲的時候鄧布利多教授還爲他求過情,但看起來……雖然看起來是個赫奇帕奇,但格蘭芬多的特質要更多一些,另外兩個巫師,來自於隱世家族——應該是,他們的姓氏即便說出來和寫出來,也無法讓人理解,而他們的名字只有後綴不同,有一些古怪的家族確實如此。
“你現在在爲他們做事?”格雷夫斯問:“那麼另外那些孩子們呢?”
克雷登斯這纔想起格雷夫斯讓他做的事,他的臉頓時紅了,因爲辜負了這位先生的期待,但那時候他真的無法考慮太多:“瑪莉羅死了,他們被……被其他……其他孤兒院接走了。”
格雷夫斯睜大了眼睛,他舉起手,讓所有人吃驚地向克雷登斯揮去——辦公室的紙張一瞬間全都飛了起來,遮住了人們的眼睛。
克雷登斯知道自己要被打了,他幾乎習慣地拱起脊背,歪過頭,但同時他也想起來了,他的新主人曾對他說的話……
他說,從今天開始,不要允許任何人揍你。
“那麼您呢?”克雷登斯茫然地說:“如果我做錯事情,難道不應該受罰嗎?”
黑髮巫師連擡擡視線的興趣都沒有——你要是做錯了什麼,我會直接殺了你。
格雷夫斯大概沒有想到他會遭到反擊,而且不是軀體上的,是靈魂,是魔法,他幾乎無法相信——克雷登斯沒有撿起他的魔杖就把他扔了出去,從辦公室的這一頭到辦公室的那一頭,他的脊背撞在鐵皮的文件櫃上,疼痛不已,但他變得更加興奮了!就算克雷登斯沒能做到他希望他做到的事情,他也是一個強大的巫師!
至於默默然,只要那個孩子沒有離開紐約,她總是還會出現的。
從散亂的文件裡站起來之後,蒂娜就又見到了原先的格雷夫斯先生,他很平靜,對自己用了清理一新,恢復如初,彷彿剛纔的暴怒根本與他無關,他向克雷登斯走去,誠摯地向他道歉,承認自己一時衝動,但他想要與克雷登斯握手的時候,克雷登斯後退了一步。
對於惡意,克雷登斯是最敏銳的,不然他又怎麼能從瑪莉羅那裡逃過她的辱罵與虐待……哪怕只有寥寥無幾的數次。
他就可以感覺到,黑髮巫師的兄長說,若是他做錯事情,就要殺了他是真的,而剛剛的格雷夫斯先生,想要……殺了他……也是真的。
但兩者又有不同,後者更讓他不安與憤怒,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他現在更願意相信自己。
……
奎妮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請問有誰想要咖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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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美國魔法國會的魔杖申請管理處的辦公室弄得一塌糊塗,安全部的部長格雷夫斯也差點被摔得半身不遂之後,一行四人終於完成了必要的手續,從那座陰森的大樓裡離開。門外有瑞吉酒店爲兩位貴客準備的車子與司機,黑髮巫師們與克雷登斯先上了一輛車,斯卡曼兄弟上了後一輛車。
克雷登斯侷促地坐在車裡,他以前只有在街道上看到過汽車,而且總是離得很遠,因爲萬一有擦撞他根本賠不起,柔軟的羊皮與有彈性的海綿更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他不像是坐在車座上,倒像是陷在一口可怕的沼澤裡,全力以赴地繃緊了雙腿,腰部以下全部懸空。
所以他沒注意到一小縷默默然正從他的身體裡飛逸出去。
巫妖看到了,但這裡的凡人與他有什麼關係嗎?他只看了一眼克瑞瑪爾,發現後者正在忙於翻閱美國魔法國會給他們的一本小冊子,不時地無聲發笑,裡面的內容一定充滿了娛樂性。
紐特看着窗外,凡人的世界總是要比巫師界更豐富多彩,忒修斯看着自己的弟弟,卻聽到紐特突然慘叫了一聲!
“梅林的內褲!”紐特喊道,一邊絕望地去看自己的箱子,皮箱安然無恙,搭扣都緊緊地鎖着,但他沒看錯,那是默默然,一小團默默然,它是什麼時候從箱子裡逃出去的?
又或者是另一個默默然?
無論是那個都不能放過,“默默然!”他衝忒修斯喊道,然後提着皮箱,緊握着魔杖衝了出去。
忒修斯只得跟上,但在離開之前,他揮舞魔杖,給了那對巫師兄弟一個消息,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弟弟下了什麼制約,但紐特可以一見神奇動物就忘記一切,他不能。
那團默默然只是克雷登斯在察覺了格雷夫斯的虛僞與冷酷後不自覺分離出來的,很小,但這樣也給凡人們造成了許多麻煩——玻璃爆裂,水栓脫開,水流直接噴到有六七英尺高的空中,淋得周圍人一身,斯卡曼兄弟就這樣在紛亂的人羣中左衝右突,拼命跑着,有時候他們看不見默默然,但很快從什麼地方傳出的驚叫會指示他們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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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布.克瓦洛斯基提着自己的皮箱在人羣中走着,他滿心沮喪,銀行再一次駁回了他的申請,他們甚至不願意嚐嚐他的麪包——它們多麼好吃!完全值得起一筆貸款!
命運彷彿還覺得他不夠悽慘,一個莽撞的混蛋從人羣裡衝出來,一把把他撞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傢伙就逃走了,雅各布連忙左右張望,幸好脫手的皮箱只在兩三步的地方,他連忙把它撿起來,沒讓它被人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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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特與忒修斯終於追到了那團默默然,兄弟兩人一心,終於把它困住了,紐特一邊維持着咒語,一邊單手把皮箱打開。
他首先嗅到了一股甜蜜的香味。
然後他看到了一整箱的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