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開始覺得脣瓣被人輕輕啄了一下，我分不清是夢是醒，可是後來熟悉的綠茶味道猛地灌進我的嘴裡，舌尖遊刃有餘的撬開齒齦……
我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喬奕諶的臉放大在我面前，墨玉似的眼眸盛着柔光，看到我醒來濃密的睫毛扇動了一下，舔了舔脣角：“好點兒了嗎？”
我喉嚨還是很痛，別過臉不去看喬奕諶。
喬奕諶嘆了口氣，拉了把椅子坐在牀旁邊：“昨天打電話一直不肯接，今天又掛我電話……”喬奕諶忽然站來，兩隻手臂撐在我的身體兩側：“因爲我沒給你在拍賣行安排職位，就跟我鬧彆扭？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個解釋的機會？我現在丟下榕城的事情不管，訂機票回來陪你。你還想我怎麼做？怎麼哄你，你才能不生氣，你說出來我照做，嗯？”
我真說不出來，因爲喉嚨痛也不想說。我拿起手機垂首打字，喬奕諶以爲我在玩兒手機，一把搶了過去：“跟你說話呢，看着我！”
我真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喬奕諶明顯在壓制着自己的火氣，臉上掛着寒霜，一雙幽深的眼眸也定定地看着我，目光說不出的鋒利：“你想怎麼樣，說話！”
我眨了下眼睛，用手指了指喉嚨，然後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機給我。
喬奕諶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說不了話？”
我衝他點點頭，接過他還給我的手機，繼續打字，打好後用微信發給他。
喬奕諶的手機震動一下，他拿出手機：
我沒接你電話，讓你丟下工作回來找我，是我不對。你也不用做什麼來討我歡心，我看到人事公示之初是有些生氣，因爲我不喜歡被人愚弄。可是後來我想明白後就不生氣了。
喬奕諶看完我寫的信息笑了笑：“我的寶貝就是識大體顧大局，真乖……”
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我的下一條微信又發過去了：公司是你的，你願意如何安排人事是你作爲企業決策者的權利，也是你對自己和企業負責的工作態度，我沒有資格也不應該左右你的想法。對於我而言，可以選擇的只有——服從你的安排，或者離開。
“你要離開盈嘉？”喬奕諶眯了一下黝黑的雙眸，透露出一絲危險的意味。我真的可以看出喬奕諶是在剋制着不發火，我也知道惹怒他對我沒好處：“拍賣行就在那裡又跑不了，現在總經辦更需要你。等過段時間，你想去拍賣行，我再安排你過去。”喬奕諶用手撥弄着我的劉海：“如果嫌總經辦的事情太瑣碎，其實……在盈嘉有很多部門可以選擇，比如說——工程部、商務部……”
我手指飛快地打着字：或者財務部？
“嗯，我的寶貝真聰明。”喬奕諶欣慰得彎了下嘴角，好像在說——真是孺子可教。
這些部門都手握實權，與盈嘉的利益息息相關，可是對我來說根本沒用。我繼續打字：你只是想把我放到你認爲合適的位置去，你想過我的想法嗎？你想過我願不願去那個位置上嗎？
喬奕諶用指尖寵溺地點了點我的額頭：“這些部門都不好嗎？都是公司的核心部門，很多人一輩子的奮鬥目標就是當上這些部門的總監，躋身於公司的高層。”
我覺得喬奕諶的話真是好笑，我咬了下嘴脣繼續寫道：我在八年前就實現了這一目標——在全球頂尖的時尚媒體擔任藝術總監的職位；在三年前我已經實現了更多人一輩子的奮鬥目標——擁有一家資產千萬的企業。你覺得盈嘉有什麼吸引力，值得我放着已經步入軌道的事業不去做，而要在陌生的環境中重新開始，而且這裡的人還個個視我如眼中釘，我每天除了工作還要小心翼翼地防着明槍暗箭？
喬奕諶笑了：“因爲盈嘉有我，你是我的女人，要和我一起穩固江山。”
多好的理由呀，用這種話來堵我？我很快編輯好一行字：原來你追我是爲了利用我幫你穩固江山？我有自己的規劃和想法，而且我根本就不是爲了愛情什麼都不管不顧的女人，我只能說——你選錯人了！
“你就是這麼想我的？我喬奕諶還不至於爲了達到目的用自己去做感情投資！”喬奕諶的臉馬上沉了下來：“景昕，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我對你怎麼樣你不會看不透。”喬奕諶的目光變得特別犀利，似乎可以將我的驅殼劈開，直視內裡的靈魂：“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跟你保證——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但不是現在，你要給我時間……”喬奕諶的眼睛裡滾動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愫，他循循善誘地開口：“你只要給我多一些時間，就什麼都能得到，懂了麼？”
我幾乎要被他蠱惑，幾乎就要繳械投降了，可是以前經歷過的教訓和父親血一般的教訓足夠我銘記一輩子——
我想要什麼會自己去爭取，不需要別人給，我有我的驕傲。
寫完這句話，我把手機放到枕頭旁邊，言盡於此——他需要多久，我又需要等多久？等到最後，喬奕諶或許真的會給我想要的結果；但他也可能背叛今天的承諾。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一句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兌現的承諾上，我根本輸不起！
“好……你有你的驕傲，我應該尊重你的想法……”喬奕諶的語氣漸漸緩和下來了。
我翻了個身，轉向看不到喬奕諶的一邊。
喬奕諶也沒再說什麼，病房裡又恢復了安靜。可是由於多了一個人，讓我覺得這份安靜多了幾分尷尬。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時間都停止了一般，楊程錦推開門走進來：“好點兒嗎？”
我點點頭有搖搖頭，最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楊程錦從旁邊放醫療器械的托盤裡拿了一個壓舌片：“張嘴，啊……”
我張開嘴，楊程錦看了一下：“發炎了，我一會兒開一瓶蜂膠噴劑讓護士送過來，大概一小時噴一次。順便再測一次體溫。”
我點點頭，楊程錦走到門邊又問：“晚餐想吃什麼？麪條還是粥？”
喬奕諶沉聲道：“你看好病就行了，她吃什麼不用你操心！”
他這是什麼態度呀！我不滿地瞪了喬奕諶一眼。然後轉頭看看楊程錦，楊程錦自動屏蔽了喬奕諶的話，好脾氣地笑笑：“還是喝粥吧，中午的八寶粥行嗎？”
看到我又點頭，楊程錦才推門出去了。護士很快送來了藥，我用了一下，覺得還挺管用的，至少能發出一點兒聲音了，儘管聽起來像魔幻劇裡陰險的個老巫婆……
黎洺可真會找時間，我剛能發出一點兒聲音，他就把電話打過來了：“怎麼不回電話？”
“……”我決定省點兒力氣。
“葉熙打電話到公司問你在楓城的地址，好像要給你寄聖誕禮物……我本來是想問一下你告訴他哪個地址比較方便，不過你一直不接電話，我就……”黎洺的語調怎麼聽都帶着些陰險的意味，我不知道他又打什麼主意：“把霜林醉的地址給他了……”
我想衝黎洺吼一嗓子——‘你有病！’，他明明就清楚有些事我不想葉熙知道的，可我現在的情況真吼不出來。我做了幾次深呼吸，勉強開口：“謝謝。”
黎洺絕對沒想到我會說謝謝，他愣神兒的功夫我已經掛了電話。
喬奕諶看我臉色不太對，濃密的眉毛蹙了起來：“怎麼了？誰惹你了？”
“沒有……”我一邊咳嗽一邊伸手去夠桌子上的水杯。
喬奕諶拿起水杯，倒了點兒熱水試好溫度才遞給我。
我喝了半杯水才止住咳嗽，看來現在還是不宜說話啊。
傍晚的時候楊程錦又過來看我，他把粥放到桌子上，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本來是去給你送聖誕禮物的，你這一病我倒把這個忘了。楊程錦把盒子放到我手裡：“merrychristmas！”
“謝謝。”說完這個兩個字我又一陣咳嗽。
“你送的圍巾我平安夜就收到了，禮尚往來嘛。”楊程錦衝我笑笑：“一會兒護士給你拿口服藥過來，先把粥喝了再吃藥。我有個手術馬上要進手術室，大概21：00結束。有什麼不舒服就按鈴，我跟同事打好招呼了，他會過來看你的。”
我怕再咳嗽，只是點點頭。
楊程錦離開後，我打開他給我的盒子，裡面是一對很精緻的水晶耳釘。喬奕諶一把搶過去，精準地丟進了門口的垃圾簍裡：“我說過讓你離他遠點兒，聽不懂還是故意跟我鬧？”
其實我知道，從我睜開眼睛看到喬奕諶那一刻起，他就在壓着火氣，因爲剛纔談的事情他抓不住我的錯，有火也沒處發。現在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動氣的理由。不過……在我這裡，朋友之間互相送個聖誕禮物真就不算什麼。
我穿上拖鞋徑直走到垃圾簍跟前，喬奕諶的聲音寒涔涔的帶着些許恐嚇：“你敢去撿試試！”
我這個人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威脅恐嚇對我沒有半點兒用，如果真有什麼效果，也只會激起我忤逆的決心，我蹲下去把手伸進垃圾簍裡。喬奕諶幾步走過來，哐的一聲把垃圾簍踢了老遠。什麼叫做機緣巧合——垃圾簍是滾了很遠，不過那隻裝耳釘的盒子卻剛好落在了我面前。
我撿起盒子，站直身體。我第一覺得喬奕諶是這麼的高，我仰起頭瞪着他，眼中滿是挑釁——我撿了，你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