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局 漸行漸遠
“先生您是她的親人嗎？請做好心理準備。”
“先生不好意思請您在這裡等待。”
“快！動作快！”
護士們飛快地將推車推進搶救室。
光用手按着額頭。感覺天旋地轉。緊急呼叫的鈴聲讓他感覺耳邊一陣空鳴，很不舒服。不斷閃爍的紅光讓他忍不住流淚。
“小光，鎮定一點。”一隻手扶住了他。
“啊……哦……”光在來人的攙扶下坐到長凳上，“謝謝，明明……”
藤崎明緊抿着嘴脣在他的身邊坐下，緊握住他的手。小手裡面滿是汗。溼溼黏黏的，卻讓光感到有些安心。
“情況怎麼樣了？”奈瀨等人也陸續趕到。
光擡起手，無力地指向搶救室。上面已經掛上了搶救中的牌子。
還沒來得及慶祝八連勝……就收到了言葉妹妹病情惡化的消息。衆人的興奮之情，也頓時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到那個“搶救中”的牌子，沒有人敢開口，所有人的面色都瞬間變得蒼白。
“喝點什麼吧。”塔矢默默地遞給光一瓶綠茶，小聲地說。
啊，謝謝。光的回答有氣無力，木然地把整瓶綠茶喝下。
過了很久。
牌子終於被摘掉。
護士從裡面慢慢地走出來。
光和明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着急地盯着前來彙報的護士。
護士輕輕開口，說了幾句話，轉身離去。
光深深地吸了口氣，大步走進了搶救室。
“大哥哥……咳咳……”臉色蒼白的言葉看到進藤光，艱難地露出了笑容。
光來到她的身邊，讓她握住了自己的手。少女的小手已經有些發涼。溫度正在緩緩流失。
“別說話……我還沒告訴你好消息呢。”光一如既往地笑着，“這次大手合賽，我可是拿下了八連勝哦。”
“哦~大哥哥真厲害。”言葉竭力想喊起來，卻被咳嗽制止，她清了清嗓子，還想完成喝彩偉業，光連忙阻止她。
光微笑道：“言葉之前不是說要和我下棋的嗎？要快點好起來，我們下三十番棋，好不好？”
“嗯。”言葉堅定地點了點頭。
“等你好了以後，我再帶你去參加祭典吧。”
“好~”
“還有御阪公園的摩天輪你坐過沒有？”
“沒有~”
“我也沒有坐過，奈瀨姐姐和明明姐姐也沒有坐過，你康復以後，大家一起去好不好？”
“嗯。”
“吶。”光緊緊握住了言葉的手，“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
言葉下巴微微點了點，眼簾正在緩緩拉上。
“大哥哥，我有點困……”她輕輕地說着，聲音失去了光彩。
“再陪哥哥聊會天吧。”光的語氣很強硬。
“可是……好想睡……”
“不聊天的話，就不陪你下棋了哦。”光笑着說，颳了一下言葉微微發紅的小俏鼻。
“嗚……好狡猾……”言葉竭力睜開了眼睛。
再聊點什麼呢……光竭力回憶着各種有趣的事，像是要把自己的人生經歷全部灌輸給少女，喋喋不休地講着。會這麼聽他一直說話的，也只有這位躺在病牀上的少女了。
“前天是小鹿，昨天是兔子，今天是你……”
“嗯……”
“言葉，不可以睡哦。喂，不乖啦，不是說不可以閉上眼睛嗎……”
不管光怎麼低聲勸說，少女的眼簾還是緩緩地、緩緩地閉起來了。
“言葉妹妹？”
“言葉！！放開我！讓我進去！混蛋老子是她爸！快放開我！”一聲怒吼突然從門外衝了進來。對，那股聲波的爆發力甚至將天野言葉的眼皮震開了。
“誒？”不只是言葉。光都爲此驚訝不已。
一個身影突然衝了進來，一把推開進藤光，緊緊握住了少女的小手，顫抖的手輕輕撫摸着少女的頭。
“你……你怎麼樣了？言葉？”說這句話的，是天野誠。
他的鬍子似乎幾天沒修整過，變成了鬍鬚男。身上依舊穿着西裝。他卻不管自己的形象如何，只是焦急地詢問着少女的狀況。
“爸……爸……”驚愕地瞪着雙眼，言葉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光不知爲何，只能站在兩人的身後，呆呆地看着眼淚從言葉的眼睛裡流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天野誠跪在病牀前，一遍又一遍地道謝。
“你這混蛋又來裝好人了嗎！？”在門外等候的社衝了進來憤怒地吼道。他向天野誠撲過去，卻被光制止了。
“爲什麼？！”
“他好像是真心在懺悔。”光嘆了口氣。將社拉到一邊，兩人默默地看着。
“爸爸……別這樣……”言葉蒼白地笑着。但是光卻想爲那笑容打兩百分。
天野誠哭得很糟糕。
那副失去了生命中摯愛的脆弱模樣，簡直讓人認不出來。
“明明就能爲你爭取到參加職業考試的權利了……明明不需要檢查身體狀況就可以考段了……你怎麼……”天野誠哽咽着。語句斷斷續續。
喂，不是吧。
光和社都明白了，兩個人交換了難以置信的眼神。
這傢伙所做的一切……居然是爲了天野言葉……那之前爲何會做出那種行爲？
在天野誠不斷的道歉之中，他們也明白了。
但是……
明白了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爸爸，謝謝……”笑容，最燦爛的笑容，光握着拳頭，只想對全世界宣佈世界第一的微笑就在這裡！
少女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言葉……言葉！！！”整個病房，只剩下天野誠的哭喊。
微風輕輕吹動着窗簾。
桌上的花朵，一片又一片的花瓣，悄然隨風飛去。
三天後，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葬禮。
天野誠跪在墓前，很久很久。人流漸漸消失。只剩下光站在他的身後。
“你怎麼還不走。”他的聲音又恢復了狂傲，卻多了幾分死氣。恍如生無可戀的蟬鳴。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光淡淡地問道，“還下棋嗎？”
“呵呵……”西裝革履的男人站了起來，轉身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我的圍棋，早就死了。”光聞言，頓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突然，男人站住了。
天野誠轉過身來，狠狠地瞪着他，吼道：“喂，小子——！”
“什麼？”光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氣勢不肯輸一分地迴應。
“我女兒說，想看到進藤本因坊出現在全世界人的面前，告訴他們什麼叫神乎其境，你給我好好努力，實現她的願望，聽到沒有？！不然我就回來把你的手打斷！”
“明白了！”光鬆了口氣，豁然開朗。
他竭盡全力地迴應。迴應着言葉妹妹的期待。
“切，真是的。”天野誠轉過身，擡起手像是遮擋陽光一般，肩膀微微聳動，慢慢地向前走去，腳步有些虛浮，彷彿一不小心就要栽倒。
光定定地看着這位失去女兒的父親慢慢遠去。
一聲鳥鳴傳來，一隻青鳥停在他的肩膀上，親暱地蹭了蹭他。光一開始很驚訝，很快平靜下來，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青鳥像是受驚一般一下子竄開，飛向了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PS:終於寫完了終局。我被自己感動了，真是廢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