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波次的三十船糧草抵達之後，裴潛明顯安心了很多，有了這一批糧草，就算後續的四十船糧草沒有按時抵達，波斯灣三家起碼也能艱難的渡過今年，不至於一年過去，死個幾十萬，上百萬的百姓。
“第一批次的糧草已經到了，我們需要下半截的資料。”艾哈馬達在糧食抵達之後，第一時間來找裴潛。
裴潛略加思索之後，將下半截的資料撕了一半遞給艾哈馬達，而艾哈馬達面色凝重，接了下半截資料之後有些想要翻臉，說實話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從裴潛這邊搶這份資料。
可一方面裴潛本身也有護衛，另一方面紙質資料毀壞非常容易，艾哈馬達一旦動手，裴潛看事情不妙，直接毀掉的話，那這事就白瞎了。
畢竟這麼多年，貴霜從漢室那邊能獲得資料的機會並不多，而如這等涉及到天賦架構，思路的資料更是第一次見到。
故而就算艾哈馬達有心想要翻臉，也要考慮到還能不能從其他地方獲取到，只是看現在的情況，艾哈馬達多少有些擔心波斯灣三家壓根就不想進行交易，只是想搞點糧草。
“將剩下的四分之一現在給我們的話，我們可以保證在之後十天之內將四十船糧草送過來。”艾哈馬達翻了翻手上的資料，之前那半截，他在這十幾天已經爛熟於心，只是看了看就知道這確實是正本，而且內容很精妙，但正因爲精妙，才需要剩下的四分之一。
“你們將糧草運過來，纔有後面的四分之一。”裴潛很是冷靜的說道，前三十船全都是精糧，也就是所謂的印度秈米，那種細細長長的米吃起來還是很不錯，這麼多精糧已經足夠波斯灣三家今年不死幾十萬人了。
“去，將三分之一的秈米燒掉。”艾哈馬達平靜的對着糧商開口說道，大家就沒有信任基礎好吧，雖說不知道你爲什麼拿這種資料來交換，但開場我都說了，是否需要我們提供庇護，而你們表示不需要，那我就得思考一下，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了。
艾哈馬達雖說沒有調查出來，波斯灣三家爲什麼需要這麼多的糧食，但艾哈馬達起碼知道波斯灣三家很需要糧草，否則不至於拿這種資料來和他們換糧草。
裴潛面色一沉，波斯灣三家在這件事上表現的有些過於急切了，反倒被抓住了把柄，問題在於在這件事，他們不可能不急，甚至掏出這份資料都是爲了吸引一個真正能主事的主兒，可太顯急切，確實是個致命漏洞。
“頭疼，本來還想說點買賣不成仁義在，但咱們雙方壓根就沒有信任基礎。”裴潛面色不悅的說道，“本來希望熬到二輪，將後面那四十艘船的糧食也弄過來，看在你們實力並不弱的份上，我們就算不想交易，也得給個材料才能下場，但你這麼直接，可真就沒辦法交易了。”
波斯灣三家那也不是什麼易與之輩，雖說心下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如果能黑吃黑的話，他們也絕對不會客氣的，誰願意真金白銀的和貴霜交易，但凡有點選擇，都不會好吧。
至於說黑吃黑會不會造成什麼影響，雙方是交戰國啊，誰在乎所謂的影響，憑本事黑吃黑的，爲什麼要讓我吐出來？
所以從一開始波斯灣三家就打算先將糧草騙過來，然後將人殺了，至於說殺了一個土邦國主級別的人物，會不會讓貴霜惱怒之下，派兵過來和他們死磕，這是問題嗎，不把糧食騙過來，三家算上本地歸化人，合計兩百萬的人口，起碼能死一半。
戰爭能死這麼多嗎？那當然是不能了，而且戰爭死這麼多，三家的大義也不會被打掉，也不會讓本地歸化的百姓產生敵意，但真要是餓死這麼多了，別說是本地歸化的百姓了，從國內帶來的幾十萬百姓都得對波斯灣三家生出敵意，那可是餓死啊！
所以該怎麼辦，還用想嗎？當然是搞糧食了，至於其他的，之後再說唄，這一關過不了，真餓死了上百萬，那就不是死個家主的問題了，長安的詔令下來，他們三家都得完蛋，搞不好都不用長安開口，他們三家就被周圍的家族給弔民伐罪了。
畢竟戰爭死的人和饑荒之下死的人的數量根本是兩碼事，前者漢室和羅馬陸戰十年，可能也就死傷百萬左右，饑荒之下，波斯灣三家，一年就能死百萬，這他媽用腳選應該知道怎麼選。
“我可以以古吉拉特土邦發誓，你現在將剩下的那些資料給我們，接下來四十船的糧草在十二天之內絕對送到這裡。”艾哈馬達看着裴潛說道，他也清楚現在雙方是麻桿打狼兩頭怕，裴潛怕給了資料，他們不給後面的糧草，他們怕後面的糧草運過來，裴潛不給資料。
“北貴的誓言還是值點錢的，但是這種國家大事，我不能因爲誓言就答應。”裴潛搖了搖頭拒絕了艾哈馬達的提議，他並不是亂說，而是很現實的一點，古吉拉特土邦算個錘子！
雙方直接僵在這裡了，這就是0信任交易時最困難的地方，看對方總是想詐騙自己的，更糟心的在於裴潛心裡很有數，他就是有詐騙的想法，能不給資料最好，再不濟給個殘缺資料都是好的。
同樣，看對面艾哈馬達發的誓言，以及之前準備燒糧的行徑，就知道對方也抱着詐騙的心理，這就很難受了。
就在這個時候，裴潛的大腦之中傳來了裴茂的聲音，“別談了，對方明擺着也是想要黑吃黑，三十船的糧草，全都是秈米，沒有雜糧，配合上我們之前在其他邦走私的糧草，就算不夠，用配給制也能扛過去蝗災，先下手爲強算了。”
“他們放火燒糧怎麼辦？”裴潛用意識通話詢問道。
“賭一把，在對方的眼中資料比糧食更貴重。”裴茂目露兇色的在裴潛心靈之中回答道，“這其實才是第一次交易，賭了！”
王彬和張範這個時候都有些麻，雖說他們都抱着黑吃黑的想法，畢竟能不被拿去頂雷，最好還是不要頂雷，能活着誰想死啊，更何況是他們這種非常體面的活着。
只是原本準備的第二輪四十船物資抵達之後，才進行黑吃黑的計劃面對艾哈馬達的情況，好像有點沒辦法施展。
“別多想了，幹就是了，這是在波斯灣，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將底牌掏出來，是能迅速擊敗對方的。”裴茂厲聲對着張範和王彬開口說道，他們三個人之中，只有裴茂真正有統兵的能力，並且雷厲風行。
“幹到什麼程度，三十船秈米確實是夠我們扛過去，但其實也就勉強而已，就算我們已經發動所有的百姓將封地內所有的野草野菜全部收集了起來，但就算是以配給制，也很難熬過去。”王彬眉頭緊皺道。
“動用底牌，迅速擊敗艾哈馬達，但是不殺對方，放對方帶着殘缺的資料回去，賭對方不甘心，還會帶着部分糧草再過來交易，當然如果對方還敢來的話，那來的實力可就遠強於現在了。”張範低頭思慮了片刻之後迅速的做出了判斷。
三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下定了決心。
就像裴茂估計的那樣，畢竟是第一次交易，艾哈馬達雖說有想法，但還真沒抱着直接鬧崩而去，所謂的燒糧也只是威逼，而且只有一艘船上準備了燒糧用的火油。
畢竟真要全燒了，裴潛一怒之下，將剩下的半截資料全毀了，那對於艾哈馬達而言，直接就是一無所獲，還賠了糧草，再加上前次裴潛那麼直接的將半截資料交給了艾哈馬達，艾哈馬達尋思着可以唬一下對方，先將完整的資料搞到手，後續四十船艾哈馬達確實也準備了，但要是能再騙點別的資料的，他也不會介意。
戰爭迅速的爆發，波斯灣三家將所有的底牌除了項王之外全部掏了出來，艾哈馬達當機立斷燒糧，結果面對從大海之中盛騰出來的巨大水巨人，火焰剛剛升騰而起，就被沖刷了下去。
折騰了這麼多年，河內張氏的靈神模式好歹也算是成型了，岩漿版本的至今沒啥希望，但海巨人版本的靈神是真的搞出來了，哪怕所能堅持的時間很短，但用來唬人還是可以的。
“你們是什麼意思！”被雲氣壓制之後，艾哈馬達和身邊的護衛面色皆是有些難看。
“意思是我們不受威脅，說好了，整份資料換七十船糧草，那就一定要換到七十船的糧草。”裴潛看着艾哈馬達冷冷的說道。
之後也不等艾哈馬達回答，裴潛就繼續說道，“你們不威脅我們的話，我們也不想這樣，送他們回去，願意繼續交易就送糧草過來，不願意就拉倒，你們已經拿到超過三十船糧草的資料了。”
艾哈馬達一行被裴潛放回，而後波斯灣三家第一時間組織人手將糧草送完地庫，目前在靠近紅海的波斯灣地區，三家人派遣的人員已經見到了少量從紅海飛過來的非洲大蝗蟲，這意味着二輪的蝗災已經醞釀結束，進入爆發前的狀態了。
“接下來就是賭對方還會不會押送糧草過來，我估計是會的，畢竟他們已經準備了糧草，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這次送來的糧草，不會像這三十船都是上好的大米。”張範吐了口氣說道。
“有的吃都不錯了，說實話，哪怕送來的是幹野菜，我都能接受，總比沒得吃好吧。”裴茂一臉平靜的開口說道，都這年頭了，非洲沙漠蝗蟲都飛過紅海了，還在乎精糧不精糧，有點草吃就可以了。
“也是，你吃過草沒有？”王彬對着裴茂詢問道。
“我在中原的時候，好歹也是兩千石，混的再慘，也能喝碗粥，怎麼着也不可能混到吃草。”裴茂撇了撇嘴說道。
“然後不知道腦子怎麼抽了，出了國門之後，反倒要吃草，是吧。”張範很是平淡的開口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總得吃點苦，就當爲了子孫後代了，吃吧。”
說着張範從一旁拽了一根草梗遞給裴茂，裴茂看了看，是穀子的親媽原型體狗尾巴草，面無表情的丟嘴裡嚼了兩口，吞了下去，吃草，老哥現在也是專業的。
畢竟就中亞這種情況，要收人心，最好的辦法不就是百姓吃草，他們也吃草，大家都吃草！
羅馬，元老院這個時候其實也收到了非洲地區研究人員的消息，只是沒太重視，區區蝗蟲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然而等第一波蝗災成型，庫施王國懇請發兵救援的時候，羅馬元老院的元老就感覺到有些不妙，隨後等漢室的專業人抵達之後，羅馬元老院的元老直接麻了！
“多少！”蓬皮安努斯聲音提高了十幾度，甚至都有些聲嘶力竭的感覺，雙眼瞪圓盯着甘景。
作爲站在世界最前列，擁有大型天文望遠鏡的星象曆法家族，甘石兩家在羅馬也是有着自己的聲望的，畢竟羅馬和漢室接觸之後，也意識到農業日曆的重要性。
問題是羅馬這麼大的版圖，要搞一個專業的農業日曆，哪怕是將羅馬所有的精通天文星象、氣候地質的專家聚集起來，也是需要幾十年才能搞出來一個合格的農業曆法的。
沒辦法，這種東西看着簡單，但屬於真正要命的玩意兒，實際上哪怕是後世，中原種田的時間節點，也依舊是對照農業曆法，按照更爲精確的氣候學計算出來的，而這些玩意兒，本質上和千年前沒啥區別，只是後世有計算機，能算的更爲精準罷了。
故而在意識到農業曆法這種玩意兒存在之後，甘石兩家的聲望自然而然的就傳遞到了羅馬，因爲羅馬也在組織人手在搞這個，而且越搞越覺得這玩意兒博大精深，自然將甘家和石家的地位擺的比較高。
實際上漢世家也是如此，在國內的時候，也就罷了，反正甘家和石家研究了上千年，大差不差就行了。
可出了國門到了新地方之後，各大世家就越發的認識到這倆家族的意義，種田是真的要講究科學的，後悔當年不懂事，早知道多借點人。
故而當甘家的主事人由內氣離體保護，親自前來羅馬元老院發佈蝗災通知的時候，羅馬元老院整個都麻了。
“按照計算預估的話，最後一波可能突破兩千億。”甘景面無表情的說道，他也覺得離譜，但是自家在北非和東非調研的人，將第一輪蝗災爆發時鋪天蓋地的實景影像發給甘景之後，甘景就覺得吧，兩千億可能有些保守了，說不定會更多。
鬼知道第一波到底是多少億，如果第一波不是十幾億，而是幾十億，甘景覺得兩千億可能真的按不住。
“兩千億？”蓬皮安努斯只感覺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原本直直站着的蓬皮安努斯直接軟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周圍一羣人趕緊伸手去扶，好一陣救治之後，將蓬皮安努斯喚醒。
“上埃及產糧地全完了。”蓬皮安努斯一臉絕望的表情。
“估計東部行省和兩河也完了。”甘景在一旁嘀咕道，蓬皮安努斯聞言就差直接暈過了，沒辦法，羅馬真的頂不住這樣的打擊。
“熾天環，羅馬帝國現在需要熾天環拯救羅馬！”蓬皮安努斯在麻了幾秒之後當機立斷，“炸掉整個東非，炸掉蝗災可能產生的地方，炸掉，統統炸掉！”
元老院之中所有聽到這個悲慘消息的元老在蓬皮安努斯提起熾天環之後，終於恢復了正常的色彩，不再是那麼蒼白。
畢竟能混到元老院的元老不可能純粹是廢物，多少也知道上埃及糧倉和東部行省、兩河流域全部遭災意味着什麼，那是真的會死幾百萬，上千萬人的，沒了這兩個最重要的產糧地，糧食供給就得成大問題。
不過隨着蓬皮安努斯提起熾天環，元老院元老瞬間安定了下來，確實，他們還有殺招，還有熾天環，問題不大，就像燒掉萬靈之主一樣，燒掉東非的蝗災！
“這次的蝗災就是由熾天環導致的。”甘景嘆了口氣說道，然後將陳曦教的洋流和世界氣候循環的方式在星球影像上進行演示，沒辦法，不演示這個，真的無法說服羅馬動用熾天環的。
很精妙，而且內中的科學性讓聰明人只是看幾眼，就能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有着什麼樣的價值，這一刻元老院之中懂天文學和氣候學的大佬們死死的盯着甘景手上的那個星球氣候循環的影像。
陳曦很清楚，他不應該給這個玩意兒，這是世界氣候學數千年積累出來的智慧的體現，但現在這個情況，如果不給，羅馬絕對動用熾天環，他們意識到熾天環對氣候的影響，但無法認識到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