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年，又三年。
眨眼間，九年過去了。
九年，人生有多少個九年？李素不知道，但他自己這九年，過的很安逸。
基本上沒人打擾，除了法照時不時的跑來找他之外，彷彿被人給遺忘了一樣，唯一比較糟心的大約就是因爲法照的關係而敵視他的以法客爲首的法名、法難、法琿、法運五人了。
我沒笑，我真沒笑...。
突然覺得法海這名其實很不錯，大家是不是也這麼想？
第一個三年，法客他們過來的時候，李素想了想，表演了一手徒手劈磚，五寸厚的大青磚被他一掌砍下來，弄去將旁邊年久失修的牆壁給補上，氣勢洶洶走來的法克他們一臉驚悚的從李素身邊走了過去。
雖然有法術，但也不能當飯吃。
特別是淨土宗的法術，雖然變化衆多，但整體上對防禦這塊不怎麼上心，哦，也不是不上心，而是防妖魔不妨蠻力。
因此看着自己那比砂鍋還大的拳頭，他們放棄了。
如此，三年過去，法客他們又來了，這一次，真自信滿滿。
主要是道果開花，花開兩朵半，實力大進，有了絕對的自信與底氣。
無奈下，李素只能瞅着大殿裡那差不多有兩千斤左右重量的銅鼎，一臉大鼎腳下面掃不到很爲難的模樣，然後用手將銅鼎拿了起來放在一邊，將四角掃乾淨後，又放了回去。
看着五人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李素笑眯眯的着打了個招呼走了出去。
如今又是三年過去，李素依舊還是那個掃地僧，聽說法客幾人已經花開三朵，大半年前就已經出去試練進行降妖除魔了，也就是說這一次回來的他們，應該有着充分的底氣與自信了。
摸了摸下巴，李素感覺有點難了。
爲了師門的和諧，爲了不傷害法客他們的自尊心，更爲了能夠安安穩穩的苟完這一身，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盡力了，非常非常盡力了。
兩千斤的銅鼎都拿起來了，這已經可以算是神通了，接下來要咋整？
總不能去擡一棟樓起來進行表演吧？倒不是說李素做不到，而是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沒開花的人能做到的吧？
唉，真是太難了我...。
沒錯，李素依舊沒開花。
光紮根他就紮了整整九年，雖然還沒開花，但已經扎的差不多了，道果伸出來的根莖已經將他身體擠滿，全身經脈，哪怕毛細血管都化作了根莖。
虧得這是道果，是心靈之意，虛而不實，不然這要用X光照一下，怕不是要嚇死個人。
差不多，可以開花了。
應該就在最近這些時候。
一旦開花，道果顯現，李素也就能夠開始修行金剛力、龍部力、以及長生訣了。
雖然說淨土宗還有無量壽經、和觀無量壽經兩部頂級經文，他卻不打算學了。
爲什麼？
很簡單。
阿彌陀經修的是淨土佛國，而另外兩部經則修的是佛陀。
佛國與佛陀，雖然都是佛家神通之力，但本質上卻有極大區別。
阿彌陀經講求心是淨土，內建佛國，化一世界。
而佛陀...，觀無量是佛陀行路，無量壽佛則是本尊爲佛，高深方面不提，簡單點來說兩者修的都是四大皆空，斬去身欲，澄淨心靈。亦如同道心種魔大法對心靈有着極大的影響，不是說它不好，事實上堪破根本，得大自在也不差，對李素而言大約影響就是迴歸稚子初心，真情真性，不爲萬物所動，有點玄妙了吧？沒事，給個簡單的解釋，就相當於上了一個強制冷靜的BUFF，哦，不是那種念頭升起就會被砍掉的冷靜BUFF，而是慾望就不會升起來的持續性BUFF。
開什麼玩笑，貧僧可是有老婆的人，現實裡還有一個等着他回去的可愛師姐在等他，他怎麼會修成佛陀？
這裡或許有人要問了，心不澄淨，如何持佛？
那麼告訴你，這你就錯了。
佛是心境，是根本求，是對慾望的理解，不被控制，不受沉淪，心在情慾之上，得解脫。
那種拋棄家庭、親情、朋友、乃至於自身生活，纔是根本上的歪門邪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話，也被大多數人給曲解了，放下了刀你就成正果了？世界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這裡放下的刀，是心中屠刀。
然而心刀一放，愧疚自起，盈滿心神，無法自拔，想要得解，需求的原諒，活着之人的原諒，死掉之人的原諒，自己本心的原諒。
活着之人好求，死掉之人好解，唯獨本心難破。
基本上不死一次，這結難解。因爲這不僅僅是心結，還是因果結，佛祖化緣碗好一點都忍不住磕破免得心生思念，結了他人生死這種大因果，那裡是簡單一句放下就沒了？所以殺人犯罪這種事情還是去自首吧，這比修什麼都來得快。（嗯，以上只是作者自身對佛的理解...。）
是以，李素修佛，持的是佛心，而不是佛行。
他不欲成就佛陀果位，但求自心無愧，因此阿彌陀經修的，另兩部他修不得。
修了，他雖然還是他，但也不是他了。並且那種修行不但無果，甚至於還容易引發心魔，李素雖然不想自己超脫，但更不想自己沉淪...。
基本上來講，這丫就屬於有佛陀悟性，但內心最多就能達到羅漢果位，菩薩都成不了，一句話，暴斂天物...。
嗯，迴歸正題。
蓮花將開，李素不僅有些期待起來，他所悟者乃透過天賦，經過道解，而見根本，也就是說一方淨土。
無疑這是阿彌陀經最高法，淨土佛國！
一時間，法客他們幾個李素都忘了，全心全意將最後的根莖扎完，引導自身開花。
哦，對了。
順嘴說一句，九年下來，法照那是不得了，相當不得了。
天賦驚人，世尊轉世。
九年過去，如今已然開始修無量壽經，得悟佛陀路，五朵蓮花居然蓮臺在開，化作九六之數，極其驚人。
蓮宗道果，這一瓣蓮花就是一偉力，三九一朵，有二十七偉力，五九一朵則有四十五偉力。五朵五九蓮花，二百二十五偉力，幾乎相當於尋常三九蓮花九朵之境，可說恐怖。
如今小和尚已然變成大帥比，法字輩當代佛子，光芒萬丈。
來找李素的時間也變少了，從原本一天一次，一次一個多時辰，變成了一週一次了。
雖然不曉得爲啥對方都那麼牛逼了，還是每週雷打不動的跑來找他，這點很不好，但起碼次數減少了不是麼？
不過，讓李素有些糟心是最近半年，貌似不只是法照會來，他來時候法字輩弟子也會來不少，並且還有種越來越多趕腳。
然後一堆人坐在一起，也不求別的，聽他誦阿彌陀經。
好歹你們大部分人都修無量壽經了，跑來聽我的阿彌陀經幹啥？
自己誦經的時候，也沒地涌金蓮三千，天降靈雨無數啊？
不過看在這羣人基本上不來找他麻煩，李素也就索性不管了。
“師兄！”
就在這時，法照的聲音響起。
李素轉頭，不由喟嘆一聲，已經是個大人了啊。
曾經的小傢伙，笑起來如同一個瓷娃娃般的法照，到了如今也已然成了一個眉清目秀，風度翩翩，佛氣縈繞的青年了，不得不說歲月啊~你，真是一把殺豬刀...，只要是人就得被你一刀一刀，割去青春年少。
而在他身後，則是一羣法字輩弟子。
數一數，怕不是淨土宗四代弟子全到了吧？
不對，爲啥還看到裡面站着幾個承字輩師叔啊？他們來幹啥？？？弟子間的誦佛唸經而已，前輩沒事幹了嗎？也跑來湊熱鬧？
還有，你，就是你，別以爲你站在後面我就看不到，師傅，你幹啥呢？堂堂淨土宗方丈師弟，以爲躲在人羣裡面我就看不到你？那是教授他阿彌陀經的老和尚，眉目慈善，和藹可親。可惜不如天明和尚，給自己帶肉吃。
李素嘴皮抽了抽，總感覺自己潛伏苟成一坨的計劃有脫繮而去，一去不復返的節奏。
沒事，沒事。
大家，就是人好而已，畢竟自己都修佛九年了，還沒開花，淨土宗氛圍不錯，除了法客幾個傢伙之外，大部分人主要精力還是修佛，以及與人爲善上。
李素笑了笑，將掃帚放下，這半年，平均一週四次，他也習慣了。
來都來了，那就念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任你千說萬說，他不開花，你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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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淨土宗外，五個風塵僕僕的小和尚趕了回來，而在他們身後，跟着的是一個車隊，有數十人的，立着隊旗，旗上寫着浙西、李。
一前一後來到淨土宗，很快五個小和尚直接進去，朝着淨土宗內院。
而那隊人馬着停了下來，馬車上下來一人，是一名女子，生的花容月貌，眉宇間卻含着一絲愁緒。
隨着她的出現，淨土宗廟門大開，裡面走出來一隊和尚，爲首的正是淨土宗方丈，承遠大師。
“錢檀越，貧僧有禮了。”
“大師，可明我來意？”
“已明檀越來意，淨土宗已經明瞭，還請檀越和貧僧一起，前往院內，解決檀越困擾之人已經安排妥善。”
女子憂慮的臉上露出稍許一絲笑容，安心不少。
“還請大師帶路。”女子點點頭，隨後她看向車隊衆人道：“你們在此等待即可。”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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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廟門，過了正殿，轉向內院。
承遠大師帶着女子一路直接走到了淨土宗後院一處高塔之下，可見下方弟子安歇之地。
“今日是否有什麼活動？”
雖然心中憂慮，不過看着弟子安歇之地前做了一大片的和尚，女子不由開口。
“檀越且看那中央。”承遠大師笑着伸手指向被人羣所爲圍中央的兩個小和尚道：“他就是本寺安排提檀越解決家中困擾之人。”
女子一怔，目光頓時看了過去，隨即眉頭微微一皺。
小和尚？不過...，其中一個穿着卻是褐色僧衣，氣質非凡，即便相隔很遠，依舊能夠感受到其身上佛氣無邊，。
女子吸一口氣，本來家裡問題是打算找龍虎山那邊解決，可惜家母篤信佛法，無奈只能來這淨土之地尋求幫助，因此她有些猶疑：“是褐色僧衣的小和尚嗎？大師，並不是我看輕他，只是發生在我家之事，着實麻煩難解，已經請過不少高人，卻都鎩羽而歸，不少還丟了性命...。”
老和尚笑了笑道：“放心，法照雖然天賦不差，但佛法悟性還不夠，並且也未出過廟宇，不擅長解決這方面的事情。”
“啊？”女子一怔，不是那個小和尚？那是誰？
“是他身邊那個，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傢伙。”
女子眉頭緊皺了起來，感覺到了冒犯，認爲老和尚在戲耍於她，那發生在家中之事，何其麻煩，擾得全家不寧，結果特地前來這淨土宗之地，對方居然派了個素色僧衣明顯只是最低級的弟子，送死她不攔着，可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
“大師，您這...。”女子頓時有些生氣了。
老僧笑了笑道：“檀越莫急，且看就好...。”
與此同時，返回的那五個風塵僕僕的小和尚，交了任務後，他們立刻直奔後院，打算去尋李素。
沒錯，正是以法客爲首的五個小傢伙。
原本疲憊的幾人，隨着越發靠近後院，神情反而精神了起來，紛紛忍不住摩拳擦掌。
這一次，這一次定要讓法海好看。
半年的經歷，給了他們十足的勇氣與信心，徹底磨掉了李素單手擡起兩千斤銅鼎放在一邊，然後打掃衛生的震撼景象。
相較於妖魔，法海，算個什麼？
於是，五人衝了進去。
咦？怎麼這麼多人？
看着坐着一地的僧人，裡面甚至於還有承字輩師叔，五人不由一怔，有些詫異。
當看到中心的法照後，他們忍不住恍然，是法照要講法嗎？不愧是是師弟，越發厲害了啊，連師叔他們都忍不住要來傾聽。
該死，法海那個混蛋，明明悟性差的要死，偏偏特麼就命好，被法照師弟所喜歡，不然那種傢伙，怎麼有資格坐在中心？
嗯？五人怔了怔，突然感覺有點不對。
爲啥感覺法海在中心，而不是法照啊？
“法客你們回來了！”
聽到身後動靜，兩名法字輩弟子回頭，頓時笑了道：“你們幾個，運氣真好，來，快來坐下，法海師兄講經，可是我們這淨土宗最大的機緣了啊。”
法海講經？
等會，給我等會兒啊。
師弟，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一個鐵樹講經有啥用？
“真羨慕法照師弟，從一開始就知道法海師兄非凡，足足在他身邊待了九年，可嘆我等，半年前才發現法海師兄在佛法上的驚人成就。”
那名師弟自說自話，拉着法客幾人坐下。
實在架不住熱情，並且越來越多目光看了過來，法客五人雖然滿心疑惑，還是壓住，坐了下來。
啥情況？出去半年回來，世界全變了？？？
而在中心，人已經差不多來齊了，李素嘆了口氣，也坐了下來，雖然不太明白爲啥大家這麼閒，他誦經也沒見什麼神異發生，不過都這樣了，沒辦法，念唄。
看着李素盤膝坐下，雙手拈花，剎那間內院氣息一境，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一口氣，睜大自己眼睛，看向法海。
李素開口，輕輕誦唱起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
伴隨着他的話語，確實沒有地涌金蓮三千，也爲天降靈雨無數，只是那經文伴隨着吐出，裡面參雜李素對阿彌陀經的理解，伴隨着話語，異象顯現。
他頭頂之上，一頁畫徐徐展開，它至大無邊，如一世界，界裡佛光無窮，有八功德水瀰漫四方，光明無量映照諸天，五百阿羅漢，三千比丘尼坐於其間輕聲誦唱，那是淨土，那是佛國。
一時間，佛國震動，千萬冥冥誦唱聲與李素聲音相合，其聲蘊涵莫大佛心佛理，伴隨着李素的詠唱聲，聲聲震耳。
聲音明明不大，竟是隨着李素誦讀，竟然將整個淨土宗內院之地都給覆蓋其中，一時間所有人忍不住道果震動，內裡金蓮忍不住發光，生長，淨土佛國彷彿就在眼前，心間。
此刻，坐在後面的法客五人滿心震撼，不可置信，隨後他們無地自容，難以自處，下一刻卻是心靈被洗，踏入那極樂國土。
“法海師兄纔不普通，我是佛陀，那師兄就是佛國，我在其中...！”
一直以來法客他們都不明白，爲啥法照那麼喜歡和法海一起，此刻他們總算明白。
汲汲營營半生，尋尋覓覓良久，卻不想那佛國淨土，就在自己面前。
眼淚忍不住嘩啦啦的流，五人死死壓抑着自己的內心，不想要因爲自己發出哭聲，驚擾到那一方淨土之地。
而高塔之上，承遠大師笑着看向女子，“檀越，可還有疑問？”
女子淚流滿面，焦慮、慌亂、不安種種情緒彷彿被徹底驅散了，抵達了那無憂無慮的往生淨土之中。
“這是佛嗎？”
“那是佛土，佛所在的地方！”
“感謝大師慈悲！”
“阿彌陀佛...！”
差不多一個小時，李素圓滿收功，他吐出一口氣，睜開自己的眼睛，第一時間忍不住四處瞅了瞅，沒錯，完全沒啥異象...，草木也不生高，花兒也沒開放，一切都是原來模樣，我就說普普通通嘛...。
嗯，他的佛國異象乃是心境所化，還沒開花當下自然沒有法力神通，只能通過聽與看感受其中之妙，卻無實際影響之能。
不過，當擡起頭看着四周圍弟子一臉淚流滿面感動不已的模樣，李素忍不住眼角皮瘋狂跳動，我特麼這是誦經，不是傳銷，或者說梁祝...。
心平氣和能理解，淚流滿面是個什麼鬼？？？